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思第二天早上六点就起床了。
说是今天江晨有个商场开幕的活动,要过去做表演兼剪彩的嘉宾。
我想想自己有一个星期的假期,可是却没有什么计划,为避免太过无所事事闲在家里,我决定今天一整天都跟着思思。
出了门坐上出租车,思思还在警告我:“我忙的时候可顾不上你。”
我淡定地回她:“放心,本来我也不是为了你去的。你不是说我没见过世面吗,今天我就专门好好看看你家江帅哥去,就只围着他转,只跟他一个人玩。”
思思给了我一个受不了的表情以示嫌弃。
活动是在上午十点钟开始,思思要提前去公司做一些准备工作,再送江晨去做造型。
思思说准备工作要用去大概一个小时,这期间我跑到她公司对面一家叫“福年豆浆”的快餐店,吃了一顿美美的早餐。
冬天的早晨,太阳虽然出来了,天气却异常的干冷,所以我一直赖在豆浆店里等思思的电话。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她打给我,我才拎着打包的食物走出门,抬头就看到保姆车已经开在了公司大门口,思思站在车边对我挥手。
车子没有熄火,我赶紧小跑过去,跑到思思跟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带给你吃的。”
思思伸手接过说:“赶紧上车,约的造型师很大牌,迟到了麻烦。”
我钻进车里,随即看见了江晨。
他微笑着跟我打招呼:“玉林姐,你好!”
看来思思已经跟他交代过了。
我是第一次见他真人,之前在广告或杂志上见他,一直都是清新又温和的形象。不过荧幕前的艺人形象通常很虚幻,多半都是经纪公司包装的结果。
只是江晨是思思亲手带的,品性上我也有所了解,所以对他很有好感。
其实我跟思思同岁,比江晨大不了几岁。但是江帅哥实在生得太稚嫩,穿着朴素的羽绒服牛仔裤,不化妆的样子看起来像个高中生。
我开始理解思思了,这样一个漂亮小男生,在姐姐辈眼中怎么看都觉得是个小朋友啊。
我回了他一个笑,问他:“你吃过早饭没有?我多买了一份。”
车子开动,思思坐到我旁边,已经动手将袋子里的早点拿出来递给江晨,一边唠叨:“我不张罗他哪会记得吃饭,早上多赖一分钟床都是好的。”
江晨有点不好意,笑了笑,挨了教育却是一点没脾气都没有的样子。
我的正义感发作,直接揶揄思思:“你不是一样,闹钟叫了几遍差点起不来。现在要不是我张罗,哪有你吃的?”
这回换作思思不好意思了,可见一物总有一物降。
江晨在旁边笑出声来。
思思瞪了他一眼,他乖乖把脸转向车外,一边吃一边憋笑。
思思换过来瞪我,“你有良心没有,也不想想我昨晚是因为谁才晚睡的。”
我憋着笑,说:“是,姐姐你很辛苦,我却不厚道地曝光你私底下其实也过得乱七八糟这个事实,真是太不应该了。”
思思直接恶狠狠地警告我:“你是想让我把你踹下车去吗?”
“不要,外面温度都零摄氏度以下了,要是冻坏了你还得伺候我。”
江晨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了,扑哧笑了出来。
思思立刻调转枪头训他:“你想被踹下去是不是?”
我哈哈大笑,跟思思在一起,再糟糕的心情也能变好。何况还有江晨委屈又无辜的俊脸可以看,这样欢乐的一个早晨,真是太美好了。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一间造型工作室门外,江晨紧赶慢赶才把东西吃完,豆浆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起身就要下车去。
思思一把拉住他,“你想被噎死啊?把豆浆喝了再下去!”
江晨含糊不清又很无辜地回她:“你不是说迟到的话会很麻烦吗?”
