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停止执行原定的一切战斗任务!”
“立即停止一线阵地上的坑道作业!”
“立即停止往一线阵地运送弹药物资!”
“立即整理好全部武器弹药和装备物资,准备按时撤出一线阵地!”
“立即作好准备,待命拆除前沿阵地全部工事,炸毁所有坑道!”
“从北京时间21时起,任何人不准再发射一枪一弹,违者军法从事!”
“22时以前,任何人未经批准,不得走出坑道!”
“所有部队,特别是一线连队,加强戒备,保持警惕,严密监视敌人,随时报告情况!”
1953年7月27日晚,马良山。
“应坚决遵守停战协定,自1953年7月27日22时起,即停战协定签字后的12小时起,全线完全停火;在1953年7月27日22时起的72小时内,即停战协定生效后的72小时内,全线一律自双方已经公布的军事分界线后撤二公里,并一律不得再进入非军事区一步。”
收音机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对世界发布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的命令。
李琰伸手去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大,坑道里的战士们抱着枪,静静地听着。
从第19兵团到第46军,各级政治部均向下级传达停战命令,要求各部队严格遵守停战时间,并提高警惕,防止敌人破坏停战。
所有的命令通过电话通知到最前沿的一线部队,而有的部队还在被敌人炮击,电话线被炸断的情况是有发生的。所以上级还用无线电进行明语呼叫,传达命令,甚至还派出通讯员冒着炮火跑到前沿连队口述上级下发的停火命令。
一连部署在最前面的阵地上,与敌人最近时只有100米。命令是当天中午传达到一连的,一连长向所有人强调了3遍,并反复讲要提高警惕,准备应对敌人破坏停火。
所以今天一整天,李琰和其他的战士都待在坑道里闲聊,除了偶尔上观察所警戒以外,没人出坑道一步。
“哎!小李!不打仗了,你以后想干点啥啊?”连长坐在坑道口,看着外面,问身旁的李琰。
“我啊,参军前没上完学,停战了我就回去接着念大学。”
“大学?我参军才认得字,那时候还在华北打游击呢!”连长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颗。
李琰伸手,也想来一根,连长就给了他一根,划了根火柴点上。
“哎,连长,你以后打算干点啥?”
“我啊,想回老家,开个饭馆。到时候你们都来,尝尝我的手艺!”连长抽着烟,话语中透出了一点期望。
“嗯,我肯定去!”李琰看了看手表,时间到了晚上9点。
“还有一个小时。”
“别放松警惕啊!不到停火的最后一秒钟,我们都要保持警惕!”连长站起身,大声对坑道里喊道。
话音刚落,坑道外发生了爆炸。
“敌人进攻了?”李琰把烟扔掉,拽过身后的50式冲锋枪,打开保险。
指导员从里面跑出来,来到坑道口。
“连长,啥情况?”
连长看了看坑道外的情况,此时落下的炮弹在阵地的各处炸开。
“不清楚啥情况!这离停战还有一个小时了,敌人还打炮,可能会进攻。”
“还是请示一下营里,要不然擅自开火,是违反命令的。”指导员返回头回坑道里面去打电话。
电话打到了营里,营里要求一连做好防护,并要严格遵守命令。
指导员还给观察所打了电话,但是没打通。炮火把电话线打断了,联系不上。
指导员跑出来,跟连长一说情况,连长想了想,对李琰说道:“小李,你跑一趟,去观察所问问情况!”
“是!”
李琰关上冲锋枪保险,拎着冲锋枪跑出坑道,沿着交通壕往山脊线上的观察所跑。他做了很长时间的通讯员了,经常要冒着敌人炮火去传达命令,所以这样的炮火轰击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黑暗中,他在交通壕里奔跑着。外面的爆炸震耳欲聋,飞溅的弹片就在头顶上飞过。
他在一处拐角停了下来,这一停算是救了命,一颗炮弹就落在10米开外的战壕里,炸平了战壕。李琰躲在拐角处,弹片没有伤到他。
“妈的,真悬啊!”
他从战壕里爬起身,探头看了看外面。对面敌人上没什么动静,只有那满天飞来的“流星”,不时的落下。
扶了扶军帽,李琰继续往前跑,他冲过那个被炸平的缺口,继续往观察所跑。
观察所里坚守的3名战士正盯着对面的敌人阵地,当李琰跑进来时,吓了一跳的3个人同时把枪口对准他。
“是我!不是美国鬼子!”李琰手快,把其中一个战友的枪口压下来。
“现在什么情况啊!连长让我来问问!”
