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忌妒安东尼的学生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肖恩停下手里的活儿,眼睛充血的看着安东尼,似乎只要安东尼一个暗示,他就会随时跳起来,跟强壮的赫留金打一架。
安东尼知道就算肖恩真有那个胆子,最多也就是增加一个人捱揍,也没有意义。他轻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跟着赫留金走出工坊。
赫留金什么也没有说,带着安东尼向广场走去。
安东尼也不是没有捱过揍的人,知道通常揍人最好的地方都是阴暗的角落,现在赫留金带他到宽阔的地方,他反而有些吃不准了,“这个家伙想干嘛?”
两人沉默着走过广场,赫留金直直的走到城墙脚下,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城墙上方的天空。
这时他的手离开了安东尼的肩膀,安东尼悄悄的取出迅捷卷轴,准备随时逃跑。
赫留金伸出强壮的手,扣住城砖的缝隙微一用力,竟然像壁虎一般爬到笔直的墙壁上,向上爬了几步,他才回头对安东尼微笑着说:“上来吧!”
安东尼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赫留金不但强壮,而且如此灵活。扭头一看,却见右手边就是上城墙的石梯子,暗想:“果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有梯子不走,偏要耍帅爬什么墙。”这时他已经不觉得赫留金会揍自己了,把卷轴揣到怀里,倒背双手,悠闲的走上石阶。
城墙上建着一座钟楼,可能是有敌人时可以敲钟报警吧。赫留金先到一步,自己坐到巨大的铜钟旁边,温和的对安东尼点点头,说:“过来坐。”
安东尼坐到铜钟的另一侧,还是想不透这赫留金到底要干嘛。
赫留金回头看着广场上那石柱上的十二护花使者,想了想才说:“傀儡术,我建议你放弃吧!”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脏兮兮的皮袋,拔开塞子,举起皮袋仰头看天好一会儿。他喉结抽动,发出“咕咕”的声音。酒香四溢,赫留金的眼睛渐渐变得潮红。
他放下酒袋,满足的叹息一声,才说:“当年我就是傀儡班的学生,我也是满怀理想,觉得我一定能够学成傀儡术,但是……”他拍了下腰带上那个钱包,取出一个小小的的木盒。他表情郑重的将木盒放到地上,那木盒粘土变大,最后变得足可以装下一个人头。
赫留金打开木盒,取出一个机械动物来——安东尼看过这机械兽的设计图样,知道这是装载兽。
赫留金说:“我花了约一个月的时间设计它,因为我相信,只要学会了机关术,我就能够研究出傀儡术——很多资料上都说,它们是相通的。但是,我错了。”他把装载兽放到地上,介绍说:“它只是一个模型,但是成品的话,大约可以承装三百斤东西,行动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十公里。只要牵动它头部的缰绳,就可以完成所有的操作。对机械兽来说,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但是,事实上我永远也不会完成它……”他伤心的看着这个浸注了半生心血的模型,“它甚至比不得一辆独轮车,完全不实用。傀儡术的秘密,我永远也不会掌握的。”
看到赫留金如此伤心,安东尼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站起来轻拍他的后背。
赫留金摇了摇头,说道:“傀儡自己能动,有分辨敌我的智慧,这些事情是我想不通的。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如果你想学习傀儡术,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刺梅学院,斯图尔特大师是苍水唯一的傀儡师,除了他能教傀儡术,别无他人。其二,你可以到飞熊国去学习,而且还不一定能够学到,毕竟在飞熊国傀儡师的数量也不多,每一个傀儡师都有足够的理由骄傲。”
安东尼点点头,装作承认赫留金说得对。他想:“其实傀儡的动力肯定来自重力旋涡。我早迟会得到《费舍尔原虫指南》的全本,所以学会傀儡术对我来说没有那么困难。”他想,如果在一个特别的日子,告诉赫留金怎么弄重力旋涡,这个粗壮的汉子不定怎么惊喜呢。忍住笑意,安东尼还叹息了一声,以示安慰。
赫留金站起来,像个英雄一般的走到城墙边,伸手掐了节草茎,说道:“想要留在刺梅学院,你唯一的选择就是学会炼器术!”
他回头摊开手掌,没看他怎么运转原力,那截尺来长的草茎就静静的悬浮在他手掌上方,慢慢变干,最后变成一截闪着黄色光芒的干草。
“看好了!”赫留金叫了一声,走到铜钟旁边,说道:“嘿嘿,炼器术虽然没有什么攻击招术,也没有防御招术,但是,它是可以改变世界的轴术!嘿!”随着一声大叫,赫留金将那截干草抵在铜钟上,只听得钟“锵锵”的响起来,那截干草竟然慢慢的刺进铜钟里。
安东尼这才对赫留金万分佩服,赞叹说:“好厉害!”
赫留金展颜一笑,手臂一抖,那截干草完全没入钟壁,从钟里钻出头来。他松开手,说道:“你可能是最有炼器术天赋的人。要学会炼器术,大量的实践是少不了的,而你回复原力的速度,可以说远超很多情绪轮的轴师。我会给你很多任务,你做错了还会捱骂,你怕不怕?”
