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留金帮着安东尼说话:“西蒙会长,安东尼学习炼器术没几天,您看,是不是让他们写坚固法阵?”
西蒙说:“好,就写坚固法阵!时间为半个小时”有学生把一个沙漏放到他的桌子边。
安东尼想在气势上压倒麦卡锡,轻蔑的笑了声:“哈!”然后他自信满满的回头问赫留金:“什么是坚固法阵?”
赫留金一头黑线的说:“就是你这两天在盔甲上写的东西。”
麦卡锡好笑的摇了摇头,伸手拧开水晶的墨水瓶,拿起铁笔铜钩。这时有学生为两人送来崭新的铠甲——却是两副精铁甲。
西蒙拿起沙漏,沉声说:“开始吧!”手一翻将沙漏倒放在桌子上。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安东尼与麦卡锡两人身上。麦卡锡气定神闲,慢条斯理拧开自带的墨水瓶,却不急着书写,而是闭上眼睛酝酿情绪。
安东尼也没有动笔,他两手抱在胸前,一对眼睛看着工坊的天花板,呆呆的出神。
“老实说我觉得麦卡锡更帅一些。”有个女生小声的说,旁边的学生一起瞪了她一眼。
麦卡锡睁开眼睛,转动脖子的同时旋转着手腕,很像是比赛的选手在活动筋骨。
安东尼坐直了,长长的呼一口气,提起笔来。
麦卡锡也拿起他的羽毛笔,沾了墨水,提笔时笔尖碰到瓶口,发出“叮”的一声。这时工坊里安静极了,这声响虽然轻若绣花针掉到地上,大家却都听见了。
安东尼突然问道:“你这笔用的羽毛真的是从什么鸟身上取下来的?这么个铜钩子长在肉里,它不疼啊?”
麦卡锡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你这白痴,刺猬的刺也长在肉里呢,它疼不?”安东尼满脸是笑,“呵呵,多谢啊!”
麦卡锡举了举笔,突然间发现自己酝酿已久的情绪已经消失一空,瞪了安东尼一眼,放下笔再次闭上眼睛沉思起来。
安东尼轻轻一笑,伸手拿起破碗底旁边的象鸟翎管,沾了墨水在铠甲上书写起来。
西蒙苦笑着对赫留金说:“你这学生办法倒挺多的。”他的意思是安东尼破坏了麦卡锡的情绪,手段多少有些不光彩。
赫留金也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装个没有听到。不过他倒没想到,安东尼看上去呆,到了关键时候倒还真有些损招儿。
安东尼极为专注,一笔一划都写得非常认真。与此同时,他体内的原力顺着经脉注入到羽毛笔中,一个字写完,体内原力消耗一空。他不得不放下笔来,不顾形象的倒在椅子上休息。
这时,四周学生突然发出一声惊叹声,“好!”
安东尼睁眼一看,只见麦卡锡羽毛笔在铠甲上划过,写出一条纤细如丝的笔划。这一笔本来也没有什么,但是在铠甲上蚀刻甲骨文,本身就是对铠甲的破坏,所以笔划细一些的,估计会在将来炼器中占不少的便宜。
安东尼呼吸几口气,又开始提笔写字。
西蒙轻声问赫留金:“你这个学生是不是身怀异宝啊?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够不用一点功法,原力恢复得如此之快的。”
赫留金嘿嘿一笑:“嘿嘿,我这学生是个穷人,不过他本身就是个异宝。他还没有学习任何功法呢,就可以快速的恢复原力。”
西蒙不由说:“原来如此!我说你请我来看什么宝贝呢,原来他就是宝贝!”
赫留金笑而不答。
麦卡锡也写完一个字儿,然后双手放到膝上,闭目休息。
两人写写停停,沙漏上部的沙子不断的掉落。旁观的学生们觉得安东尼的字磅礴大气,麦卡锡的字儒雅精致,很难说谁好谁坏。
终于,在沙漏上部还有一点沙子的时候,两人同时放下笔。“我好了。”安东尼说,同时挑衅似的看了眼麦卡锡。
麦卡锡回头看看沙漏,说:“等我一下。”又取出一个水晶瓶,瓶里的液体闪着金光。
“冷金溶液!”炼器班的学生中,有个老生惊叹说。这种溶液就是用岁月之砂溶解黄金调配而成,主要用于蚀刻填充。
麦卡锡冷笑一声,轻轻将冷金溶液倒在铠甲上,那些溶液顺着蚀刻的笔划缓缓流淌,渐渐的,那些字迹发出金光,将整副铠甲映得精美绝伦。
安东尼再也忍不住了,他站起来质问说:“你觉得这样公平吗?你用着上好的铁笔铜钩,我用的是破烂的象鸟翎管。这都不说了,你还来这么一手?”