“9点开始敌人向我们开炮,但是阵地上没有人员活动。炮火是无差别覆盖,完全没准头。”副班长一边看着外面,一边说。
“该不会是打算回家之前,把这点钢铁都打光吧?美国鬼子有的是钱,炮弹买得起!”一个战士打趣儿道。
“哎,你这个分析很对啊!”李琰开玩笑地对他竖起大拇指。
看了一会儿后,李琰站起身,对3人说道:“你们注意安全,我先回去跟连长报告。对了,指导员让我传话给你们,一定要遵守停战命令,提高警惕!”
“放心吧!你回去小心点!”
把冲锋枪背好后,李琰跑出观察所,顺着交通壕往回跑。
炮弹还在落下,确实没什么准头,美国人真是有钱人。
从炮火连天的外面跑回坑道,连长就在坑道口等着。
“小李,啥情况?”
李琰把情况一说,连长坐了下来,想了想。
“算了,反正我们在坑道里隐蔽,敌人炮弹伤不到我们。咱们提高警惕,防止敌人耍花招!”
美军炮火轰了大约45分钟,便停了下来。李琰走出坑道,爬起身看了看对面阵地,还是没人。
“连长,营部的命令!”指导员把刚收到的命令交给李琰身旁的连长,连长看完命令后大笑起来。
“咋了,连长?”李琰问道。
“看出好戏!”连长拿出望远镜,趴在战壕壁上。
突然,他们身后发出了隆隆炮声,无数炮弹从头顶上飞过,飞向对面的美军阵地。
美军阵地上顿时火光冲天,这些炮弹是之前设定好射击诸元的,是用来防御敌人进攻的,结果这时候全都砸向敌人的阵地了。
“哈哈哈,就跟过年一样!”连长拍着李琰,大声说道。
李琰也笑了起来,估计美国人也没想到,最后这十五分钟里,志愿军能还以颜色。
大家一听敌人阵地上炸响了,便都想出来看一看,但是指导员拦着他们,始终没让他们出来。
后方的炮兵只开火射击13分钟,将炮弹都扔在敌人阵地上后,9点59分,炮兵停止射击,没有多发射一发炮弹。
晚10点,停火时间到了。所有人长出了一口气,战争结束了。此时的朝鲜半岛上已经听不到一声枪响了。
战士们默默地走出坑道,此刻已经是停战了,双方再没有开一枪。既然已经停战,就大大方方走出去。
李琰第一个跳出战壕,坐在山坡上。虽然有些危险,但是李琰可不怕。
几分钟后,对面阵地上有人出来了。几个美军士兵爬出了战壕,站在山坡上,大声喊着什么,还都互相拥抱。
战士们从战壕里面出来,大家没拿武器,互相握手拥抱,祝贺停战。
李琰看着美军阵地,这时候他注意到对面有几个人正在往这边走,他赶忙站起身,拍了拍身旁的指导员。
指导员见状,忙拉着李琰往前走,迎了上去。
对方慢慢走过来,而李琰他们是跑着过去的。刚一碰面,带头的美国兵看着********兵是跑着来的,便先张开双手,表示没有敌意。
指导员举起右手,算是打招呼。
停战以后的中美士兵第一次碰面,就是这样展开的。
指导员看了看这几个美国兵,迟疑了一下,就伸出右手,伸向那个第一个举手的美国士兵,对方看了看他,便握住他的手。
李琰和每一个美国兵握手,当他和一个黑人士兵握手时,对方给了他一个拥抱。
美国士兵还拿出了香烟,递给他们两个,还给他们点上火。
双方虽然语言不通,但是气氛很好,每一个人都是面带微笑,用眼神和手势交流。
李琰身上没有带什么东西,他想送给这几个美国人礼物,翻遍了所有的衣兜后,就翻出了几块国内慰问团送来的水果糖。
他把糖塞到那些美国士兵手里,对方打开糖衣,将水果糖放在嘴里。然后笑着拍了拍李琰的肩膀。
一个美国兵用钢笔在一个小本子上写了什么,然后送给了指导员。指导员不懂英语,但是见到对方很诚恳,便收下了。他把自己新的日记本拿出来,借了对方的钢笔,写下了一句话。
“希望我们不要在战场上再见。中国军人。”
对方接到了指导员的礼物,兴奋地和指导员拥抱。
双方的第一次碰面时间不长,一个美国军官把那些士兵领了回去,李琰和指导员也返回了阵地。
后来,找敌工部门的翻译,翻译了一下那句话,意思是:送给我的中国朋友。美国军人。
第2天上午,在开城。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官在仔细看了看停战协定后,在十八个文本上分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彭德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