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东尼拿着写好的羊皮卷走向书房时,看见总务官正数金币给服务生。而那几个女仆则收拾着餐桌,她们把桌上的饭菜倒进早就准备好的罐子里。教堂下面有人叫:“好了没有,亲爱的?”有个女仆走到窗子边,推开窗子向下面挥了下手,又急着回到餐桌前收拾没有吃完的东西。
安东尼好奇的走到窗子前向下一看,只见教堂大门外已经站满了穷人,每个人都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三楼。
“快一点,”总务官叫:“安东尼,国王没有耐心。”
安东尼跑进书房,落难国王已经坐到壁炉前的书桌后了,手里正拿着一本书。
“陛下。”安东尼双手把写好的羊皮卷递给落难国王,后者接过羊皮卷放到书桌上,把羊皮卷摊开来随意一看,然后抓起安东尼花了一下午时间写的羊皮卷扔到壁炉里。熊熊的火焰中,那些羊皮卷痛苦的扭曲着,无力的挣扎着。
安东尼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打了一个耳光。
“今天的工钱。”落难国王象打发叫花子一般扔了个金币在桌上,打开书看了起来。
“陛下”安东尼的声音在颤抖。
落难国王从书后面抬起头,瞪着这个少年。
安东尼捂着胸口,下定决心似的说:“这样的东西我写了近十年,我相信自己写得非常好。它真的一点价值都没有吗?”
落难国王说:“确实是一堆垃圾!”
安东尼猛地爆发了,“拜托你讲讲道理!你这样不对,你应该尊重我的劳动成果——它可能确实有问题,但是你也……”落难国王猛地抬起手臂,安东尼早上才被人揍过,有心理阴影了,吓得一溜烟跑出了书房,“我也没有说什么啊,你就要打人,哪有你这样不讲道理的国王?”一看所有的女仆都在盯着自己看,安东尼说了句:“你们来评评理。”
女仆们都没有说话,全部看向书房。
安东尼回头一看,落难国王已经走出书房了,就要到自己背后了。这一吓真是让安东尼冷汗直冒,当即抱了头甩开腿几步跑进自己房间,猛地关上门,拿后背抵住门,伸长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就听落难国王那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走到自己门口,却不动了。这一瞬间安东尼脑子里转过七八个念头,但是却没有一个管用的,想到最后,突然间双眼一红,大声说:“你、你这样是不对的,只有暴君才喜欢打人。”
门外响起一声叹息,落难国王轻轻叩门三下,说:“安东尼,我没有想过要打你。刚才我头皮有些痒,想要挠挠。”不知道是哪个女仆“吃吃”的笑起来,然后所有女仆都哈哈大笑。
安东尼大窘,“陛下,夜深了,您休息吧,那个保重龙体。我也要,那个睡了。”
落难国王似乎说了声:“这孩子——”脚步声渐渐远了。门外响起总务官的声音:“大家不要笑了,早些干完活儿都去休息吧。”
安东尼靠着门滑坐在地上,长长的吐一口气,依然觉得脸上热得难受。他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张原始的羊皮卷看了起来。这时他一心要让自己不那么难堪,把全付心思都放在羊皮卷上,许多回忆一起涌上心头。
“你已经很努力了,但是还差一点。”他父亲的话又一次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同样的是把写好的羊皮卷抄写十遍,父亲每次接过他抄写的羊皮卷,都会这么说一句。有时候安东尼淘气,把原始的羊皮卷混在自己写的里面,但是父亲却可以一眼认出那张原始的羊皮卷。
父亲失望的眼神让安东尼非常难过,他非常努力,但是却得不到父亲的认可,这让他们父子的感情渐渐淡漠。最后安东尼厌倦了抄写羊皮卷,而马席夫也似乎放弃了要让安东尼学好这个莫明其妙的手艺了。
在父亲的葬礼上,安东尼甚至都没有流一滴泪,因为这个父亲并不以他为荣。
但是现在他居然找到一个抄写羊皮卷的工作,而且东家对他抄写的羊皮卷也是差不多的态度,只看一眼,就扔进了壁炉。
“父亲,我会证明你错了;所有那些看不起我的人,我会证明你们都错了!”安东尼拿起桌上那份原始的羊皮卷,认真的看了起来。他下定决心,自己努力一夜,弄清楚手里这份羊皮卷的秘密,明天就能够让落难国王明白,自己可以写出让他满意的羊皮卷。
他瞪大眼睛,仔细的观察手里这份已经看过数十万次,熟悉得闭上眼睛都能画出的羊皮卷。可以看出,羊皮卷的质地有些粗糙,上面坑坑洼洼,但是别的他也看不出什么来了。
“我该怎么办?”安东民不由气绥,“如果不抓住机会,落难国王将会把我赶出他的权力核心,那么我就没有办法劝他投降理查德国王了。因为这写不好这张羊皮卷,我将被赶出苍水国的历史,这该怎么办?”
