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的反应早在预料之中,吕洞宾当然知道她的难处,不过现在,事情再难也得去做,不然,冒这么大的险来这里干什么呢。
“仙娥,我知道你一定会十分为难,”他拱手道,“但事关苍生安危,盗换金簪也是不得己,你今晚趁王母娘娘卸妆之机用这假簪换出真的,我只用一个时辰,明日三更前一定还你,天明不会误了你为王母娘娘梳妆,只要小心一点,决不会有事。”
“不,你要我做别的什么都行,唯有这件事我做不得,”牡丹连连摇头,“王母娘娘头上那金簪乃上元至宝,我就是有天胆也不敢盗换。”
“仙娥,天曹山下的黎民苍生正在妖孽的淫威下受苦受难,只有金簪才能止住地震,还望仙娥垂慈,以天下苍生为念。”
吕洞宾情真意切,言语中透露着对苍生的怜悯,牡丹不由得心动,她略镇定了一下,道:“既然事情这么严重,你何不趁王母娘娘今天高兴,再跟她说说,我也可以帮你去劝劝她,说不定她会回心转意。”
“回心转意,”吕洞宾叹道,“王母娘娘若是肯通融,我等就不出此下策了,仙娥,天下苍生正陷在水深火热之中,多耽搁一天,便不知道有多少生灵遭受蹂躏,你能忍心见死不救么?”
见死不救!这更话触动了牡丹,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头道:“你不要再说了,这事我实在不敢做。”
看到牡丹为难的样子,吕洞宾有些动摇,本来嘛,堂堂大罗金仙降伏不了一个小小的妖怪,却来求助一个弱女子,这本就不是他该做的事,他忽然觉得不该再难为牡丹,伸出手想拿回假簪,就在这一瞬间,忽又想起了天曹山下的惨状,稍一犹豫,牡丹已将假簪塞回他手里,吕洞宾接过假簪,不觉同时握住了牡丹的手。
“不是我不愿帮你,可是我实在不敢……”牡丹忽然感到委屈,泪水不由自主便落了下来。
“仙娥,你不要这样,我并不怪你。”吕洞宾有些慌乱。
“我没什么,”牡丹满怀内疚地说,“只是帮不了你,我心里不安。”
“仙娥,你不必自责,”吕洞宾紧紧抓住牡丹的手道,“这件事,你不是帮我,而是帮助众生,我知道做这件事要冒很大的风险,你如果实在不愿做,我不会勉强你。”
“不,我不是不愿做,”牡丹有些心慌意乱,道,“我只是不敢,真的不敢,你回筵席去吧,我权当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牡丹不答应,汉钟离等众仙所有的计划就会落空,吕洞宾犹豫了一下,天曹山灾后的惨状又浮现在眼前,如果不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妖怪会继续逞凶,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罹难,想到此,他忽横下心,后退一步,扑身跪下,双手举着金簪道:“仙娥,天曹山下无数生灵都在盼着早日降伏妖魔,我今天来此也是重任在身,请你再好好想想,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危险,如果能在王母娘娘卸装时换出金簪,我二更来取,三更必会送还,天明不误王母娘娘梳妆,这样,降伏了妖怪,你就为天下人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众生必将永世感恩戴德。”
“快起来,你快起来。”牡丹慌了,连忙去扶。
吕洞宾却不肯起来,说:“仙娥,为了天下苍生,你一定要帮我。”
“你先起来,让我好好想想。”牡丹无可奈何地点头,双手扶起吕洞宾。
就在这一扶之际,金簪已落在牡丹手里,她看着金簪迟疑了一下,说:“要是我今晚换出定山针,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你答应了?”吕洞宾一时抑不住惊喜。
“不,我还没答应呢。”牡丹忽然又摇摇头。
“你不答应?”吕洞宾又有些失望,仔细打量牡丹,却见她眼神里闪着一丝顽皮的笑意,一时顾不得多想,说,“仙子,已经没有时间了,你二更把金簪拿来,三更我一定还你。”
“三更?”牡丹疑惑地说,“怎么,就这么一小会儿?”
吕洞宾说:“仙娥忘了,天上方数日,世间已千年,这一小会儿,在尘世间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春夏秋冬了。”
其实这不用吕洞宾说,牡丹心里比谁都明白,但这不是件小事,她不能不考虑周详,又道:“虽然如此说,万一你到时送不回来怎么办?”
“不会的,”吕洞宾坚定地说,“我与众仙兄已计议好,只要金簪到手,降妖不过是片刻之间,这样做万无一失,一定不会有事。”
话到此处,牡丹渐渐放了心,但另一种感觉却不知不觉涌上心头。她不愿离开,也不愿让吕洞宾离开,只想两个人在这里多待一会,这种感觉是以前从不曾有过的。
吕洞宾哪知牡丹的心思,见大事已毕,拱手说:“仙娥见义勇为,令人钦佩,还望小心行事,我要回筵席去了。”
“慢。”牡丹忽然伸手拦住了他。
“仙娥,你,还有什么事?”吕洞宾有些愕然。
“我……我……”牡丹尴尬得一时说不出话。
“仙娥,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还是快回宴席吧。”吕洞宾说。
牡丹低着头,心里暗自埋怨:“你这个呆子,只知道盗换定山针,难道真的就看不出人家的心思?”