思思皱着眉直接把豆浆杯子塞他手里,顺带着把他人也按回了座位上。
“你今天有一连串的活动,等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上饭。”
我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两点很感触。
一是明星外在看虽然无比光鲜,背后却是要付出许多不为外人知的艰辛。像江晨这样一个已经很有人气的明星,在行业里生存,可能照例要看更大牌的造型师的脸色。站在台上看着是360度无死角的完美,但可能那时候他肚子正饿得咕咕叫,笑容却是半分也不允许少的,否则保不准有媒体回头就会写你耍大牌摆臭脸之类的。没有行程的时候会着急,行程多了却是觉也不够睡,红与不红好像也就靠那几年去拼。
二是思思对江晨,真是特别用心。生活上像个老妈子一样照顾他,回头若是迟到了惹毛了造型师,道歉赔笑脸的还不是只有她。
喝完一杯豆浆导致的结果是迟到了五分钟。
我跟在思思他们身后一同进了工作室,主要是垂涎里面的暖气和舒服的沙发。
可是那位据说是造型大师的女人显然因为这五分钟的迟到而心情不悦,冷淡地听思思寒暄几句之后,眉梢一挑看到我这边来,问:“她是干什么的?”
思思面色不改地回道:“和我们一起的工作人员。”
造型师的表情更加嫌弃了,“新来的吧?艺人忙着做造型,她怎么一屁股就坐那里了?不知道要过来照应着呀……”
如果她不是顶着一头过度时尚的火红头发,我一定会认为她的身份其实是思思公司的老总,对我的游手好闲那叫一个看不顺眼。
思思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好站起身,跟着往梳妆台那边走去。
站在一旁近看,不得不说江晨做艺人的底子实在是绝佳,除了好看的眉眼,连皮肤都细白得让我顿时心生惭愧。真不知思思天天跟这样一个漂亮的孩子生活在一起,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的。
思思接活动方的电话去了,等她回来,我将她拦在半途,神秘兮兮地说:“我来问你件事。”
思思尚不知是个无聊的话题,以为是造型师趁她刚才不在时刁难我了,就紧张兮兮地问:“怎么了,又挨训了?”
我摇头,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地问她:“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天天跟江晨待在一起,有一天可能会日久生情爱上他?”
思思反应过来,立刻否认道:“姐姐我都几岁了,怎么可能还干那种辣手摧花的事?你思想不要这么邪恶啊。”
我仔细看她反应,发现倒真是坦坦荡荡,眼中并未见闪烁之色。还好还好,脑子还是很理智清醒的。
不过我觉得还是有义务提醒她:“感情的事谁能说得准,你如果感情有了着落也就罢了,现在一直这样混着,你还真打算一辈子单身,一辈子给江晨当经纪人啊?”
说到这个话题,思思安静了,显然我的话她听进去了。
我们一向了解彼此,所以许多时候我们都会在必要的时候理智地提醒对方许多事。
“而且江晨也不小了,早到该谈恋爱的年纪了。可是你要不要反思一下,自己的生活重心好像太放在他身上了?还是你等他有女朋友了,你再去找自己的男朋友?”我再下一记猛药。
看思思有点迷茫的样子,就知道有些事并非完全不存在,只不过她平时生活太忙,才把一些细节给忽略掉了。
思思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看着我有点哀怨地说:“我今天真的要忙死啊,你怎么偏还要在这种时候跟我聊这种话题?”
我拍拍她的肩,说道:“算了,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要好好想想,回头要是有空聊了,再找我。”
不远处,江晨从镜子里看过来。
造型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江晨立刻有了明星的气势,大师毕竟是大师,虽然脾气差了点,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他并不知道我与思思聊起的话题里有他,只是单纯地从镜子里给了我们一个微笑。那样的笑容,实在是很具有杀伤力的。
思思的眉头又皱到一起了。
我看着她的样子,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多嘴。本来是打算当玩笑来说的,怎知一个没守住就全溜出来了,影响了她的心情。于是我对思思说:“为了表达我破坏了您心情的内疚感,今天请务必把我当作您老人家的丫鬟,尽管使唤,我保证绝不反抗!”
思思扑哧一声笑了。
我没想到活动的地点是辉风广场。
因为之前没放在心上,自然没有向思思多问一句。等车子一路开到了广场前停下,望着阳光中那栋褶褶闪光的大厦,我才后知后觉。
辉风广场原本在我眼中很普通,虽然房价一度被炒得很高,但因为我又不会去买来炒房产,所以对它并不感兴趣。只是这栋大厦的开发商,刚好是周与深的公司,所以我才会有所了解。
下了车,思思大步流星走在前,我一路慢悠悠地跟着往里面走,脑子里开始思索一个问题:开业剪彩仪式,周与深会不会也要受邀出席?