真是人急智生,安东尼突然间想到一个方法,可以让他在一夜之间可以抄写出与原始羊皮卷有九成九的相似新的羊皮卷。这个方法叫做“汉赛尔的骗局”。
在苍水国历史上,有个最负盛名的大骗子名字叫汉赛尔,他骗取了无数的财富。但是在骗局没有暴光之前,他可是一个大慈善家,一个受到大陆所有国家欢迎的有钱人。
汉赛尔的骗局其实非常简单,他模仿有钱人的签名,用银票提取别人的金钱有如探襄取物一样。但是骗局暴露之后,办案人员都发现,只要你会写字,那么模仿别人的签名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线段其实是由点组成的,汉赛尔的做法,其实就是把这一个常识用到骗局中,一点也不高明。首先他要取得别人的签名,然后把有签名的纸与他想要兑现的文书重叠在一起,用针在签名上刺上许多个小点,小点越多,那么签名就会模仿得越像。最后的一步,就是用笔墨把这些小点连起来,这样出来的签名与原始签名可以达到九成九的相似度。这样相似的签名连原件签名者也分辨不出来。
想通了这一节,安东尼几乎可以相信,如果自己明天接到同样的任务,那么绝对可以让落难国王大吃一惊。
此时已经天黑,窗外天空漆黑一片,幽幽的风声从窗外传来,像是女人的哭泣声。
有女仆送来睡衣和洗脸水,并且还送来了一床毯子——天已经冷下来了。
安东尼吹灭蜡烛躺下睡觉的时候,听到平台的方向传来落难国王吵架的声音:“站在你面前的,是你不了解的存在!”落难国王大声说。他的敌人似乎被骂得哑口无言,并没有发出声音。
落难国王狂笑着骂了很多句,但是风声大起来,盖过了国王的骂声,安东尼一句也没有听清。突然落难国王痛哭起来:“已经十六年了啊,十六年啊!我已经躲你躲了十六年啊!你还想怎么样?”接下来落难国王安静了。
安东尼突然觉得害怕,他悄悄的掀开被子,走到窗边,从窗户的左边向平台看去。借着微弱的天光,他看到落难国王孤零零的跪在平台上,对着嘶吼的天空举起双手。
“十六年?为什么是十六年?”安东尼心里想,“我也是十六岁,莫非落难国王跟我有什么关系?”
安东尼想到,今天见到落难国王的时候,他问的第一句话是:“你可是马席夫之子安东尼?”自己因为紧张,回答了一句“我是安东尼。”却并没有想到这里面有什么不对之处。
细想起来,自己的父亲马席夫就是一个乡村教师,专门教小孩子认字儿的,与落难国王的身份差得非常远。而且从安东尼记事起,父亲就很少离开家门,又怎么可能认识落难国王?
墙壁冰凉,安东尼靠在窗后,半边身体都凉了。
平台上,落难国王焦躁的走来走去,不时用手指着嘶吼的天空。
安东尼见过飞在天空的人,想当然的认为落难国王的敌人正躲在阴云里,所以一点也不奇怪。此时睡意袭来,安东尼带着疑惑钻进被窝,沉沉的睡去。睡梦中,突然间像地震一般,整个失败者大教堂都震动了一下,安东尼直直的坐起来,努力睁开眼睛。
可是他只听见雪花簌簌的降落声,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他闭上眼睛倒下就睡,现在就是真的天塌下来也惊不醒他了。
大清早,总务官就给他带来了御寒的毛皮大衣、二十张空白的羊皮卷和一个金币,“这是昨天的工钱。”总务官扬着那枚金币,“今天的任务,是抄写二十份羊皮卷。”
安东尼早已经成竹在胸,穿上毛皮大衣,打开门想到二楼去找女仆要一枚缝衣针。他看到落难国王和爱丽丝公主的房门都紧闭着,似乎这两个贵族还没有起床呢。
安东尼借来一枚缝衣针,把自己关在房里,然后把原始羊皮卷和空白羊皮卷重叠在一起,他用针在原始羊皮卷的甲骨文上打孔,针孔留在空白羊皮卷上。这可是份细活儿,才给五张空白羊皮卷打上孔,就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他举起一张羊皮卷,认真的看着上面的针孔,十分满意。现在只要用笔墨把这些针孔连起来,那就和原始羊皮卷一模一样了。
午饭没有晚餐那么丰盛,仅有四个人的份量,不过食物依然精致。
正吃着饭,突然间听到“嗒嗒”的民蹄声从教堂前方的贫民区传来。爱丽丝欢叫一声:“米勒叔叔来了!”跑到前方的窗口向下望去。安东尼也忍不住好奇,用餐巾抹了下嘴,跑到爱丽丝身后向下看去。只见两匹白色大马拉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教堂前的雪地里,有个圆滚滚的中年人正数钱给马车夫。
“米勒叔叔——”爱丽丝在窗口冲中年人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