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莲看安东尼对野猪獠牙如此喜爱,也有些出乎意料,笑骂了句:“这个呆子!”突然间心里莫明的悲伤,坐在船头出神。安东尼问她刺梅学院的事情,她也只是“嗯嗯啊啊”的随口回答。
不多时,明月浮出云海,繁星布满天空。安东尼躺在船尾处,迷醉的看着星空,一脸幸福满足的表情,只一会儿功夫就沉入梦乡。伊莲再次骂了声“这个呆子!”心里一柔,从自己的吞兽纹里取出一张毛毯给安东尼盖上,自己却坐到船头,指挥着大红鸟向刺梅学院飞去。
清晨时分,太阳升起,伊莲回头看安东尼依然沉睡未醒,悄悄走到他身边,将那条毛毯轻轻揭下,再次收下。睡梦中的安东尼动了下,伊莲立即涨红了脸逃到船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回头看时,安东尼却没有醒,只是翻了个身。伊莲轻拍胸口,长呼一口气。
此时已经飞到云海边缘,云层大团大团的悬浮在空中,像一个个的孤岛。伊莲担心安东尼被晒到,驾驶着大红鸟直接穿过那些云团。光与影不断变幻,她脸却始终平静如初。但是越向前飞,云团也就变得越小,最后只剩些鱼鳞状的云彩了。这时大红鸟已经飞到低空中,一群真正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围着大红鸟乱吵,几只勇敢的小鸟还不断的钻到大红鸟的翅膀下猛啄一口,然后尖叫着飞开。大红鸟老老实实的受着欺负,依然保持着平稳的飞行。伊莲安静的坐在船头,也懒得看这些小鸟一眼。小鸟似乎受到了鼓励,欢叫声大了起来。
大红鸟下方约二百米的森林里,许多小鸟聚集成云,也欢叫着飞到空中——对它们来说,大红鸟可是它们几辈子没有见过的敌人啊!要是打败了这东西,以后跟儿子吹牛时提起这事,该有多神气啊?
安东尼被鸟叫声惊醒,大声骂道:“吵死了!鬼吼鬼叫!”几千只小鸟一起骂回来,叽叽啾啾的不知道骂了些什么。安东尼放眼看去,只见大红鸟身后跟着一股由小鸟组成的云雾,不断变幻形状,一时像螺旋状的龙卷风,一时像撒开的大网,无穷无尽的鸟叫声从那黑色云雾中传来,吵得人头晕。
大红鸟翅下是无尽的墨绿色的原始森林,视线所及绝对没有人烟。
大红鸟越飞越低,最后几乎紧贴着树梢飞行了。安东尼也紧张起来,暗想:“难道说刺梅学院竟然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悄悄看一眼伊莲,她盘膝坐在船头,双手放在膝盖上,好象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不过她的眼皮半开半闭,头也不停的点着,分明是要睡着的样子——原来她一夜没有睡,这时睡意涌上来,她却抵挡不住了。
那大红鸟十分灵性,似乎不用人控制自己也会飞行。它越过一座高山,然后俯冲而下,目标正是对面两山间的大峡谷。
这时大红鸟贴着山坡滑翔,那些小鸟似乎被山挡住了,没有再追来。无数树枝树叶贴着大红鸟的腹部掠过,大红鸟伸展着翅膀及长脖子,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它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掠过山坡,掠过草地,一切都非常完美。紧接着,它似乎想完一个高难度的动作,轻轻的以一侧翅膀触地,这让它的飞行速度渐渐变慢,身体划出一个优美的圆弧飘向大峡谷。
安东尼看得目眩神迷,大红鸟这样看起来笨笨的机械居然可以完成如此复杂的动作,真是让人意外。他暗想:“这个机械真是神奇啊!它飞行了那么久,好象也没有另外添加什么动力;它可以自主飞行,好象也不用特别的指挥,应该拥有一定的智慧。”安东尼神驰天外,如果自己能够掌握这种技术,那么可以制造出多少东西啊!比如说能够自己旋转的水车,能够自己扫地的条帚,能够自己洗碗的抹布。他幻想着自己坐在家中,身边的家俱自己打扫,厨房里一个木头人把早餐做好,然后给他端到桌子上的情形,不由喜笑颜开。
就在他暇想连翩的时候,大红鸟触地的翅尖碰到一块不大的石头。这只笨鸟旋转着狠狠的砸到地上,把正在打瞌睡的伊莲和正在胡思乱想的安东尼一子抛到空中。
伊莲在空中睁开眼,接连两个漂亮的后空翻之后,稳稳的落到地上。
安东尼整个人飞起来,在空中做着游泳的动作,最后平平的落到船舱中,沿着甲板滑行了一段距离,他的头碰到一个金属的物件,撞得生疼。他伸手去抓住金属物件,却是安放在船头的那个圆环。
安东尼从来没有加驾驶过大红鸟,只以为这跟骑马差不多,用力的向后拉着圆环。其实这圆环就是用厚牛皮固定在船头的,帮助船头的人稳定身体用,完全没有一点驾驶的功能。一切飞行傀儡越靠近头部,气流带来的震动会越大,所以需要有个把手之类的东西,增加前面轴师的安全系数。安东尼像勒马嚼子一般死拉金属圆环,当然一点用都没有,大红鸟收拢两翅,在草地上滑行着冲进了大峡谷。
伊莲叫了声:“安东尼!”拔足向大红鸟追去。
大红鸟滑行过的地方,地上被犁出光滑的一条沟渠,无数砂石被扬起,纷纷向伊莲打来。伊莲右手在前,食指中指间夹着一个纯金打造的刺梅勋章,低着头不管不顾的向前冲着。泥沙冲天,打在伊莲脸上身上,只一会儿功夫就让她变成了一个泥人。她手里的金制刺梅勋章却发出夺目的光彩,像是握着一团彩虹一般。
“安东尼!”伊莲的声音里已经有哭声了,“活久一点,我来救你了。”虽然她拼命的追赶,大红鸟却越来越远。
大红鸟后背船舱里的安东尼正好奇的打量着峡谷内的风景,只见这里石笋丛生,像无数利剑直指天空,自以为已经知道了刺梅学院的秘密:“难怪叫刺梅学院,这些刺还真是又多又大啊!”
