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漫天,像是六月飞雪,蜂飞蝶舞处,隐约可瞧见一处小亭,中央摆了石桌,石桌上放了茶台,一只手指修长的手轻轻拿起一只茶杯,瞧过之后却又放了回去。只听一人叹息:
“不知烈帮主是否看不起在下,茶都凉了,帮主却迟迟不现身。”
烈辩此时已到此地,只见亭内静立一人,雪袍垂地,乌发及膝,举手投足皆如弱柳扶风,只是面容被一斗笠边缘垂下的白纱掩住,看不清面容,更有几丝仙风道骨。
“想不到先生如此守时,竟比烈某这个主人还早到几刻钟。先生不凡品貌,来会烈某这个无能之人,真是惭愧,惭愧!”烈辩见了这人,先客套了几番。毕竟以后还得靠这个落子先生来战胜风云城。
“烈帮主言重了……”那人垂了下头,看不清表情,声音温雅,光从表面上来看,判断不出年龄,似乎只有及冠之年,但曾经做过郑家家主郑渝生和夏家家主夏溟恩师的人,又怎会如此年轻?“在下并无真才实学,只是会些之乎者也,在江湖上混饭吃罢了,能帮烈帮主一统天下,才是烈帮主高看在下。”
烈辩满腹鄙夷,他什么时候要让这个落子先生帮他一统天下了?真正高看他的是他自己吧。等处理完风云城和夏霜,他自然会送落子先生上西天。表面却分毫不露:“那依先生高见,风云城出兵,烈某该如何抵御?”
“……免战。”落子先生淡淡道,“若帮主不想交兵,方可一人与雄风云一战。论兵力,或许他占优势,但论个人的实力,雄风云则远不如帮主。”
“先生此计真是妙计!”烈辩赞赏一番,仔细观察着落子先生的面部表情,然而斗笠虽是白纱,可还是看不清面容。似乎有些清俊,却又有些无神,“那烈某就先不陪先生了,先生拿着这枚令牌,出入江海汇也方便些。”说着便把那枚金制令牌递了过去。
那落子先生似是垂眸看了一眼令牌,也没伸手接,淡淡道:“纵使帮主不给在下这令牌,也没人敢拦在下。这令牌帮主还是收着吧,放在在下这里,怕是暴殄天物了。”
烈辩也不推辞,收回令牌,有些难堪。落子先生如此说,倒像是他小心眼了。落子先生既然有能力当郑渝生和夏溟的师父,才学、武功自是不弱,烈辩又担心什么?
“烈某真是愚钝了,先生此等高人,要这令牌只怕也是没用,那……烈某就不奉陪了。”烈辩说完便疾步离开,不想再和落子先生客套。明明他是主人,此刻却显得有些讨好落子先生了。
“去迎战雄风云么……”烈辩走远后,落子先生仍然在原地立着,修长如玉的五指轻轻捻住斗笠边缘,缓缓掀起,面如冠玉,容貌有些清冷,“一定会成功的吧……届时,也该让他看清他与烈辩的实力差距了……”
他不知是在喃喃自语,还是在和某个人说话。
亦不知是和故人说话,还是在和冤魂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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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像一盘棋局,错综复杂,必须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地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甚至是挪。
因为,一不小心走错一步,接下来的结局可能会很惨痛。
或者根本就不会有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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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飞蝶舞处,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亭台,一盏放凉了的清茶。
清茶里面荡了些灰尘,破坏了茶水原有的清纯,变得浓浊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心也变成这样了呢……
就像白纸不会永远保持着洁白,也会有被染黑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这张白纸,染黑的只是一角,还是已被一大滴墨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