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定似是想起什么,翻身上马,催马而行。夏霜叫住他:“前方无路,快些回江海汇,再碰上段木,可没人帮你。”
古定勒住马,回头看一眼他,咬住嘴唇,欲言又止,“我看……我们还是先留下来吧。”
“留下来?”严世惊冷笑,“留下来做什么?救人吗?仅凭三人之力,救得了吗?”
古定见他们两人丝毫没有悲悯之心,冷眼道:“你们两个替江海汇杀人行,怎么救人倒不行了呢?”顿了顿,又道,“我会通知这里的村民,叫他们在傍晚前离开,去不去,随你们。”
古定策马离开,只留下二人面对面站着。
他们没有动。
他们也不想动。
最终,还是严世惊先开口,“钟离家几十口人都是为你死的,只留下这一个活口,你若是还有良知,应当好好守他。”说罢,尾随古定离去。
夏霜静静立着,静静回想着这一句话。
他何尝不想好好护着他……
只是,复仇,除了能吞没掉心里仅存的那些理智,又能干什么呢……
古定一直独行到山村里面,瞧见一个村妇打扮的人,下马朝那妇人走去。那妇人瞧见古定朝自己走来,似有说不出的害怕,急忙反身跑开。古定有些疑惑,干脆在原地不动,看看那妇人耍什么花招。
不一会儿,那妇人又自村里出来,拿了锄头,身边还跟了一大群人,手里都没空着。
领头那个村长打扮年过半百的老人以为一大群人来了村里,好不容易看清单枪匹马的古定,还算和气地道:“这位公子,你来此贫寒之地,到底有何贵干啊?”
古定听到有什么异动,不禁回头望了一眼。还好,不是洪灾。“洪水马上就要淹上来了,我来是想告诉……”
先前那个给村民通风报信的妇人骂道:“村长,您别听这个小孩子胡说!先前有个与他年纪一般的小孩儿也说过这话,时至今日,有一滴水淹到过咱们这儿吗?”
年纪与他一般……古定略加思索,那肯定是段木了!段木千里迢迢赶到这里,莫非就是为了对这些村民危言耸听?
不,肯定不是!他是要让江海汇境内的人都以为洪水是由烈辩治理不当而引发的天怒,只有杀掉烈辩祭天,江海汇才有救!
“……”村长沉默一阵,抬手支柱妇人的话头,沉声道:“若果你是烈辩派来的人,那就请赶紧离开此地,不然,别怪老夫叫人把你送出去了。”
“可是……”古定不想让这么多人因为这一点不信任而丧生此地,坚持让他们离开,“洪水是没有在近几日蔓延上来,可是也没人能肯定,也许在明日,或许就是今日,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将不复存在!”
村民们开始动摇了。
是啊,要是仅仅因为对旁人的不信任而放弃生命,实在太不值了。
那妇人急得直跳脚,眼看自己便要面子扫地,急中生智叫道:“村长,他只是个小孩儿,也许他只是闹着玩儿的,别信他的话!”
古定气极了,这个妇人竟为了一己私欲而拿整个村庄所有人的生命作赌注!
村长又开始沉默,显然有些为难。
那妇人再欲开口,企图把村民也说服,冷不防一黑影自后方跃自她身旁,衣袂飘扬,抓住那妇人的左臂向前一抡,将她抡出几丈开外。
周围的村民吓了一跳,谁也不敢去帮她。
古定微微皱眉,想去看看那妇人有没有事,那人却道:“别人不相信你的话,又有什么办法。纵然你做再多的好事,别人终将视你为恶人。”
“那你又怎么肯定你做的是好事?”古定早就看严世惊不顺眼了,据理论争道,“其实你根本就没做过什么好事吧?”
严世惊干脆没理他,一剑贯穿那妇人喉管,剑抽出,没沾一滴血,那妇人喉管被剑刺穿处,结了一层薄薄的寒冰。“谁敢再动一下,下场就和她一样!”
古定愕然。
“死神”果真是名不虚传。
“这位公子……”村长干咳两声,上了年纪,江湖阅历也丰厚,看得出严世惊不单单是来杀人那么简单,“请问这是要……”
严世惊冷笑:“她该死,与我何干。洪水将来,避不避,你们看着办。”言毕,瞥了眼古定,径自走了。
人群里已有胆小的孩子哭了出来。
古定勉力道:“他是我师兄,他说的没错,洪水马上就要来了,你们赶紧往高处走吧……”
话未说完,便有村民喊道:“他师兄是个魔鬼,他定不是个好人!”
村长面容也愈来愈寒,冷面道:“公子请回吧,等周围传来消息,我们再走也不迟,就不劳烦你了。”
村民都怒视着他,却也畏于严世惊,四散回屋了。
远处忽然隐约传来虎啸龙吟之声,似有排山倒海之势。
洪水压过来了!
古定心下蓦地一惊,想通知村民快避,已有人将他强行用内力拽走,送至村后的山顶。
洪水迫近。
古定猛地挣脱那人的手,向村子中央奔去。
那人着急也随后跟去,后面有人唤住他:“夏霜,别追了,由他去吧,我护着他,他不会有事的。”
夏霜回头,却见严世惊已一支箭般射了出去。
不能让他赴险!
夏霜一惊,急忙尾随。
一时间,洪水泛滥。
七丈……五丈……三丈……
待古定冲到村庄内时,已经迟了。
甚至连他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古定轻轻一眨双眼。
可惜他还没能重新见到父亲,就要随养父而去了。
可他还不知道,他的父亲、母亲比他的养父还要去的早。
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