麦卡锡晃动铠甲,让冷金溶洞液流淌得更均匀,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这个世界只有输赢,没有公平。你得面对现实。哈哈,我就是有钱,我就是能够用好的东西,有本事,你也用好笔啊,你也自己配冷金溶液啊?”
麦卡锡的话可以说犯了众怒,所有炼器班的学生都目光熊熊的怒视着他。
赫留金看气氛不对,说道:“可以点评了吗?西蒙大师。”
西蒙点点头。
两副铠甲一起被送到西蒙面前。西蒙随便看了看,然后说道:“如果安东尼刚入学几天的话,他的表现确实让人惊艳。但是,炼器师不是靠着天赋就可以胜任的职业,麦卡锡写的坚固法阵确实更胜一筹。”
安东尼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冲到西蒙的桌子前,说道:“会长,您再看看。他写的字哪里比我好?”
赫留金没有想到安东尼会这么在意字儿写得好不好,拉了他一把。安东尼挣开赫留金的手,说:“您再看看。”
“哈!”麦卡锡不屑的笑了声。
西蒙叹息着说:“唉!安东尼我问你,如果每一笔都写得好,那个字儿就一定会非常好,是不是这样呢?如果每个字都写得非常好,那么整个作品就会非常好,是不是这样呢?如果你看不到你跟麦卡锡之间的差距,那么你连追上他的可能性都没有。”
安东尼两手握成拳头,眼睛直直的瞪着面前的两副铠甲,一动不动。有两行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他却不知道擦一擦。他就像傻了一样,呆呆的看着那两副铠甲。
赫留金叹息一声,对学生们说:“扶他回去吧!”
肖恩与山姆都在炼器班上,两人一起扶安东尼回到宿舍。一路上安东尼都没有讲话,那两个好朋友也想不出话来安慰他。到了宿舍之后,安东尼呆呆的坐着,他的耳边回响着西蒙会长的话:“如果每一笔都写得好,那么写出来的字儿会不会很好呢?如果每个字儿都写得好,那么整个作品会不会很好呢?”
事实上,安东尼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每一笔都写得好,写出来的字儿未必就好;每一个字都写得好,写出来的作品未必就好。这里面牵涉到一个概念,叫做“整体感”。
这一天,安东尼连午饭也没有吃。他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晃过坚固法阵的甲骨文,一会儿是他自己的,一会儿是麦卡锡写的。“如果你看不到你跟麦卡锡之间的差距,那么你连追上他的可能性都没有。”西蒙的话时不时的响起。
差距是什么呢?安东尼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写的东西就是比麦卡锡的好看啊!
麦卡锡与西蒙此时在商业区的一家大饭店里,接受着刺梅学院高层的宴请,两人都面带礼貌性的微笑。
赫留金笑呵呵的说:“两位塔塔尔先生可帮了我大忙了,这个安东尼啊看上去呆,但是他可是百年难遇的炼器术天才,就是他喜欢胡思乱想,沉不下心来学习炼器术。这次失败对他是非常宝贵的,可能他从此就会喜欢上炼器术,我也能够把一身本事教给他了。”原来西蒙与麦卡锡都姓塔塔尔,而且是父子俩。这次赫留金请两位帮忙打压一下安东尼,让他能够沉下心来学习炼器术。
伊莲担心的问道:“安东尼不会出事吧?他本身就够呆的,真担心他会受不了,变得又呆又傻……”
赫留金拍着胸脯,“放心吧!有我呢!这个安东尼是个炼器天才,他就应该当一个炼器师。这两天他不晓得发了什么疯,整天想着学习傀儡术。学习傀儡术有什么前途啊?所以我才请了西蒙会长来帮我,没想到西蒙还真够朋友。”
这时,霍夫曼与斯图尔特同时轻笑起来,“呵呵!”霍夫曼笑,是因为他猜到以西蒙的身份,自然不会买赫留金的面子。这位会长大人前来,绝对是另有目的。斯图尔特笑,则是因为他听赫留金话中对傀儡术有些不敬,所以发笑。
西蒙面色阴沉,他看着霍夫曼身边位置暗想:“斯图尔特坐在霍夫曼的右手边,这倒没什么,这人本身就非常厉害。但是这位校医戈维为什么能够坐到霍夫曼的左手边?苍水的礼仪认为左方比右方更尊贵,这个位置应该是我来坐啊?”
