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静止,幻象连连,无数的回忆涌上脑海,无数的催泪场面重现眼前,记忆如新,历历在目。
“为什么直到现在我还在躲远?我怎能在逃避?”
云吾梦在心中轻轻的问着自己,问着一个突然想改变主意的自己,问着一个忽然又有些心慈手软的自己。
繁华是一段年老,青春是一芳容颜。
友情是一段歌谣,兄弟是一场凄苦。
繁华尽了,青春断了。
歌谣散了,凄苦来了。
“我不能防微杜渐已是对不起兄弟,我怎能再度犯错?”云吾梦忽然吼了出来,只见黑暗如遇黎明,渐渐被征服,各种凄凉的儿时回忆,逐渐消散,留下的只有雪白的天空以及缓缓下坠的万鸣宇。
雪,忽然因为触碰到了什么而蒸发了。
天,忽然因为沾染到了什么而明亮了。
还有两行泪水,因为伤感而流了下来,与雪水融为一起,很快蒸发于天地之间,就好似他们的友情也即将走向尽头。
“鸣宇,本来兄弟阋墙、外御其侮,但现在我才明白,我们一直在墙里边,从来没有出去过。”原来是云吾梦爆发内息,仙气腾腾,将落雪化为水珠,将天空染成荀白,而那两行泪水则是因为说出一段心酸的话语以及接下来的行动而流下的。
“呀!”伴随眼泪的落下,数道精深锋利的剑气从空折下,接二连三,前仆后继。
“哧!”第一道代表姬小雨的死射穿了万鸣宇的心脏。
“哧!”第二道代表莫俊之的死射穿了万鸣宇的心脏。
“哧哧哧哧……”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代表众多人的死射穿了万鸣宇的心脏。
云吾梦爆发内息,尽存剑中,馨云剑灰光浓浓,夺目耀眼,只听他道:“鸣宇,这最后一剑,代表我射向你,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兄弟,不管你变成怎样,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谁如果要找你报仇,请来找我,让为弟保护你一次……”
泪洒剑刃,愁滚天地。
岁月如海,友情如歌。
这最后一剑,便要刺破岁月,斩断友情。
“哧!”又是一声厉响,连同一声炸气爆开,这汇聚了云吾梦全身内息以及伤感情怀的决绝一剑将万鸣宇送入了仙光之中,并轰然炸裂,久久不能停歇。
方到此刻,梼杌凶兽才挡住了邪咒·魔罗噬天的攻势,随主人冲入仙光之中,欲将他救起,只是一切可能都晚了。
云吾梦长出一口气,眼泪已经流干,在没有一滴泪水,没有人比他更伤心,没有人比他更难过,惆怅的望着天空,哭丧道:“万伯父、万伯母,对不起,我没能履行我的诺言,我不仅没有保护好他,反而……杀了他。”
或许是昆仑山神圣仙光的原因,天空竟然出现了万真、殷梅的模糊幻象,他们带着和蔼的笑容,笑道:“孤昊,辛苦你了,我们知道你已经尽了力,有些事勉强不来,或许鸣宇此生之中应有此劫,你不要太难过。”
云吾梦浑身颤抖不已,用那颤抖的右手抓住自己的脑袋,呜咽道:“可是,我杀了他,我杀了自己的兄弟,他会原谅我吗?下辈子我们还能做兄弟吗?我怎么下得了手,怎么下得了手啊……”
一声声自责打在心间,一缕缕后悔涌上脑海。直到现在,他仍想留住万鸣宇性命,出剑那一刻已经后悔了,但已经悔不过来了。
天空又传来柔和的声音,鼓励道:“鸣宇活着也是痛苦,要他生生世世痛苦,倒不如快快乐乐的死去要好,起码魂魄还有十年时光可以自由渡过,你不要自责,千万不要自责。”
云吾梦真想再哭一场,可惜眼泪已不允许他这么做。
在下方注视着这一切的舞天仙子等人亦是闻之伤情,包括独赤之龙也深能感触到云吾梦那份有情有义的心,也为温晓梦感到高兴,流下一滴龙泪。
“大姐,吾梦再跟谁说话,为什么我看不见?”银狐仙子一直注视着天空,看云吾梦说的深情款款、伤心自责,却不知是对谁而说。
舞天仙子看了看正在明亮晃悠的仙光,淡然道:“或许再跟魂魄沟通,或许再跟他自己说话,昆仑圣境,无奇不有,我也不知道。”
琴籁仙子微微一笑,道:“不管怎样,他能看到往事,或许不用那么悲伤,试想一想,若有一天大姐、三妹你们要杀我,我相信,不管我们谁死,同样会很难过。”
舞天仙子、银狐仙子默然的点了点头,望着云吾梦喟然叹息。
“吼!”忽然间,昆仑仙光处发出一声怒吼,一道黑影破天而起,刹那间便矗立在云吾梦身前。