远处,一个浑身漆黑,闪着金属光华的巨人蹲下身体,突然向大红鸟冲来。它的身体与地面形成一个约三十度的夹角,双脚“锵锵锵”的踩着地面的石头,像一枚出膛的炮弹一般冲向大红鸟。
大红鸟显然对这个巨人非常害怕,双翅交叉护住头部,却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向那巨人滑去。
大红鸟两翅交叉时,安东尼眼前一暗,什么也看不见了。突然间“砰”的一声,大红鸟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安东尼一下被甩出船舱,幸亏他死死抓住金属圆环,没有掉下船去。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之后,他被狠狠的砸在船头前的大红鸟第一节脖子上。
透过巨大翅膀的间隙,安东尼看到金属巨人的上半身正挡在大红鸟的头前,一只金属的巨手抵着大红鸟,锈迹斑驳的大脸正靠近大红鸟的头部,似乎在观察这是个什么东西。
大红鸟两翅护头,不敢稍动,只是两只翅膀颤抖得厉害。安东尼后背疼得差点晕过去,但是金属巨人那张丑陋的大脸正在靠近,他也不敢稍动,生怕叫这巨人发现了。
金属巨人的脸上,许多装饰性的花纹锈蚀得厉害,些粗如手指的金属条锈得脱落了,支愣着,像这个巨人的脸上长着很多尖刺。它的两只眼中没有眼珠,只有深深的两个洞,洞中两团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却没有透出一丁点的温度,反而让安东尼感觉到一阵阵的寒冷。
金属巨人空洞的眼睛凝视着安东尼,安东尼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巨人盯着安东尼不动,眼窝里的火焰发出“呼呼”的燃烧声。过了一阵儿,巨人终于慢慢把脸转开,它的注意力终于被大红鸟颤抖的翅膀吸引了。
安东尼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一块本来就挂在金属巨人脸颊边的金属条随着巨人脸的摆动,终于脱落下来,“咚”的一声钉在安东尼的脸旁,吓得安东尼叫起来:“哎呀!”再一转头,巨人那丑陋的脸压得很低的俯视着安东尼,两个眼窝中蓝色火焰几乎要从眼眶中喷出来。
安东尼傻乎乎的微笑起来,小心的挥手对巨人友好的说了声:“嗨!”巨人猛地举起手掌,一掌向安东尼拍下来。
安东尼一翻身四肢着地的向船尾爬去,匆忙中他甚至没有给自己加持迅捷卷轴。
伊莲高举着那枚勋章,像举着一枝火炬一般,弹跳着越过安东尼的后背,骄傲的站到大红鸟的翅膀顶上,对着金属巨人大声叫:“滚!滚开!”
刺梅勋章发出灿灿的光芒,金属巨人拍向大红鸟的手掌收了回去,挡在它双眼之前。大红鸟左侧,两个倒提大树的金属巨人本来正向这边走来,见状把树挡在身前缓缓退开。
那个挡住大红鸟的金属巨人踉跄后退,关节处发出“格格”的声音,似乎极害怕勋章发出的光芒。
直到金属巨人退到远处,伊莲这才跳进船舱,一把提起安东尼说:“没事了,没事了。”带着安东尼跳下大红鸟——直到这时,大红鸟依然用翅膀护着头,一动不动。
伊莲松开安东尼,右手依然举着那枚勋章,左手握成拳,对着大红鸟叫了声:“收!”大红鸟渐渐变成苍蝇大小,飞入她右手的吞兽纹里消失不见。
安东尼注意到那个背对着自己的金属巨人脚边有一块骨头,看上去弯弯的,非常像胁骨。看起来这些金属巨人在刺梅学院外为非作歹不是一两天了,竟然没有人管一管,不由好奇心大起,问道:“这些是什么东西?”他手指一划拉,指着前面石笋林中那些巨人问道。
伊莲生气的叫道:“不谁你问——”顿了一顿之后,又命令说:“不准你学习傀儡轴术。”
安东尼一点也摸不着头脑,疑惑的问:“可是为什么啊?”
伊莲没有心情跟这少年解释什么,当先向峡谷里走去。看起来这些金属巨人只是害怕伊莲手里的勋章,伊莲所到之处,金属巨人全都把身体转开,不敢面对那枚勋章。
安东尼愣了一愣的功夫,有两个金属巨人转过头来用空洞的眼窝看着他,吓得他立即向伊莲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