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鲁大棒子走远了,索南嘉从腰里抽出一把匕首递给我:“哥,把那个破枪收起来吧,你也不会用。拿着这个,关键时候防身——记住,紧急时刻按一下底下那个按钮,就能救命!”
“为啥啊?还带暗器的啊?”我好奇地看着这把普通的匕首。
“嗯,没时间了,以后再给你解释!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了!走,进去!”
这个院子非常大,里面停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车辆。
临湖的砖楼上那盏探照灯被灯罩罩住了后半部分,整个院子陷在朦朦胧胧的余光里。我俩在路边的榆树墙下弯腰向着那幢最里面的白房子奔去。
在离房子二十多米的地方,南嘉小心地举起右臂示意停下。
白色房子搭建得很粗糙,盖着红色的彩钢瓦,掩映在几株高大的松树后,紧贴着一面光滑的石壁矗立着。
房子正中间是一扇厚重的黑漆铁门,紧紧关闭着,旁边是一个岗哨,但里面却没有人。铁门前一条三米宽的水泥路,弯弯曲曲向大门方向绕过去。道路两旁栽种一米多高的榆树墙,修剪得很整齐,间或种植着一些不知名但却很艳丽的花朵。榆树墙两边的空地上停放着各种大型工程车,挖掘机、勾机、铲车、重卡……一应俱全。
我站起身登上一辆勾机的履带,贴着驾驶室向四周观望着,寻找进入房子的位置。
“你看——”
我顺着索南嘉手指的方向,透过驾驶室的风挡玻璃,果然看到白房最左边那棵枝丫遒劲的松树上有一个瘦小的身子,端着一把步枪,正谨慎地四周张望。
“好险!”我低声轻呼。如果刚才一直奔过来,那我们此刻已经在黄泉路上聊天了。
“这是暗哨!一般重要的军事禁地都会这样设置,不足为奇。”
“靠,这一身漆黑的矿服此刻在半明半暗的夜色里反而更加显眼啊!”我嘟囔着。
“嗯,没办法,将就一下吧!你先在这里隐藏,我摸过去干掉他,要不咱们进不去。”他说着跳下勾机。
“喂!不要杀人!”我向他做了个摆手的姿势。
他点点头,撅着嘴做了个撕衣服的动作,我点点头笑了。
看着他把帽子戴上,扣了领扣,弯着腰沿着榆树墙向来时的转弯处摸过去,我紧盯着那棵松树警戒,这一刻突然感觉自己也成了一名特种兵——唉,当年要是学习不那么好,我也考军校去了!
“口令!”
突然,我的后脑勺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住了,凭感觉,我知道那绝对不是烧火棍!
“啥!”我心里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下意识把那把匕首紧握在手里。
“你叫啥名?是干啥的?为啥蹲在这儿?”那个“棍子”离开了我的脑袋瓜。
“俺叫佟小柱,刚站完岗回来,俺有点饿了,想去找点吃的!”
我还真有点饿了。
“下去!”
我跳下勾机,站在履带边。
“转过来!”
我听话地转过去,但那柄匕首攥得更紧了。我看到眼前的人——跟刚才看到那俩查岗的打扮一样,黑色的风衣,黑色的墨镜,手里掐着一把枪,正对着我。不过,看样子眼前这个人要比刚才那两个家伙精神多了,腰杆站得笔直。
“你就是上个礼拜刚来的那两个?”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嗯,白庙村的!”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嗯,小李广吧?”我的手心已经湿透了,感觉舌头也在打卷,幸好刚才“二叔”的话我听得清楚,要不现在早就西天取经了!
“跟我走吧……快点!磨蹭什么!”他下了命令,我却不愿动步,他推了我一把,我只好和他并排向后走去。
我看了一眼那边的那棵松树,那个可恶的小脑袋正好奇地向我们这边看来——哼!待会儿你就不那么舒服了!
“去哪儿啊!我不吃了,我回去睡觉还不行吗?”他居然带着我向湖边那幢红房子走去,我心惊肉跳地咕哝出这句话,充满了可怜和祈求。
“嗯!你别害怕!我也没吃东西,刚要去查岗,我带你先去吃点东西,完了一块回去!”他的语气和缓了许多,枪也不见了。
“哦!”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跟着吧,但愿他不会亲自把我送回他们的宿舍,要不我可得被煮了!
我回头向勾机方向望去,一切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妈的,难道我是在做梦?但听着旁边那人轻盈矫捷的脚步声,我就知道这一定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咔!”他打开了一道铁门,我只感觉仿佛是打开了一扇通往地狱的大门。
“怎么了?这是食堂,你不记得了?”
“哦,记得啊!但没深更半夜来过!”我应付着。
“这边走!”又走了二三十米远近,他再次打开一道门,并拉开了屋子里的灯。
这是个小餐厅,一面墙壁即是大山的天然石壁,十多平米的空间摆放着七张红木小桌子,桌子上放着整齐干净的餐具。最里面是玻璃柜台,看来是和外面的大厅相同的传菜口。
“坐第三张桌子,那是我的位置。这是我们的小餐厅,没来过吧!我去给你拿吃的!你能喝点酒不?”他背对着我,在冰箱里翻东西。
“嗯,俺哥不让俺喝,说是怕耽误事儿!”我扫视四周,除了刚才进来的那两道铁门,除非我是穿山甲,否则插翅难飞!
