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无声坠落,向来平静的小潭现下更是沉默,连平日里颇为不客气的风,似乎此时都学会了乖巧,只是悄悄微微的走过,不敢惊动屋里意思剑拔弩张的气氛。
安静的不只是屋外,屋内同样也是静谧到诡异,里面的人谁也没有动,无形生环视了一周,定了定心神随即双手作钩,眼神愈发的凌厉,倏地便向离他最近的公孙翔袭去,这一招其因有二,一来是公孙翔此刻仍是优哉游哉的毫无防备,二来若是苏沐秋来救,那大门必将空虚,自己就算得不了手,也可趁机出得屋子。
无形生盘算的虽好,然而公孙翔哪里需要苏沐秋来救,他毕竟是这事的正主,心里自有掂量,这会见无形生袭来,也是不慌,只抬脚在旁边的柜子上一蹬,身下的太师椅便晃悠悠的一转,将他往旁边稍带,轻而易举的便躲过了无形生的这一钩,他再一弯身,借着太师椅回弹的力道,起身滑到了无形生的身后,身手一击,就要向无形生背后拍去。
无形生毕竟也算是身经百战的人了,他一击不得更是多了些防备,感觉到背后忽然生风,自然是向前一闪,而这一躲闪,却是不偏不倚的来到了宁阳的面前,一边看戏的宁阳尚不防,她从前哪里真的动过手,不过是些小打小闹,见现在来真的了,竟然顿时愣住。
看见平日里千般机灵万般玲珑的宁阳到关键时候却偏是掉链子,跟着上来的公孙翔不争气的“哎”了一声,又是一个滑步,伸手带着掌风将无形生一逼,才趁着稍纵即逝的机会拉着宁阳朝门口一甩,他大喊了一声“接着”,门口有苏沐秋,她便是安全的。
宁阳本就瘦小,被公孙翔这么着急一拉一甩,几乎是一路跌到苏沐秋身上的,但所幸是没有伤到,而那边的公孙翔却是没有这么幸运了,在那个瞬间他虽救得宁阳,却是无心顾及自己,毫无防备的让自己暴露在了无形生的面前,无形生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手又作钩状在公孙翔背上一抓,再化钩为掌运气一击,便听得公孙翔一声闷哼,踉跄跌了好几步才站稳,而无形生则趁着这个空隙破窗而出,逃到了院中。
“沐秋,追!”公孙翔扶着桌子急声叫道,无形生的轻功不差,只需一个松懈便可逃得无影无踪,然而他们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这般紧要的关头,扶着宁阳的苏沐秋却并没有动,他放开宁阳走到了公孙翔的面前,在确定了他并无大碍之后,更是悠闲的坐在另一边,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扣着木桌,十分的优雅。
“沐秋?”公孙翔奇怪又着急的叫了一声。
“别急了,外面有人治他呢,你没发现追风前辈已经不在了么。”回答他的是宁阳,先前他的一扔让她面色有些泛红,看起来却偏偏显得很是俏皮,她吐了吐舌头,对公孙翔安心一笑。
公孙翔这才反应过来放下了心,然而随即又惊道:“小洛呢?”这半天一直没见,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说起来他还蛮喜欢那孩子的,更何况小洛还将他看成英雄一般。
宁阳摆了摆手,“没事,我让他在厨房躲着不要出来,你少瞎操心了。”
“你什么时候……啊!”公孙翔一拍脑袋,是她亲自抓了小洛去煮饭的,自然是那时说的了,可惜他竟然一点没有注意到,公孙翔看了看苏沐秋,鄙视一笑,“沐秋,原来就我一个人不知道啊,你之后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一下?”
