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乔姨娘摸索着进去点上灯,一边说道:“这夫人也真是的,也不给四小姐配几个得力的丫鬟,这大晚上的,屋里连个点灯的人都没有。”
容浅坐在桌旁,看着站在一旁的乔姨娘,淡然说道:“二姨娘坐下说话吧。”
乔姨娘闻言看了容浅一眼,见她神色淡淡,就坐了下来。
“二姨娘今日过来,应该不是简单的向我汇报夫人的举动吧。”容浅倒了一杯茶,放到了乔姨娘面前。
乔姨娘抬眼看着容浅,心下一颤,复又低下了头,今日来这里见她,她可是考虑了一个晚上,如今芙儿被关在柴房里面,老爷又厌弃了她,她想要翻身只能来求四小姐了。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来看,这四小姐绝不简单,就连夫人跟二小姐也在她手上吃了不少亏呢。
“四小姐,先前芙儿糊涂做了一些对不起您的事情,请您大人有大量饶恕她,以后婢妾一定会好好管教她的。”乔姨娘看着容浅,恳切说道。
听着这话,容浅看了乔姨娘一眼,淡淡说道:“其实我也能明白三姐姐的心思,作为庶女,谁不想飞上枝头呢?可是要想踩着别人上去,也得看看她想要踩的是什么人。你说对吗,二姨娘?”
“是芙儿她糊涂,四小姐,婢妾只有那么一个女儿,若是没了她,婢妾的下半生还有什么盼头?请您大发慈悲饶过她,婢妾感激不尽。”乔姨娘从凳子上起身,直接跪在了地上。
容浅看了地上的乔姨娘一眼,淡淡说道:“其实我明白二姨娘的心思,眼下郢都来了不少贵族英杰,上至天越太子等人,下至地方官员的贵公子,若是能被这些人看中,三姐姐可真是飞上枝头了。”
乔姨娘面色一白,低下头,没有否认。
屋内烛光氤氲,容浅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上的茶盏,忽然说道:“其实我与三姐姐并没有多大仇恨,她虽然陷害了我,可是却间接让我与轩王退了婚,说实话我还得感谢她呢。”
听着这话,乔姨娘面色一惊,抬眼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原来,原来她根本就不想嫁给轩王,难怪她得了休书却没有半分的沮丧,这样说来,芙儿她,芙儿她是中了她的计谋,也许今日她来这里求她,也在她的预料之中,这个女子骗过了所有人,未免太可怕了些。
“老实说,容芙好不好,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可是得罪我的人是什么下场,你瞧着容嫣然就知道了。二姨娘,想要我放过容芙,很简单。”容浅定定的看着乔姨娘,眼底冰冷一片。
若说从前乔姨娘只是怀疑,现在她基本上已经笃定,容浅这个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从她认识贺兰云昭,得天越太子相助就知道了,她当时真的该阻止自己的女儿的。
“四小姐尽管吩咐,只要是婢妾能做的,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容浅摇头,淡笑说道:“二姨娘言重了,其实我只是想要跟你打听一个人而已。”
“谁?”乔姨娘下意识问道。
容浅眼底忽然恢复了冷寂,她微微垂眸,声音中透着丝丝眷恋,“千月雪姬。”
房间里面,人走茶凉,容浅紧紧握着茶盏,她闭着眼睛,周身被一股冷肃的气息包裹着,刚刚乔姨娘的话还在她心头撩绕着。
“婢妾从未听过一个叫千月雪姬的女子。”
“四小姐您当年是被老爷从外面直接抱回来的,至于您的母亲,婢妾从未见过。”
从未听说过,从未见过!容浅慢慢睁开了眼,她灿亮的眸中红光与蓝光交错而过,体内三道内力流窜交错。
她忽的抬起头,看着窗外那高悬的圆月,眼底红光仿佛要涌出来一般,整个屋内被一股寒烈的气息笼罩着,她的手紧紧抓着桌面。
“咔哧”一声,桌面出现了裂纹,然而她眼底也恢复了平静,她站起来,走到书桌旁,看着桌上的宣纸,她拿起笔,行云流水一般写着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黑影忽然出现在了房中,看着桌旁那醉心于书法的女子,他皱了皱眉,她倒是与他想象中不一样。
“祁王夜半降临寒舍,可有要事?”容浅忽然放下手中的笔,看着对面那一身炫纹锦袍的男子,淡淡说道。
沐景祈剑眉微沉,看着那平淡冷寂的容颜,沉声说道:“你对本王的身份似乎一点都不好奇。”
“也许我是比常人冷静呢。”容浅淡然说道,今日在宫中见过他,她便料到他会来。
那一双灿亮的眸,仿佛能洞悉一切一般,沐景祈皱了皱眉,“今日本王不是想帮你,只是因为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
“嗯。”容浅淡淡应了一声。
沐景祈脸色瞬间一黑,这个女人凭什么这么理所当然的接受,她不应该是感激涕零吗?