戈维眼眉低垂,专心吃着食物,对其他人的话有时笑一声,有时点点头,却绝对不参与到谈话中。
此时麦卡锡对赫留金恭维道:“为了个学生,您竟然这么费心,您可真是位好老师啊!”
赫留金激动得满脸通红,“啪”的放下酒杯说:“那可不是吹的。当年的贝古曼一心要学习火系轴术,我看出他不适合学习火系,只适合学习炼器术,后来经过我的劝说他放弃了火系,专攻炼器,这样的学生多了。我们当老师的,要对学生的未来负责,对他们的人生负责。”
伊莲突然间也“啪”的放下酒杯,瞪着眼睛对赫留金说:“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父母给子女规划未来倒还情有可原,人家毕竟是父母嘛。老师也给学生规划未来?还要对人家的人生负责,对人家的未来负责?问题是学生要你负这个责了吗?你凭什么对人家的未来指手画脚的?”
赫留金也瞪起了眼睛,“凭我比他们多吃几碗干饭!这样总可以了吧?”
伊莲冷笑起来:“当初你也跟我说,我适合炼器,不适合学习防狼轴术。老实说,我没有听你的不也出来了吗?现在我不比你差吧?”
赫留金突然用手指擦了擦眼睛,声音哽咽起来:“你的炼器天赋比安东尼还要好,可惜你就是没有心思好好学……当年我是拧不过霍夫曼大师,这一次,谁也别跟我抢安东尼!”
伊莲在赫留金手下学习过两年,听了这些话也不由伤感,柔声说道:“好了好了,你就是个喜欢瞎操心的老师,但是依然是个好老师。”
西蒙咳嗽了两声,举杯向霍夫曼说:“大师,我这次前来,还是为了以前的那件事情。苍水的局势你也知道的,理查德王病势日益严重,现在只比死人多口气罢了。未来的混乱局面是可以预见的,轴师工会需要您这样的人来镇住局面,不然肯定会起内讧,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霍夫曼抬起酒杯,想了想才说:“西蒙,我的意见依然和以前一样。你也不要把我逼急了,我告诉你几句话:第一,没有我的轴师工会绝对不算什么轴师工会,充其量就是你们塔塔尔家族赚钱的一个工具吧;第二,我对你那什么工会没有一点兴趣,我是一个人,不想当某些人争权夺利的棋子;第三,我也不会支持沃德家一边。说真的,你们两个家族一直在争权夺利,但是沃德家现在已经占了上风了。想知道为什么不?”
宴会中的众人都静下来,西蒙脸色更青,强笑着说:“为什么?”
霍夫曼眯起眼睛说道:“沃德家一直坚持着只有轴师才能执掌家族,所以尽管每一代沃德都不那么精明,但是却渐渐的把塔塔尔家族排挤出苍水权力的核心。相反的,塔塔尔家族虽然也有这样的规定,但是近几代以来,塔塔尔家的家长却已经不是轴师了。”
西蒙一张青脸渐渐泛红,然后又慢慢转青,端着的酒杯抖得酒都洒出一半来,他却浑然不觉。他强笑着说:“霍夫曼大师,在您的心里面,炼器师不是轴师,对吧?”
霍夫曼点点头,说道:“花月罗瑟家养铁术独步苍水,但是他们却喜欢自称‘铁匠’。炼器师能够上战场吗?不能上战场,那还叫什么轴师?”
麦卡锡忍不住冷笑起来,“呵呵,原来霍夫曼大师的见识也不过如此啊!”
西蒙急忙叫:“麦卡锡!不要胡说!”
霍夫曼挥手制止了西蒙,说道:“我倒想听听年青人的说法,尽管说,我不会见怪的。”
麦卡锡骄傲的说:“炼器术可以改变世界,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当年沃德宰相的两个亲生儿子都是轴师,必须通过比试决定谁来继承权力。”他说到这里,特意的停顿了一下。
西蒙着急叫起来:“这件事情不能说!”
霍夫曼也有些紧张,“原来关系到当今的宰相,这样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