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条:“嗯,是啊,你以为请你喝早茶,吃燕窝。好好,看你这灰头土脸的样。跟我们来,那女的往那走了,看看还有什么收获。”
三个男人说说笑笑的在街上走着。已是上午十点,莫晓青送了早餐,又被袁岩约到河岸的榕树下,三个男人远远的看着。恰好此时,吴越陪李家南、邱爱华副市长一行人到河边检查工作。彭晓宇吸着豆浆一着急挤了虾条一脸的豆浆汁。
虾条一脸哭笑不得:“老B,我不喜欢用豆浆汁洗脸,有糖份,下次可以准备一些纯牛奶。”
彭晓宇笑了。眼看吴越就要走过来,袁岩和莫晓青刚结果一番争吵。袁岩此时正拉了莫晓青的手在安慰她。彭晓宇等不及了,他打算去支开吴越。被虾条一把拉住:“老B,这关你什么事,纸能包住火吗?难道让吴越嫁给这个小子,就这德性,他配吗?我告诉你,这事你别管,该怎样就怎样,谁也帮不了谁。”
如果吴越知道这一幕是怎样的痛苦,彭晓宇无法想像。他撂开虾条的手,一路小跑,吴越看见了他,冲他笑。彭晓宇说:“哦,领导来视察工作了。形势一片大好吧。”李家南也看见他,一边慢行,一边观察着他们俩。
吴越:“你怎么溜出来了,不好好上班。”
彭晓宇尽可能在这个地方多和吴越拉话,吴越被彭晓宇拖住,开始脱离了视察的队伍。
袁岩和莫晓青终于分开。莫晓青坐上三轮车走了。彭晓宇松了口气。有人叫吴越跟上来,彭晓宇正好道别,吴越笑着往回赶。
吴越还是看见了榕树下独自站立的袁岩,那种带着痛苦、紧张、失神的样子从末见过。吴越没有走过去。袁岩也看见了吴越。两人相视笑了一下,就各自走开了,莫名的距离感深深刺痛了他们俩。爱情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吴越害怕这种沉默,害怕袁岩深藏的东西有一天会让她痛不欲生,害怕爱情的海在一点的被消融蒸发变得无影无踪,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孤零零的走在这个佰生的城市。她愈发的回忆起往事,原本,来西成就没有多久,可那些在学校的青涩岁月却有隔世之感,她不知道袁岩是如何适应的,她像只飘游在海上的木帆,在人事起起沉沉中逐渐失去了她的地平线,若大的海中只留下她一人在茫然四顾。
张子路此时躲藏在苗赛酒楼,也在茫然四顾。他一直没有离开过西成。
何立结婚的那晚,他与彭晓宇、虾条分开后,他赶往海湾与袁彬相会,风雨雷电,正是海关边防疏忽巡察的天气,但他错过了验货交货时间,他赶到那片海滩时,积极的袁彬已开船上了岛取了货在返回的海域,两人正乐着打招呼,突然遭遇一艘小艇的拦截,枪响后,袁彬与那名越南船工一起葬身大海。
听到枪声,张子路疯跑着、哭喊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那支狙击枪,黑色的枪口、十字准星是不是正瞄准他向他随时射出毙命的子弹,还有那张冷酷和脸、夺命的目光,他在枪声的逼迫下和雷雨闪电中已经近乎疯狂和崩溃。他就那样疯跑着,左右晃动着、跳跃着,他能记忆到的只有一声枪响,那颗子弹贴耳呼啸而过,击中岩石,反弹出火花,碎末反射击伤了他的手臂,划出长而深几道口子,他终于放弃亡命奔跑,用中枪的姿势,重重地倒向大海,他希望枪手在模糊的视线中认为他已经死亡。不知道屏气多久,也不知道游了多久,游到哪里,他伸出头的时候,周围已经悄无声息,连雷雨都停了,只有海浪声拍打着岸,一切是那么的静逸、那么的安宁。他看到一艘海防缉私艇从他几百米处开过,总算心安。
这种黑吃黑的事只要没人报案就无人问津。他想了许多足以让自己失掉性命的事,他已经筋疲力尽,无处容身,他想到了回袁岩的住处,他惊慌的躲在袁岩宿舍的铁门外,但门卫没有让这个看上去像个叫化子一样的人进去,他的手上流着血,身上头上缠绕着海草和红树林叶子。他苦苦哀求着,但门卫向他大声吼叫:“再不走,就打110了。”他满脸是泪的离开了袁岩的住处,嘴里念叨着:“他妈的,都不是人,见死不救。都他妈的不是人。都想让我死,让我死。”
黑暗处他找到一个IC电话亭,恰好身上有一枚硬币,他用力的吻了这枚保命的硬币,很快拨通了莫晓青的电话。他清醒的知道此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还活着,除了莫晓青,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这一夜,让他变成了受惊吓的小猫,充满着对世人的极度惊慌和恐惧。
第二天早晨,莫晓青在一个农家浅渔塘旁边找到了已经瘫软如泥的张子路,他湿漉漉地站莫晓青的面前,莫晓青几乎分辩不清他是人是鬼。晓青将他带到苗寨酒楼。
他看着莫晓青的眼,布满血丝的失神的眼睛绝望的看着莫晓青:“这回我死定了。你想让我死吗?告诉我?告诉我是不是会死了,嗯?会不会?会不会让、我、死!”