分开也没有几个小时,昨晚几乎算是不欢而散,这么快又要见面,我的压力实在很大呀。
不管他,反正商场这么大,我又以江晨公司员工的身份出席,应当是在后台打打杂就行了,并不需要到剪彩现场去。
思思已经领着江晨进了电梯,见我还在后面神游,直挥手,“大小姐快点,上去还有好多事要准备呢!”
我赶紧小跑着进了电梯,对江晨抱歉一笑,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脾气,未对我露出丝毫的不耐烦之色,我更加喜欢他了。
一路上到六楼,一整层是商场的办公区。电梯门打开,已经有商场的负责人在外面恭候了。见到江晨,热情地伸出手来,“欢迎欢迎!休息室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请这边走……”
往休息室去的路上,一路都有员工从工作间伸出头来偷看,女性占去了大半,江晨一一报以招牌的微笑。思思也换上了面无表情的脸孔,看起来严肃又专业的样子。
休息室到了,又有人上前来迎接,原来是负责整场活动的主持人。
寒暄完之后,江晨要开始跟主持人对稿子沟通一下活动流程。思思则对那位领我们过来的工作人员说:“请带我去看一下演出的场地,麻烦你了。”
她对我使了个眼色,跟着那位工作人员走掉了。
我为了不打扰到江晨他们,就挑了个角落安静地待着,默默地扮演壁花。
头一次见到主持人和明星幕后对词的场景,听着听着就很想笑。原来很多看似即兴对白的话,都是提前套好的,许多看似不经意展现出的艺人特质,大多时候都是幕后团队有心经营的结果。
我一个外人在场这样听着,觉得尴尬又好笑,鉴于我对江晨的喜爱之情,才很厚道地忍住了。
江晨大约是留意到了我一个人百无聊赖的样子,分神了,对我说:“玉林姐,你要不要用我的iPad上网,在我背包里。”
此时我无比深刻地觉得,难怪思思如此死心塌地地为他奔前忙后。根据思思与我分享的娱乐圈小八卦,我知道许多艺人表面美好背后冷脸的不在少数。但江晨这孩子,是真心从骨子里透着礼貌和善良,修养好得不像话。
不过我留意到因为江晨的分神,导致旁边那位主持人的脸色已经有点不好看。
为了不妨碍他专心工作,我笑着回道:“谢谢,不过我想起来有点事,要出去一下。回头你思思姐要是找我,就让她打我电话。”随即带了门走出来。
坐上电梯下到三楼,商场其实已经营业,我可以在里面闲逛几圈打发时间。
只是没逛一会儿我就溜了出来。
这个时间段几乎没有客人,一整层几十名营业员敬业地站在那里盯着你一个客人看,那感觉显然比待在江晨的休息室还要糟糕。
没有去处,我只能在楼层的玻璃护栏边站着发呆,顺带看一看楼下偶尔经过的人。
结果看着看着,就看到熟人了。
周与深。
他果然是要出席的。
一行人随行在后,他与一名看着像高层的中年人并肩走在一起,往电梯方向去了,并没有看见我。他今日一身银灰西装,看起来比昨天结婚穿的那身可帅多了。
收了心思转身要走,却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我:“玉林?”
来人在我身后位置,所以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可是我却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以至于我有几秒钟的犹豫,犹豫着是该拔腿跑掉,还是从容优雅地转过身去。
而那个人没有给我更多思考的时间,他已经走到我的身后来。
我只好被迫选择了后者,优雅地咧嘴,微笑,“你好,陈先生。”
陈家扬,我的前任男友。
周与深的出现尚在我预料之中,只是我实在料不到陈家扬也会在这里。不过随即我又想通了,他一定是跟着江少仪来的,或是代表她出席的。
陈家扬确定是我,也露出了微笑。
这样的笑容很标准很公式化,我想他这些年跟在江少仪身边,谈生意做买卖,对待客户用的一定都是这样的笑容。
我们终究变成了陌生人。
“你是陪你先生来的吗?”他问我,看样子已经知道周与深今天有出席。
只是他这句话一问出来,我就暗觉不妙。
该如何回答他?承认或否认,都会让我很为难。
陈家扬是我有生以来唯一真心喜欢过的人,但当年却是我先跟他提的分手,话也说得很难听。那时装作骄傲地离开,如今自不愿在他面前丢了面子和自尊心。何况他如今借着江少仪的帮扶也混得不错,我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服软装可怜,只有在他面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