“鸣宇……”云吾梦听到这声厉响,还满以为鸣宇没有死,但矗立在眼前的梼杌着实让他很失望。
“很失望?吾不是万鸣宇?”梼杌义正言辞的问道。
云吾梦侧过身去,摇了摇头,强作镇定的道:“适才那几剑已是我全部的内息,普天之下,没人能活下。”
梼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望着苍天,道:“主人吩咐,吾此十年,不问缘由、不管善恶,守候于云孤昊身旁,听他号令,保他平安。”
云吾梦眼孔大睁,回头望向下方仙光处,带着哭声,道:“鸣宇,你死后仍要保护我吗?为什么你生前不这么说……”
万鸣宇此生自从杀了姬小雨后便生无可恋,如今聂飓死了、魔煞上祖死了,该报的仇已经报完,生死已经不重要了,只是到死他也放不下云孤昊……在他心里,云吾梦、云孤昊是两个人。前者是他痛恨必杀的仇人,后者是他一生庇佑的兄弟。
梼杌沉吟片刻,道:“你虽然名叫云吾梦,但吾感觉的出来,你就是主人口中的好兄弟,云孤昊,此后十年,有何吩咐,尽管直言。”
云吾梦目光呆滞,良久没有说话,只淡淡的望着下方,望着万鸣宇被杀落的仙光处,抱着一丝侥幸问道:“鸣宇呢,他死了吗?”
梼杌虽是凶兽,但一样有情感,凝了凝神,嘴巴一张一合,终究还是没有回答他,就那么无声无息的站在空中。
“鸣宇。”云吾梦飘身而下,走入那仙光之中,行走窥看,虽然他心里有数,万鸣宇绝不可能留有生机,但他却仍是希望能看到万鸣宇,哪怕是一个尸体。
找了好久好久,里三圈、外三圈,直至夕阳西落,风雪停顿,山峰白雪皑皑、银装重裹,他仍然没有停止搜索,那么不舍不弃的寻找着,寻找一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寻找的尸体。
而最残忍的结果是,没有尸体,什么也没有,就彷如万鸣宇被什么给吞噬了一般,令云吾梦大为失落,双膝跪地,抱头道:“鸣宇,你死后仍要护我……做弟弟的很惭愧,若你魂魄还在,可不可以见我一面……”
又是良久良久,什么声音也没有出现,云吾梦哭丧的摇了摇头,自言道:“我知道,此一生,你是不会再见我的了。来世,若有来世,但愿我们还能做兄弟,请你继续保护我,让我永远永远做那个躲在你怀抱下的懦弱小弟……”
伤怀、难过、痛心、哭泣,百感并至,千愁齐聚。
原来伤心是这般的痛苦,原来伤心至极便是无声的空想。
两个幼时的好兄弟终于在人生的岔路上分了路,或许,在表面上,他们势成水火,但在内心里,他们都有一个想要一生一世保护的兄弟……
银狐仙子从未看过一个男人为另一个男人如此伤心,摇头道:“原来世间姐妹固然情深,兄弟也有厚谊啊。对了大姐,为什么万鸣宇的尸首不见了呢?”
舞天仙子也是疑惑不解,只道:“昆仑仙光之中,不仅有昆仑七派与我天仙宫,还有其他许许多多未被发掘的幻境,就好比凌仙福地一般,不也是古扬发现的吗?或许他被打入了新的仙境之中。”
银狐仙子点头道:“我明白了,也就是说,他可能没有死了。”
舞天仙子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吾梦适才一剑已是全力而发,天下间无人能接,但昆仑仙境乃是神仙居所,所有的不可能都有可能。”
琴籁仙子似想到了什么,报之一笑,道:“那也就是说,他还有可能继续找我们天仙宫的茬。”
舞天仙子没有继续说话,看了看仙光处,又看了看梼杌,暗道:“他死或没死,旁人是猜不得的,我只知道,他就算没死,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间……”
常年居住在此的天仙宫都不敢盖棺定论,云吾梦自也不会放弃寻找,只是那一剑的威力便是仙神也不敢小窥,罪孽深重的万鸣宇能不死吗?
这一点,没人知道,也没有人敢保证。
只知道在九天之上,云层掩埋之下,两个老伴的身影依旧伫立在空中,含着微笑看向苦苦寻找的云吾梦,欣慰的对话道:“鸣宇这孩子真有福气,有这么个好兄弟。”
“哎,一切都是天意,天意啊,但愿他们还有来生吧……”
便在二人对话之时,一个意气盎然、霸气轻泄的少年声音传了过来,只听他温馨的叫道:“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