吕洞宾哪解其意,说:“仙娥,如果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今夜二更,我在此等你。”
“我,我……”牡丹迟疑了一下,说,“王母不是在为新酒征名吗,我想问问,你是不是已经成竹在胸了。”
“这个……“吕洞宾心里一懔,顿时不安起来。
“想好了就告诉我嘛。”牡丹面带娇嗔。
“这……小仙还没想好,”吕洞宾巴不得立刻离开,拱手说,“仙娥,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牡丹微微一笑,面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吕洞宾,你先别急着走,你口口声声说借金簪是为了降妖,我又没到天曹山去过,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仙娥,你,怎么……”吕洞宾真的急了。
牡丹笑着说:“我只听说尘世间四季更替,男耕女织,夫唱妇随,歌舞升平,却从没听说有什么妖魔作乱。”
吕洞宾说:“你,咳,你没到尘世去,怎么会知道妖邪作乱给尘世带来的苦难。”
牡丹笑着说:“我是说,万一你另有所图,故意编个谎言来骗人,诓走王母娘娘的定山针不再送回来,那样岂不害苦了我?”
“仙娥,这,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牡丹嫣然一笑,故意把金簪扔在地下:“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要好好想一想,这簪子你还是拿回去吧。”
吕洞宾看到,牡丹含情脉脉,分明已经动了凡心!他心里一惊,不由暗忖:“我本是为了降妖大事而来,她却真的动了凡念,这可怎么办才好!”
这时,牡丹说:“想要我信你也行,不过,你说我没到尘世去,不知尘世的苦难,那你就带我到尘世去一趟,我要亲自看看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仙娥,你乃王母宫中之人,私下凡界,非同小可,万一被人发现就更不得了,这万万使不得。”吕洞宾连连摇头。
牡丹却笑着说:“定山针都盗得,到凡界去看看有什么不可以,你要是不答应,这事就算了,你回去吧。”
牡丹若继续纠缠下去,一定会误了大事,事到如今,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吕洞宾无奈,从背后取下宝剑说:“仙娥,事关重大,开不得玩笑,你要是实在信不过我,我愿以这宝剑作抵押,等我来送金簪时,你再还给我。”
“哪个要你的宝剑,”牡丹撒娇的一笑,把目光投向吕洞宾的头顶,说,“我替你去盗换定山针,你得先把头上的那九华仙巾给我作抵押。”
“这……”吕洞宾知道,牡丹哪里是信不过他,要九华仙巾,分明是她的道根已经动摇!
“你倒是答应不答应?”牡丹笑着追问。
这下可难住了吕洞宾,他叹了口气,暗自思忖,汉钟离这些家伙出的这等主意真是害人,万一牡丹道根动摇不能自拔,岂不害了她?可现在我要是不答应,她一定还会继续纠缠下去,那就更耽误事了。没办法,为了降妖大计,先应付她一下吧。想罢,从头上取下九华仙巾对牡丹说:“既然仙娥要这仙巾作抵押,小仙只好从命,这仙巾本是少阳帝君所赠,也是一件仙界至宝,请你务必收好,我今夜二更到这里来取簪,三更天一定送还,到那时你再把仙巾还我。”
“好,好,”牡丹一时大喜,接过九华仙巾笑着说,“今晚二更,我拿了金簪在这里等你。”
正在这时,假山旁的池水里忽然发出一阵哗哗的响声,吕洞宾和牡丹同时一惊,连忙向水里看,但见池塘里的老鳄已爬上岸,向着园门处连摇头。
牡丹把目光转向园门口,但见园门口处有个人影一闪,虽然那人隐入门前的一太湖石后,红色的衣裙却清晰可见。牡丹失色道:“不好,可能是绛云!”
牡丹说得不错,太湖石后的人影正是绛云。
从宴席开始绛云就盯着吕洞宾和牡丹,见二人先后离开,她更是疑窦丛生,有心去跟踪,怎奈被蓝采和、张果老、铁拐李轮番缠着斟酒,就连东方朔也仿佛与他们串通好了似的,一盏接着一盏,搞得她急也急不得,恼也恼不得,好不容易脱了身,再找吕洞宾和牡丹,哪里还找得着?她料定二人必定到后花园去了,于是匆匆离席,出了翠烟阁。刚到门口,一位仙子端着茶盘进来,绛云猝不及防,差点撞个正着。她刚想开口骂人,那人却道:“这么急急忙忙,你要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