莫晓青没理会他的说话,她习惯了他的大喊大叫,她学会了对这位朋友不是朋友、亲人不是亲人、爱人不是爱人的无奈顺从,她没有办法丢下他,这应该不是爱,是种习惯。她很自然地保护着他,给他送饭、送饮料、拿药换药。苗寨酒楼有约定熟成的规矩,就是谁也不管谁,人来客往,你活你的我过我的,只要是经老板同意住进来的客从不打听、不过问、不介入,尤其对外人,这也是为什么苗寨酒楼总是客源满满生生不息的原因。
莫晓青也没有跟袁岩说这件事,她不说的原因是:袁岩他只在乎能不能从她这里得知袁彬的消息,对于她和张子路是怎么回事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她有种被遗忘的感觉。袁岩这两次找她问的只有一句:“有进展吗?张子路来找你了吗?你能不能再想想他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再仔细想想?嗯?”
她听腻了,不想听了,她的回答也只有一句:“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联系,我不知道,还要我说什么?你想知道什么!”每次说完,她甚至想哭。她是个被遗忘的女人,被她所爱的人遗忘。
彭晓宇他们仨还在莫晓青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虾条说:“漂亮女人沮丧的样子也蛮好看的。我们猜猜她下一步会干什么?猜对了的,可以获得中餐免费。”
小赵说:“哼,拉倒,吃饱了没事干,你撑的慌。”
彭晓宇:“哦,这个建议好,我先说,她肯定是回红绿缘茶庄。”
虾条:“真是,脱裤子放屁。我说她会去车站,买车票。信不信?”
彭晓宇定神想了想:“小子,是有点意思。看看吧。”
虾条目不转睛的盯着心事重重往前走的莫晓青:“那小腰、那头发,还真够味。”
小赵拍拍他的后脑勺:“你烦不烦,成天象个喂不饱的蚊子似得瞎哼哼。”
一辆警车紧逼着莫晓青停了下来,摇下窗,何立从司机位伸出头来,冲莫晓青吼:“以为是什么事呢,躲到这儿会情人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别把你那些破烂事带到我这儿,回去!快给我回去!”
看来两人在早晨已经吵过,彭晓宇心想。
莫晓青的微笑凝固在脸上,她挺了挺肚子:“肚子痛去看病,你怎么老疑神疑鬼呢?你快上班去吧,站在这里多不好看。”
何立:“你骗谁呢?别当我是傻瓜,我不想跟你吵,你最好乖乖的,我告诉你,莫晓青,我可不是吃素的,把我惹急了,我把那小子撕成碎片!妈的。”何立涨红了脸,松开领带,一副气极败坏的样子。
莫晓青却没有跟他急,她慢吞吞的说:“你有本事就抓现成的好吗?不然,就不要瞎猜。”
何立:“回去再说!你今天哪也不许去,给我在家好好待着。”警车开走了。莫晓青犹豫了一阵,转身往苗寨酒楼走去,走了一半,又折返回来。
虾条:“何立这回肯定能把张子路逮住。”
彭晓宇:“你知道他说的是张子路?什么眼神啊?你老要带付眼镜了。哎呀,渴了,渴了,拿零钱买点水喝。”仨人远远望着莫晓青出了巷子口,估计很快能赶上,就近买了水。
虾条:“你说我们老跟着她有什么用。喂,领导,我看还是再盯盯那个阮大老板吧。要不,分头,一个阮大、一个何立、一个莫晓青。哎呀,就这么定了。我看我就盯莫晓青吧。”被彭晓宇一阵好打,虾条直叫唤,小赵也笑了。于是分头行动。
分开没多久,彭晓宇手机短信:“速回,有事!”是彭天明发过来的。
中午时分,彭天明的宿舍,那张零乱的茶几上,一只不大的纸盒,拆开了,里面豁然放着一支手枪。彭晓宇失声:“枪!是李铭浩的,怎么会在这里。”
彭天明:“喊什么喊,老跟你说遇事要沉着,要冷静,你都学到屁股上去了。”
彭晓宇自嘲的笑:“老爸,难道这枪一直都在您这?”
彭天明没有回答他的疑问,数落儿子:“一个上午没去货场,你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远东公司已经检查到第几车箱了?哼,第六,第六车了。”
彭晓宇很惊讶:“这不可能,这里有问题。”
彭天明敲了敲烟斗,往里面塞进一支烟,在茶几上翻找火机,却没找到,彭晓宇打开火递了过去,被彭天明夺下,重新打火,深吸了一口:“废话!这是明摆着的,难道重新再验,我告诉过你多少遍要亲自验货,验货时不能离开,你就是不听,今天这二车货是怎么验的,只要能腾出一个时间,他们就可以把事全部抹平,所有的罪证都可以完全消失。你啊你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彭晓宇:“奇怪了,这就是问题啊,那今天验的货就是有问题啊。可以拿出来重验啊”
彭天明:“等你?黄花菜都凉了,等你妈给你重新炒去。海关封条属于正常开启,什么货都有被调包的可能了。”彭天明长叹一声:“这都怪我没有提醒你啊。不过,这本来也不是聪明的办法,我们还要另外找途经啊。”一口烟在肺里打了个转,再从咽喉深入缓慢爬伸出来,到鼻腔、口腔,最后才晃晃悠悠的扭着身子,舒展开来,被窗外的风融化了。
彭晓宇拿起了这把枪,左右翻看着:“爸,这真是李铭浩的那把枪吗?这是谁的,你说嘛。”
彭天明沉默着。彭晓宇看了寄来的包裹,外面只有收件人,没有寄件人,邮戳里写明寄出地点是西成,而且就是今日寄出。
彭晓宇:“这分明是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