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头把几人带到办公室,后面跟着几个想要偷听八卦的工人。工头转过头骂着:滚滚,都滚去上工!门一关,把他们都关在了外面,那几人也不恼,嘻嘻哈哈地走了。
丁鸣坐在角落里,看彭志清和柯桥不时地问工头关于游鉴的事情,无视游鉴一直跟在他身边刷存在感。游鉴居然不急也不闹,就静静地坐在丁鸣旁边。
工头说,游鉴是建设公司一位女前台推荐给工头的。说游鉴是她表姑在街上车祸现场拣的。可怜的伤了脑子,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了,大柱这名字还是她表姑帮忙起的。证件什么也没有,伤好了也没个去处,但人不傻,长得高大,也有力气。工头见过了人,的确不像是傻的,就是不爱说话,叫他大柱也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工头带的工程队不算很正规,加上有人作保,游鉴就这么在工地里干了将近一个月小工。
柯桥问,能不能联系到那位前台?工头很是爽快,没有那位前台的手机,当着他们的面按免提拨了前台座机电话。结果一问,那位前台一个月试用期刚过,但前几天就没来上班,打电话也找不着人。
几个人一听这神转折,都傻了。工头一个劲地冒冷汗,问游鉴,知不知道那位美女前台家在哪里。游鉴在大家的注视下,缓缓摇头,“每次都是她去阿姨家的。”又问阿姨家在哪里。又摇头。工头脸都青了。
柯桥看了看一路没开口的丁鸣,和彭志清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带游鉴回去。工头连连点头说好。
彭志清和柯桥对工头感谢了又感谢,留下住址和电话号码,让工头联系了那位前台,他们再一起过来请大家吃饭。工头挥手,这都不算事,末了跟游鉴说,在工地干活辛苦,现在有认识的人带回家,结了工资就走吧。游鉴看着不说话的丁鸣,向工头点点头。
回到游鉴家的路上,彭志清不停地和游鉴说话,那什么什么有印象么?我们一起做过什么什么呢?游鉴盯着副驾驶上丁鸣的后脑勺时不时地说一句:“没印象。”要不就摇头。
彭志清嘴一撇,手指着丁鸣:“你和她第一次在海边见面的,还记得吗?”游鉴郑重其事:“不是在海边,是在路边,她穿了白色衣服。”彭志清顿时来精神了:“那时候你旁边都有谁呢?”游鉴摇头。彭志清气得大骂:“我CAO!”游鉴一眼扫过去,彭志清立时被自己一口气噎着了。
柯桥笑得方向盘都在晃:“大清别急,人都回来了,其他的慢慢来。”
回到游鉴房子门口。
“这是你自己买的房子,有印象吗?”
游鉴从楼梯口踱到楼梯转台的小阳台。
摇头,又点头:“有一点,但很模糊。”
走到客厅,
“这是你自己查了好久配置,才下决定买的电脑,记得吗?”
摇头。
来到主卧,
“这房间有你的东西认得出是哪些吗?”
再摇头。
“算了,”柯桥拍拍彭志清的肩膀,“让鉴哥梳洗一下先。”
游鉴转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丁鸣:“帮我找衣服。”
丁鸣淡淡开口:“为什么?”
“你让我等,我等了。但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顿了顿,“衣服也不认得。万一穿错了**裤,多恶心。”
丁鸣……低头点烟,“让他们帮你找。”
游鉴走到她面前,伸手夹走她嘴里的烟,“他们是兄弟,不该管这些。”吸了一口烟,又嫌弃:“什么烟,那么淡。”
丁鸣不由自主地竖起眉毛,站在旁边的柯桥忙拍拍她的肩,推到衣柜前面:“小鸣算了,鉴哥现在这情况,麻烦你体谅点。”丁鸣瞪一眼柯桥,认命地开始帮游鉴准备衣物。柯桥又转头对游鉴笑。游鉴叼着烟,手指点了点他搭在丁鸣肩上的手。
游鉴在浴室里洗了头洗了澡,刮了胡子,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安定下来。虽然除了零星有关丁鸣的片段,其他人甚至连自己的房子都不认得了,但这一切给他的感觉都是平和而友善的。游鉴相信柯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只是,自己为什么会都忘了呢?他盯着自己的眼睛,眼神沉静。
游鉴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彭志清坐在柯桥旁边,正鼓捣着从电脑存档、网上论坛、博客及各种相册中搜索曾经和游鉴有过交集的人们的照片、语音、录像等。没见到丁鸣,游鉴下意识地循着丁鸣的声音走向阳台。丁鸣正在接电话。
“我不管林志仁,那新闻是我跑的,照片是我拍的,文稿是我写的。那稿子甚至是经你的手递给社长的。如果这样都还能被说成是林志仁的,那我无话可说。”
“我在报社怎么说也熬了三年了,该看透的都看透了。”
“就这样吧。对不起师兄,我的朋友出事了,我情绪有些控制不好……嗯,知道了,谢谢师兄。”
游鉴站在阳台门口,看着丁鸣左手握着电话,右手扶着窗边,面向对面房子楼顶,时而低头分辩,时而抬头愤慨。看她挂断电话后,右手紧紧抓着窗边,游鉴走上前,双手安抚地轻握住丁鸣的手,胸膛慢慢靠向丁鸣的背,脸颊微微低下挨着丁鸣的耳朵,“没事,我养你。”
丁鸣挣扎了两下没挣开,“你知道什么?”
游鉴语气淡淡:“单位里的龌蹉事都差不多,我又不是没碰到过。”
丁鸣闻言猛一回头,眼睛隔着镜片都晶晶发亮:“你碰到过什么?”
游鉴一脸茫然:“不知道,刚才看到你那样,自然而然就说了出口。”
丁鸣默,“算了,先看看照片。”
两人回到客厅,彭志清叫的外卖到了,几个人简单吃了午饭,便围在电脑前面,给游鉴过各种照片、语音和录像。照片一张张地过,游鉴头靠在丁鸣肩上,打了个哈欠,依然对丁鸣以外的人和事真的忘得干干净净,包括儿子、老子、老妈子无一幸免。浏览到圈子里最后的一些照片,游鉴脖子都快摇松了,几人几乎就要放弃的时候,游鉴打着哈欠,指着一张照片忽然开口:“那里像苗三娘家。”
原本燥郁的气氛突然就沉闷起来。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丁鸣稳稳地问道:“苗三娘是谁?”游鉴对三人的异样毫无知觉,接着打完了半个哈欠:“一个南边苗寨的女孩子。”
丁鸣还想问些什么,游鉴的头已经从他肩上滑到他怀里,睡着了。
柯桥犹豫地看向彭志清:“大清,鉴哥那次去南边有什么情况吗?”
彭志清摇头:“我也不知道。”
几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彭志清站起来,自己闷声收拾几件自己的东西,就要往门外走:“我回去问问情况,顺便给游叔报信”。柯桥看了看枕在丁鸣腿上睡得香甜的游鉴:“鉴哥现在状态还不稳定,我等会回去找我大伯,看明天能不能安排鉴哥去做个检查。你回去就说我们找到鉴哥了。但鉴哥想在省城多待几天,让他们别担心。”
彭志清看了一眼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丁鸣,点点头,推开门走了。
柯桥转过头看着丁鸣:“小鸣,家里要用车,我先把车开回去。确定明天什么时候带鉴哥去做检查,再给你电话。”
丁鸣抬起头,神色平静,“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