“当然,等前辈一回来,我便告诉你。”苏沐秋优雅的笑着点点头,又补充道:“纠正一点,不是你一个人,追风前辈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但不同的是,你领悟的慢了些。”也就是说,活该你笨。
公孙翔哼了哼,正想再说,却见门口走进了三人,正是追风逐日,以及被擒的无形生,此时他的面具已被揭了下来,看上去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却穿着中年妇女的衣衫,十分滑稽,公孙翔有些想笑,但他背上生疼,笑出来恐怕会很不舒服,宁阳却没有这些顾忌,直接指着无形生哈哈大笑了起来,一点也没考虑对方的狼狈。
“小苏,交给你了。”逐日拍了拍手,又对宁阳笑着说道:“你这丫头耳朵可真灵啊,要不是你,我可能这会还被绑在地窖里呢。”她喝了杯茶,从昨晚忍到现在,终于是舒服了。
“那是,我是天下无双的。”宁阳倒是一点也不会谦虚。
原来昨晚宁阳忽然醒来,便是因为无形生绑了逐日的动静吵醒了她,虽然是离得远,但宁阳有心戒备着,所以睡得极浅,自然是听见了,她原以为是苏沐秋回房睡觉的声音,但又转念一想,苏沐秋的声音她早已听熟悉了,那种声音是断然不会再兀自惊醒她的,所以放心不下才起来看了看,就因此发现被绑在地窖里“呜呜”叫着的逐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无形生自以为此计会让宁阳猝不及防,那她们索性便将计就计。
早上与苏沐秋说的话,便是她在暗示,她知道苏沐秋每晚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了听力极好的她,所以她会醒来自然不是因为他,而那时其他人又皆已安寝,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来了别人,她说的隐晦,是怕无形生当时便潜伏在四周,是输是赢,便赌在了这一句话上,幸好,苏沐秋听懂了她的意思,宁阳想到这里,嘴角上有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浅笑。
“你绑了逐日之后便在我房间放了迷香是吧。”算是她早有防备,所以才没有中招,宁阳耸了耸肩,走到无形生面前,讥笑道:“还说什么你早上来叫我,我嘤嘤呜呜的赖床?你会不会形容,会不会形容啊!”她伸手在在无形生的脑袋上狠狠拍了几下,“姐姐那会可是清醒着呢,为了不让你怀疑,我还得一动不动的躺着,难受死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她还在不停的拍着无形生的脑袋,总觉得一点都不解恨。
“好了,宁宁。”苏沐秋过来拉住她的手腕,出气也得适可而止,再打下去就有些不像话了,“气也该消了吧,别打了。”他好笑的看着宁阳,明明是和他一般大的年龄,两人的心智行事却迥然不同。
“嘁。”宁阳无趣的收了手,拉了拉裙摆,乏味的一挥手,“我去看看小洛。”她跨着步就要走出去,却听见躲在厨房的小洛大叫了一声:“不要你,我要娘!”这声一出,只让宁阳一脚在门外一脚在门内的顿住,出也不是进也不是,颇为尴尬。
追风和逐日倒是大笑着走了出去,他们喜欢看苏沐秋吃宁阳的瘪,但也喜欢看宁阳吃瘪。
深吸了一口气,宁阳面无表情的又走了回来,坐到公孙翔的身边,柔声关切的问道:“小哥,疼不疼啊?”声音轻轻柔柔的,如溪涧流水。
“不疼!”公孙翔在心里打了个寒战,条件反射的答道,不正常啊,她很不正常啊。
“不疼我也要揉揉!”宁阳忽然大叫了一声,整个人便扑了上去,手就往公孙翔背上揉去,只痛得公孙翔不停的夸张怪叫。
一旁哭笑不得苏沐秋摇了摇头,他知道公孙翔伤得不重,便也先没再理会两人,而是站在无形生的面前,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和冷酷,他的眼中闪着寒芒,危险的半眯着,容颜中的邪气不可抑制的漫了出来,这样的表情任谁看见都会心中一凛,“谁指使你的?”他问,声音不带一丝的起伏,平稳的就如荒原表面厚厚的冰层,看着虽是稳固至极,却看不透里面隐藏着如何的危险。
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的口气,宁阳不禁呆住,她转头看了看苏沐秋,此时的他背对着自己,只能看到一个将阳光挡在门外的背影,高大同时瘦削,还是站的笔直,如松一般的直,似乎永远都不会倒下来。
看到这样的背影,宁阳忽然很累,她不愿再看,垂下眼睑将目光落了下来,却正好看见无形生的衣襟,她本是不经意的一瞟,但这一瞟却让她如遭雷击,身子猛然一震,她忽然的站了起来,也不在乎桌沿撞到了纤腰上,她大步走到无形生面前,一把推开苏沐秋,她推得那么急躁,就连站的那么笔直那么苍劲的苏沐秋也不由的退了半步。
她将手伸进无形生的衣襟里,拿出那个露出小小一角的东西,宁阳低头认真的看着,脸色如白纸,白的可怖。
那是一块巴掌大的青铜令牌,上面以云雷纹做底,阳刻有很多精美纹样,紧凑而不杂乱,正面刻有一把正气凛然的古剑,而反面,则用小篆工整的刻着两个字,“屏岚”。
那正是屏岚宫的出入令牌,宫人人手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