钱阆看见在一旁收拾的服务员,就走过去。“小妹,刚才跟我一起的那位女孩子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那位服务员放下手中的抹布,直起腰来。“3号台吧?”钱阆说是。她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她去洗手间了。她特意嘱咐我让我告诉您的。”
“是吗?你看着她进去的?”钱阆追问。
“千真万确。大哥,我不会看错的。对不住啊,大哥,我这头儿还忙着呢。”说完,在桌上铺上一张干净的台布,然后推着小车离开了。
钱阆坐回到座位上,吃了两个饺子。仍然觉得心神不定,干脆不吃了,他把椅子转过来,直勾勾地盯着厕所的方向。他的手机坏了,没有带。几年前,都没有戴手表的习惯。也不知过了多久,厕所里进去出来的女性里并不见卓媛的身影。钱阆头皮发麻,他决定不再等下去。他直接走到女厕所门口,门关着。他一边敲门,一边问道:“里面有人吗?”里面一位女子的声音传出来:“这是女厕所。”钱阆接着问:“请问里面还有其他人吗?”
“找你妹呀,针尖大的地儿能呆下两个人吗?”里面的女人估计不是善类。钱阆知道被卓媛耍了。他急匆匆地冲下楼,又来到柜台前。“大姐,你们看到卓媛了吗?”
“怎么?离开一小会儿就着急了?”老板娘调侃道。
“你知道她走了?”钱阆有点晕。
“这个保密。”老板娘笑着摇摇头,扭过脸去在账本上记着什么。
“大姐,别保密了。赶快报警吧,要出人命的!”钱阆一拍柜台,大声喊道。
一楼十几张桌的客人们一惊,全部静止了似的,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一时间,气氛煞是紧张。老板娘向前抬起双手,哆哆嗦嗦地,“啪嗒”一声,手中的笔一下子掉到地上。“是……是……怎么一回事啊?我都被你们俩弄糊涂了。”
钱阆趴在柜台上,向里探着身,两眼紧盯住老板娘的眼睛,尽量压低声音说道:“大姐,她可能是要出去跳河的。告诉我,她什么时候出去的?往哪个方向去的?”
老板的目光游移着,一会儿看着钱阆,一会儿看着门外。突然,她抬起手拍拍钱阆的肩膀一下,晃了晃脑袋,似乎是高兴地说:“嘿嘿,这个保密!”然后弯腰拾起掉到地上的笔,对着客人大声地说道:“大家不要担心,这位小兄弟有点紧张。没事了,没事了。大家慢慢吃。慢慢吃。”
钱阆生气了。这是什么人啊。她是神经不正常吧。正要发作,身后有人问道:“钱阆,你不会是抢着来付账吧?”回头一看,正是卓媛。手里还拎着精致的纸袋。钱阆一时语塞,不知道要说什么。
老板娘又凑过来:“小妹,大姐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吧?”
卓媛笑道:“大姐真棒,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快去吧。”说完,老板娘对他们连连摆手。
到二楼坐定,钱阆责备道:“大姐,我都快被你吓死了!你去哪里了?从哪儿出去的?”
卓媛没有回答,默默地看着钱阆面前的盘子,茶杯躺在里面,半只饺子浅浅地浸泡在茶水里。茶水和酱油汇合成一条细流,流到桌子的边缘,消失了。等到钱阆讲完了,她抬起头,直视着钱阆:“对不起,不要担心我。你我本是陌路人,明天就各奔东西。你犯不着惹上我这个麻烦。”
钱阆后悔自己太着急,自己确实没有权利对她讲狠话,也没有权利要求她做什么。“卓媛,你别误会。千万别误会。我刚才有点着急。说错话了。你回来就好。我自罚一杯。”
卓媛笑道:“没有酒,你倒是喊得响亮。”
钱阆:“那好,小妹,拿酒来。”
卓媛说道:“别,别,别。小妹,不要酒,别听他的。”
钱阆说:“我可不可以知道,你刚才出去干什么了吗?”
卓媛拿起一个纸袋说:“这是我送给你的,表示感谢。”
钱阆接过来:“还要你破费啊。这是什么呀?手机!”
卓媛面带愧色:“我的手机在水里泡坏了。我想你的肯定也坏掉了。双卡双待的,你应该能用。”
钱阆说道:“这么贵的手机,我却不太喜欢,你自己留着用吧。我的那部手机用了好几年了。扔到大街上都没有人捡的。正好我去买个新的。”说完,他把纸袋递还给卓媛。卓媛没有接。她说道:“钱阆,我今天晚上好想喝酒,你能不能陪我喝啊?”
钱阆说:“好啊。我刚才要小妹拿酒你还阻止我,现在后悔了?”
卓媛说:“我不想在这里喝,我想回到宾馆里喝。”
钱阆很奇怪:“为什么?”
卓媛答道:“我怕把你喝醉了。你要是在街上因为醉酒出了意外,我岂不成了罪人?”
