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痛哭是一种欢愉。
极尽欢愉便是饕餮,饕餮之后终究疲乏。
林宇仰躺在床上,头枕着手臂,两眼无神地看着狭小天窗外那块更加狭小的天空。日光很淡,可对于这漆黑一片的屋子而言,又无疑是一场豪奢的施舍,大方的馈赠。最起码它不像幸福那些趋炎附势的东西一样背叛这个男人。
一个孤独的人能有一个人陪着,那这个人就不仅仅是一个人,他甚至会是那个孤独者的全世界。所以,虽然这里的阳光只是一块六平分,四五米垂着高度的光柱区间。但它无疑在林宇最需要的时候打通了他心底阴暗的世界。
不知道多少年前,它就开始照耀这片土地;不知道多少年后,它依旧会这样安守本分。当世界一片漆黑的时候,万事万物都影遁在黑暗里,分不清好坏善恶,恶人高喊自己高尚,他们是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的得意门生,“用自己也有的那些缺点和恶行谴责他,大发雷霆地……谴责他”这种绝妙的手法被他们运用的淋漓尽致,果然,人们真的以为这些恶人本身不具备他们自己所咒骂的种种恶行,是啊,人总不至于自己骂自己吧?没人会这么傻,这就是善良的软肋--自己善就容易相信别人都是善的。当然这一类人并不都是善人,更多的还是那些恶人混迹其中,因为他们深谙此道,一来是由于理解而引发的惺惺相惜,再者,他们知道鼓吹不被附和就很难成为定理,所以他们成群结队地吆喝起来,当然都隐匿在黑暗里面。读者不会以为黑暗指得仅仅是单纯的白天吧?哦,那你们岂不是太过天真。有人怯懦地问:“难道灯光也算?”既然问到这个问题,那笔者只好笑笑,不做解答,让他一直这么认为下去。我们再回到正题上来,有了这束光后,意义就有了颠覆性的改变,细小的灰尘都在人们眼前漂浮,无处遁形,一切邪恶都被曝尸而亡,这就是光明的功效。林宇甚至这样想道,“假如那天阳光明媚,我可怜的爸妈还会离我而去吗?”可那天偏偏是阴天,害得腐殖细菌滋生,祸害了这个世界。再接着,更多更多的故事突然间涌入到他的脑海里,一幕幕地上演,林宇由父母意外死亡这件事上升到一种更加崇高的忧虑,“我一直深爱的这个生活,这个世界有光明吗?”他以前从没有怀疑过,“即使有,那种光明是尼采所说从不索取的太阳呢,还是为了晃人民的眼睛好进行更深层次的压榨、奴役、剥削而扮演傀儡的高压蒸汽灯呢?”这个弱小的孤儿突然间心生一个可怕的念头。
复仇!
他在心里奠定了一个可怕的基调--“将来死时忏悔,我也将以此作为自己的荣耀而不是自己的罪孽。”
他慢慢睡去了,这么长时间他一直被肉体和灵魂双重摧残,可是今日,他心底竟然涌现出一丝安逸和光芒,莫非是外界的幸福太拥挤,一不小心溜了进来?它不会变得极其懊恼吧?管它呢,起码短暂的安宁对这个身心俱疲的小男人意义非凡。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屋内已经辨不分明。头顶的天窗只有一方淡淡的乌灰色。他吃力地撑起软绵绵的身子,披上衣服,爬起身,推开屋门。日光已被月光代替,奔放的热烈早就消弭,满世界都充斥着月光的冷清和孤傲。林宇独自坐在门槛上,凝视着门前水杉黑暗的轮廓。深夜无比死寂,若不是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打破这种令人胆颤的氛围,孤独的人是定会绝望的。死寂是对比出来的,当狗吠也停歇之后,这深寒的夜晚就显得比之前更加孤独。遥远的国道上,长途卡车发出的“嗡嗡”低吼在凄怆的夜晚更凸显骇人的凄寒。
林宇上次坐这里看月亮的时候还是仲夏夜,夜晚被蚊子和蛙声吵得睡不着觉,他一个人爬起来同样是坐在这个门槛上看月亮。那一夜的美,笔者无法描述。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无法用自己沙哑的喉咙歌颂尽上帝所有的恩赐,一个画家无法用粗糙低劣的油彩描绘出心目中圣洁的女神一样。林宇也无法再追忆那一晚心底的空灵。他砸了砸脑袋,重又回到屋子里躺下,整个人蒙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在熟睡的时候,他突然忆起,那一夜,月色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