“你与轩辕天越是什么关系?”沐景祈冷声说道,这女人完全不能以常人的角度来看,“你是本王的恩人,本王不得不提醒,离他远些,他不是你可以招惹的人。”
容浅看着沐景祈,淡淡说道:“我与他的关系,正如我同祁王的关系,萍水相逢罢了,何来招惹一说。”
好一句萍水相逢,亏他还担心她上当受骗,真是白费了他的好心,沐景祈一拂衣袖,屋内一道内力涌动,那原本已经碎裂的桌子终于支撑不住,支离破碎,散了一地。
看着地上的碎末,容浅嘴角微勾,还是一样的性子,也难怪不是他那皇兄的对手。不过轩辕天越这人,她还真不想靠近,太危险!
写意阁中,一身月白色长衫的男子临窗而立,看着天边的圆月,他黑曜石般的眸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刚刚得到消息,楚温岚的人送她回容府了,她跟楚温岚之间真的有什么关联吗?她身上还真是迷雾重重。
贺兰云昭忽然回过头来,看着桌旁坐着的易南浔道:“什么病会让人几乎没有脉搏?”
感觉不到脉搏?易南浔下意识道,“你说的是个要死的人吧。”脉搏是感应一个人生命力的证据,没了脉搏,不就是死人吗?他找他来就是问这种问题?
贺兰云昭眼底闪过一抹寒意,冷淡说道:“她还活的好好的。”
易南浔心下一惊,追问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人,若是病的话,这样的病症委实奇怪了些,我至今还没有听过。”
贺兰云昭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神医榜第一人有下落了吗?”
“至今没有消息,我那师妹这些年都不曾现身过,怕是不容易找到她。”易南浔看了贺兰云昭一眼,什么人让他这般急于找到师妹,说到他那师妹,虽然同为药王谷的弟子,可是他们从未见过面。只依稀听师傅说过她是个不输于男子的女子,更是在他去世之前,将药王谷传给了她。
天下阁虽然情报无双,他们找她许久了,至今都没有消息。
“查不到也要查!”贺兰云昭眸中划过一抹决然之色,月白色的衣衫拂动,透着惊人的气魄,“三个月之内,我要知道苏妄言的下落。”
第二日,容浅忽然病了,一连在榻上躺了几天,而柳氏自然不会给她请大夫,只说四小姐最近太累了,需要休息,不让人去打扰。容德庭问过一句之后,也就没有再过问了。
宁馨苑中,容浅躺在榻上,微微闭着眼,苍白的脸上带着些微的倦色,睡了几天,睡梦里面浑浑噩噩中梦到的都是一些模糊的事情,漫天的雪花,流淌成河的血液,还有个女子,好像是娘亲,可是她的脸好模糊,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姐,先喝药吧。”红玉推门而入,将药碗端到了容浅面前。
容浅睁开眼看着那浓黑的药汁,淡淡说道:“这药对我没用,不用再煎药了。”
“可是小姐……”红玉想要说什么,看着手中的药碗,她心头忽然升起一丝无力,这药的确没用。
容浅掀开被子,起身走到窗户旁边,微风拂过,发丝飞舞,她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阳光真好,倒是难得有这样安静的时候,可是如她这般,真的能停下脚步吗?不能,她已经忘记了一切,再停下的话,怕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阴影不知何时从房梁倾泻而下,随之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这大好春日,出门晒晒太阳对浅浅的身体也好。”
容浅挑眉,看着那探出头来的男子,银质面具在阳光的照耀下,璀璨夺目,她嘴角噙起一丝冷笑,“怎么,云昭公子现在改当梁上君子了吗?”
“浅浅这是在夸奖我是君子吗?难得听浅浅夸奖我呢。”贺兰云昭轻笑一声,从梁上跃了下来,朝着容浅走过来。
容浅嘴角抽了抽,她有夸他吗?看着眼前唇角微扬的男子,这人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她可没兴趣与他周旋,“你又来做什么?”
“听说浅浅病了,自然是来看望浅浅的。”贺兰云昭直接进了屋子,压根不理会红玉诧异的目光,跟在容浅后面。
听着这话,容浅冷笑一声,“就怕你是来看我死没死的吧。”她瞥了贺兰云昭一眼,“不过你放心,在没得到君王令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贺兰云昭看着容浅,黑曜石般的眸中掠过一丝笑意,他叹息说道:“浅浅真是误会我了,区区一个君王令,浅浅若是想要,我送与你便是。”
容浅眸中一亮,打量着贺兰云昭,“君王令在什么地方?”
贺兰云昭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直接走到桌旁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又冲着一旁的红玉说道,“咱们中午吃什么?”
红玉一愣,有些不大明白贺兰云昭的意思,随即看向了对面的容浅。
“浅浅好狠的心,我为了你,可是一天没吃饭呢。”贺兰云昭黑曜石般的眸忽的看向了容浅,“哎,早知道就不去查那君王令的下落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