安东尼热血沸腾,大声说:“我不怕,我们现在就开始!”
赫留金眼里闪过狡黠的光芒,暗叹:“终于获得一个优质而且免费的劳动力,也不枉我花这么多心思,又是爬墙又是表演魔术。”只是这些话他却不说出来,装出一副欣慰的样子,搂着安东尼的肩膀说:“好样的!你一定会比我强!”
原来干草刺钟只是个魔术,这口报警钟本来就是赫留金铸的,在一些地方留了沙眼儿,平时用金漆涂了,也看不出来。把青草变成干草倒是他的真本事,完全凭着原力烘焙,没有一点取巧之处。然后他一手放在钟内装做扶钟的样子,另一手握着干草刺在沙眼儿。干草捅破漆皮的同时,他扶在钟内的那只手用力的挠着钟壁,发出刺耳的声音,让人误以为是干草刺过钟壁的声音。再加上前面的暗示,表演时表情痛苦,手臂肌肉震颤,别说安东尼,换个人也一样会上当。
两人站在城墙的箭垛子后面,微风袭来,两人都志得意满,同时哈哈大笑。
却见淡水湖后面,一架轮椅缓缓驰上小桥。轮椅之后跟着三个人,虽然距离尚远,安东尼也认出了推轮椅的米勒,还有两个是负责在峡谷外接待的老师。
看到熟人,安东尼自然高兴,举起手臂想打个招呼。不料赫留金一把将他按得蹲下来,紧张的说:“别出声,劳诺回来了!虽然他坐着轮椅,我还是讨厌他!”
安东尼透过箭垛的射击孔看了眼小桥上的轮椅,上面果然坐的是劳诺大师。想到劳诺大师的手段,安东尼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恨他,又打不过他,所以才要躲起来。对吧?”
赫留金脸党涨得通红,瞪着眼珠子却不敢大声讲话,“胡说!我是懒得理他!改变世界跟打赢架相比,哪个更重要?”
安东尼想到自己打不过就逃,立即觉得赫留金说得太对了,这么牛的借口我怎么想不到呢?“说得好,”赞叹说:“我们就是懒得理他!”
赫留金没想到自己随便想一句谎话也能骗到安东尼,不由暗悔:“早知道他这么好骗,我费那么多劲儿干什么?”但是心里觉得安东尼更亲切了。
人对弱于自己的同伴会更亲切。女生通常都会在谈恋爱期间表现得很弱智,以博得男生的好感。但是在婚后她们立即原形毕露,原来是多么精明厉害的一个人。所以男生大多在婚后会有种上当的感觉——的确,在这样的案例中弱智的其实是男生。你也不想想,那个女生真的那么没智商,是怎么通过高考读到大学的?
“劳诺,你回来了!”耳听得霍夫曼大师夸张的高声叫着,然后看他沿桥一路小跑迎向劳诺大师的轮椅。霍夫曼的身后跟着斯图尔特,还有一个老人,竟然是教授甲骨文的戈维老师——安东尼记得这个老师没什么本事,为了谋生,还兼着职任着校医。
“霍夫曼,你要小心啊!”劳诺的声音听起来像要对全世界宣布他的忠诚:“穆迪非常厉害,我……我……我不是他对手,被他废了!”
安东尼是知道事情始末的人,事实伤了劳诺的人不是穆迪,而且劳诺的伤也没有那么重,居然连轮椅都坐上了。如果安东尼没有记错的话,早在天星城古堡时,劳诺就已经可以拄着拐行走了。
但是他不敢确定,他离开后穆迪没有回来找过劳诺。
霍夫曼的声音也非常像舞台剧,“噢,我的朋友!回来吧!刺梅学院是你永远的家。”然后他热情的拥抱了劳诺,真的像舞台剧一般将下巴搁到劳诺的肩上。
劳诺似乎非常感动,伏在霍夫曼的肩膀上大声的哭起来。
赫留金喃喃的说:“霍夫曼这是怎么了?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假的霍夫曼。”
安东尼却被两人的友谊感动了,问赫留金说:“如果有一天,我们都很老了,我受伤了,你会不会这么对我?”
赫留金不再看了,转身靠着城墙坐着,瞪了安东尼一眼,“乱想些什么啊?你真的老了,被人打得只剩一口气了,也别指望我会这么肉麻的对待你。”他一脸厌恶的表情。
安东尼透过射击孔痴痴的看着,想象自己老了后的情况,然后决定对肖恩好一点儿——毕竟在刺梅学院里,他最亲近的朋友好象只有肖恩了。
那群人慢慢的走到城门下,看不到了。他们现在讲话的声音也很轻,突然校医戈维说了句:“非常难,最少有二十处骨折,最好的预后也仅是能够勉强行走……”
赫留金轻声道:“哼!你也有今天!”声音非常小,但是城门下的说话声一下子静了。可能是那些人发现了什么,也可能是他们走进了城门洞子。
安东尼怕被人发现自己偷听讲话,也缩成一团跟赫留金挤在一起。两人等了很久,估计那些人已经离开城墙很远了,这才悄悄的下了城墙。回到工坊一看,学生们早就自己下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