钱阆笑道:“不知道是该表扬你,还是要批评你。请我喝酒是好事。却偏偏要诅咒我。”
卓媛平静地答道:“我真的是这么想的。绝对没有恶意。”
钱阆、卓媛一前一后走进606房,钱阆仍然在猜测“考题”的要点是什么。她该不是要色诱我,测试我的自制力。如果我通过了考试,她就会以身相许?这是最好的可能性。她会不会在酒里下毒,要我跟她一起殉情呢?要是真的这样,因为骆思强这个花心的家伙死掉,真不划算。这是最差的可能性。而在这两个极端之间又有多少种可能呢?
卓媛站在窗边的小茶几旁,提醒道:“想什么呢?来这儿坐吧。”
钱阆双手不闲,一边拎着装酒的纸袋,一边拎着打包饺子的饭盒。听到这一声,如梦方醒般地走过去。
刚才点的饺子都带回来了,摆在小茶几上。卓媛买的两瓶黄河老白干,酒精度67度。就摆放在茶几下的地毯上。两只茶杯当酒杯。钱阆有点晕。平日里他喝半瓶啤酒都会醉,要知道啤酒的酒精度也就10度左右。这场考试估计要考砸了。他心里暗想:卓媛自己是要一醉方休吧?我干脆装怂算了。
茶几不高,坐在椅子上不舒服。卓媛干脆脱了鞋子,在地毯上半跪半坐着。钱阆也只好学她的样儿,他坐在地毯上。
不顾钱阆的劝阻,卓媛打开两瓶酒,拿起一瓶给钱阆倒了满满一杯,说这是你的一瓶;拿起另一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说这是我的一瓶。她一手攥着酒瓶,一手端着酒杯。说道:“钱阆,钱大哥,你虽然是骆思强的朋友,但我觉得你是个好人。这杯酒,我敬你。”说完,就要喝下。钱阆连忙制止。“不行,不能这样喝。喝酒要淑女一点,要小口地品尝。”
卓媛不肯听,一仰脖子,一茶杯烈酒下肚,恐怕得有三两。她毕竟不是经常喝酒的人,好一阵剧烈咳嗽之后,卓媛以才能开口说话。钱阆坐过去,跟她肩并肩,背靠在床沿上。一手拍着她的后背,一手拿着一瓶矿泉水喂她喝水。
浅酌几小口,钱阆的舌头都有些僵硬了。“骆思强,他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会得到你这么一位美女,死心塌地的追随?为了他,你这样,不值!”
“你……不了解……他。骆思强……是个坏……坏人。但是……他对我……好。是这个……世……世界上,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
“卓媛,你认识骆思强有多长时间?”钱阆估计这个话题现在不会引起她强烈的情绪波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十年,我们……恋爱……十年。到……今天为……止,整……整十年,一……天不多,一……天也……不……不少!今天……是……四月……十……十三日。”卓媛的思路还清醒。
“你们是四月十三日认识的?好了,好了,你别喝了。你应该也知道骆思强是饮酒过度,得了肝癌不治身亡的吧?”钱阆抢过卓媛手里茶杯和酒瓶。
“我要……喝,我要……一醉……方休……一……醉方……休……”卓媛不依,全身软绵绵趴在钱阆背上,还要跟钱阆抢夺酒瓶。
“你已经醉了,可以休了!”钱阆抱起卓媛,要把她放到床上。卓媛挣扎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钱阆脚下绊着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把卓媛扔到床上,他也歪倒在卓媛身上。钱阆的心突然狂跳起来,蛰伏在心底的野兽被惊醒。他趴在床沿,左手抓住卓媛的右手,右手支在床上,俯视着卓媛。卓媛的头左右摇晃着,左手有气无力地拍打着他的胳膊,嘴里喃喃地说道:“走……走开……走……开”
在冰冷的河水中,卓媛是那么的无助,是我把救上岸的;在这充满****的酒店客房里,卓媛也是一样的无助,我还要救她。我不是一个坏人,而且,今天的考试我还没有找到答案。
钱阆站起身,抓起两个酒瓶两个酒杯,走到卫生间里,把酒往哗哗地倒进洗脸池。浓烈的酒精气味充斥着卫生间狭小的空间。钱阆赶紧拧开水龙头,要把酒精冲走。他捧起一捧凉水洗一把脸,看着镜子里脸红耳赤的自己。钱阆,她是要以身相许呢,还是要毒死你呢?她神志不清的时候还不忘记让他走开,肯定不是以身相许了。
突然,他看见洗脸池边一个白色的塑料瓶子。他猛地一把抓起来,赫然就是一瓶安眠药。100粒标准装,差不多用掉了半瓶!钱阆一下子清醒了:难道她真的要让我跟她一起死?!他把手指伸进喉咙,干呕,吐不出来。除了几个饺子,晚上他根本就没有吃到什么食物。
他不再多想,冲出卫生间,抓起电话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