“唉?你脸上怎么这么多血迹啊?出什么事了吗?”他转过身,手里端着好多食品袋,还有两瓶啤酒。
我心里激灵一下。
“嗯!刚才俺舅喝酒了,让俺替他盯班,俺不干,俺说俺也很困哩,俺要回去睡觉,他就打了俺一巴掌,俺鼻子就出血了!”我深为自己的演技折服,一个憨厚老实的农村青年就被俺演得活灵活现。
“这个毛巾是新的,我给你浸过水了,你擦擦脸吧!”他递给我一块雪白的毛巾,还冒着热气——我靠,擦完脸,我可就大白于天下了!
“擦啊!擦完好吃东西!”
靠!擦就擦!谁怕谁啊!
我擦完脸,又把双手擦了。
“呵呵,以前没注意啊,小伙子长得还挺帅啊!文质彬彬的,一脸书卷气!看来应该去读书啊,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混了?唉!”他看着我,摇了摇头,“对了,打你的那个是叫鲁大棒子的吧?他妈的,皮子痒了!没事儿!一会儿我给你出气!来,陪我喝一瓶!”他大咧咧坐下,把所有的食品袋撕开,并用牙齿启开了两瓶啤酒。
“来啊!荒郊野岭的相识也算咱俩有缘!喝吧!”他靠在冰箱旁,扬起脖子咕咚咚喝了一大口——好洒脱的动作!
我一边猛嚼着德州扒鸡,一边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带着墨镜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挺拔匀称的身材,英俊的脸型,还有那根根竖立、乌黑光亮打着啫喱的短发,忽然让我想起了秋官版的“盗帅”楚留香。想到这家伙混迹这种地方,“盗帅”二字还真的是名副其实!
嘿嘿——索南嘉,你遇到对手了!
“看什么呢?你怎么不喝酒啊!”他笑着丢过来一袋水晶猪手,“大食堂吃不饱吧?呵呵,跟那些民工能吃什么好的?以后你肚子亏油水了,就过来找我,别不好意思!喝吧!一会你就回去睡觉!”
他向我举了举酒瓶子,我忽然计上心来。
“谢谢大哥!俺爹说外面没好人!看来俺是遇到好人了!”
“好人?啥是好人?有钱的是好人?有权的是好人?你爹说得对,没一个好人!”他“咕咚咚”仰脖一口气全干了,“啪”又起了两瓶,“来,你再喝一个!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我是喝点酒就上脸,一瓶啤酒下去,我的脸已经像火烧一样灼热。
他却若无其事,两瓶下去,他推开冰箱旁边的一道隐蔽门,跟我说了声去厕所就进去了。我急忙把酒柜上一瓶半斤装的牛栏山二锅头启开,把他的啤酒“咕咚咚”喝到我肚里一大半,然后把二锅头倒了进去……
“大哥!”看他回来,我举起酒瓶,“你对俺这么好,俺敬你一杯!俺爹说感情深一口闷!咱俩闷一个行不?”
“你爹说得对!来,闷一个!”
明显他喝一半时就有些不适应,但我很快干掉一瓶,向他释放了一个憨厚甜蜜的微笑,他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唉,俺爹还说了,做人太逞强是要吃亏的!”我在肚子里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扑通”一声趴在桌子上……
“兄弟……”他推了推我,我没敢动。
“呵呵,这什么啤酒啊,还真有劲!难怪你不行了,我也有点晕了!算了,送你回去吧!”他蹲下身,费力把我背在他的背上,走出小餐厅,在大餐厅里走着……
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脏也随着酒精在逐渐加速,强劲有力地跳动着,他不是个坏人,是个善良、简单而直爽的人!这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我趴在他宽厚的背脊上,感受一种温暖,令我的计划久久不能执行——是啊,我怎么能下手把他打晕呢!可是,这里的人绝对不会都像他那么善良热情吧,落到他们手里,我不就成了待宰羔羊了吗?
“对不起了,盗帅!我轻一点,就当你喝多了吧!”我下定决心,就在他伸手开打开门的那一刻,借着皎洁的月光,我胆战心惊地砸下了生平第一次黑手,郁闷的是还是向着一个刚刚请我吃过宵夜的好人!
成功了,现学现卖的手艺,他本能地抵挡了一下,但是那样猝不及防,那样软弱无力!
“好重的家伙!”我半拖半抱他高大的身体,气喘吁吁拖到小餐厅里,用他的腰带捆住他的双手,看到酒柜前的吧台上有笔和账本,我就撕下了一页,写道:“对不住啊!我也不想这样!祝你早点醒过来,也祝我顺利离开这里!感谢你的啤酒和扒鸡,在此说声对不起,真诚地向你道歉!记住:你是好人,我也是好人!但你走错了路,盼望回头!再见!”
我把纸条放在他胸前,拿了他的钥匙和枪,锁好食堂的两道门,刚走两步,突然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随即耳边传来:“哥,是我!”
离乱重逢情意长!
“你跑哪去了啊?”他紧握着我的手,“我翻天覆地搜遍了四处,也没看到你啊!”
我看着他急切的样子,有些感动,就简单把刚才的经过简述一遍。
“嗯!看来我们已经被发现了,但奇怪的是我一直没有发现那小护士的踪迹,真奇怪,难道蒸发了?”他闷闷地坐在一丛灌木下。
“嗯,你说她会不会已经进去了?”我指了指那栋白房子。
“嗯,不过没道理啊!她怎么会比我们行动快呢?”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对这里一定比我们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