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做了很多的梦。
起先,他在一个黑黝黝的屋子里,看到郑彪在跳踢踏舞,他浑身上下的脂肪一抖一抖的,脸部赘肉也上下弹动。他不是死了么,林宇这样问自己,难道还没有死?他空着的手上不知道从哪里多出了那把尖刀,他提着走上去,生怕郑彪跑了,但是郑彪一直在那里跳着,他好像并没有看见林宇。当他拿刀扎向郑彪的时候,却扎了一个空,周围一切都涣散了,林宇用力过猛,一个踉跄要扑倒下去,却一头撞在了门上,这不是范德财的办公室么?刀不见了,手上戴着那两只手套,他呼吸急促,开了门,办公桌那里坐着一具骷髅,他看着林宇进来,一对空洞洞的眼窟窿,他似乎在笑,牙齿上下嘎嘎地响,这具骷髅正坐在桌前打算盘,林宇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桌子上摊着一本帐簿,上面却不是记的账,而是赫然几个鲜红的血字“郑泽世杀你父母”,林宇恐惧地靠在墙上,向后倒在书架上,书架却轰然大开,后面的密室门也缓慢打开,但是,他面前的场景却再也不是那幽幽的密室,那外面竟然像是一片仙境,四周都是火红的枫叶,中间是一个大湖,碧绿的水,倒影火红的枫叶,这是他以前一直做的梦呀?但是怎么没有血?没有那只戴戒指的手?怎么只有这个梦幻的场景?以前的梦他一直记不全清,大概就是这模模糊糊的印象,现在又出现了,和郑彪、范德财他们搅和在一起。突然,林宇感到喉咙被坚硬的东西掐住了,他使劲地低头,那是一只骷髅手,他正被那具骷髅从身后抱着,骷髅头搭在他的耳边,那两排牙齿发出声音:“郑泽世杀你父母!杀你父母!”林宇鼻子中嗅到了腐臭味,接着周围都在呼号:“郑泽世杀你父母!别死!别死!”
林宇醒了,浑身汗涔涔,他猛吸一口气惊醒,伸直双腿,瞳孔好大,像是中邪一般。诗诗紧握着他的双手,又哭了出来,她已经哭了三天了,眼泪仍然没有干涸。
“难道你下来陪我了么?”林宇声音微弱,他看见了身旁的泪人儿。
“不,你没死,我们都活着。”
“是吗,”林宇缓了口气,“活着可真累人呢!”
“别说傻话。”诗诗轻轻地拍着他,让他不要说话。
佑哥走了过来,他听到声响,从客厅奔过来。一进来却又装出不在乎的样子笑道:“嘿哟,命可真硬哪!”
“佑哥,谢谢你。”林宇挣扎着想起来,他浑身像火烧一样的疼,手臂,肩膀,胸口,腹部,大腿,小腿都缠着绷带。
“别动。”承佑赶忙上前扶他。“伤口要愈合,别又撕开了。”
“昨天你怎么去了?要不是你,我已经死了。”林宇靠在床背上,他伸手去摸胸口,那里中了弹,绑着绷带,又疼又不舒服,但他没力气扯开,因为他的手也缠着,没有一点力气。屋外阳光明媚,是特清澈的秋景。
“昨天?是大前天吧,你都睡了几天了?死了不就可以一直睡了,又没死,睡这么久!”林宇笑了,诗诗也破涕为笑,拿手绢擦眼泪,“还不是你家这位,劝我去阻止你,但我知道你不会收手,还不如和你一起干了!”
“哈!”林宇想竖起大拇指的,但没力气举,只说出一句,“赏两根大拇指。”他一直在笑,想要告诉大家自己没事,可是笑却让他浑身撕裂。
良久,三人都没有说话。林宇变得有些犹豫,他安静了好一会儿后说了下面这句话,“若我真有事了,诗诗可就要托你照顾了。”
“会的。”承佑并没有拒绝,他知道林宇这话是认真的。
“如此我也便安心了,”他显得极其疲惫,“佑哥先回吧,你肯定也好久没休息了,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林宇,虽然……但……”佑哥显得很焦急,但他并没有把话说透。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承佑不再拗他,不能违拗重伤者的意愿,“那好吧,你相信你。”承佑穿上外套出了门,诗诗出去送他,一会儿就回来了,坐在林宇床边。
“走了么?”林宇问。
“嗯。”
“把墙角那些麻袋里的书信倒出来,找到十年前的分类,把郑叔和郑彪俩人的通信找出来。”
诗诗吃了一惊,浑身打战,“这?”
“去吧。”林宇已经没有气力说话了。
诗诗在那里翻了好久好久,一下午都在那里翻着,她始终没有找到。
“拿过来吧,我知道你早就找到了。”林宇的话像一把利刃,直接把诗诗刺穿了。她站起身来,背对着林宇,浑身发抖,她手里藏着几封信件,颤颤巍巍地走过来,递给林宇。
“真得要看吗?”诗诗做最后的争取,手颤抖地按着林宇拆信的手。
“你的手好冰凉,没事吧?”
“没,真得要拆么?”
“嗯!”
诗诗撒了手,她脑子晕晕沉沉地像是要倒下去,摇摇晃晃地站在窗前,夜晚正逐渐降临,外面开始变得灰暗起来,远处的田野里,车辆行驶着赶着回各自的家。诗诗意识到,自己的大限终于要来了,疼痛开始袭击她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