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看了沐景祈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这人倒是看得开,他不由一笑,“真不愧是祁王,连俯首作低都比别人快。”
“连城,你什么意思!”龙少成目眦欲裂,狠狠的瞪着马背上的男子,“你讽刺我可以,可是我不准你这样说祁王殿下。”
沐景祈微微蹙眉,低喝一声,“少成,够了!”
“可是殿下……”龙少成回头看着沐景祈,眼底闪过一丝不甘愿。
沐景祈抬眼看了他一眼,面上淡然,“东梁国灭,我身为皇室子弟,不反抗,不殉国,的确是不配这东梁祁王殿下的称呼。”
“哟,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啊。”连城微微挑眉。
这话一出,龙少成几乎是忍无可忍,直接拔出手中的长剑,指着连城,“连城,你要是再敢侮辱殿下,我绝对不放过你!”
“不放过我?!我倒是想要看看,你打算如何不放过我?!你龙少成既然已经投靠了天越太子,就该知道,忠臣不事二主,不对,你也算不得什么忠臣。”连城冷笑说道,整个人高坐在马背上,眉眼间尽是挑衅之色。
被人这样羞辱,龙少成如何还能忍,如果只是羞辱他一个人的话,也就算了,他连祁王殿下也羞辱。他眉头一横,周身杀气泛滥,“连城,你找死……”他赤红着双眼,手紧握着长剑,作势就要往前冲。突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了他的行动。
“少成,住手!”沐景祈低喝一声,他抓着他的手臂,看着他愤怒的脸,低声说道,“他说的没错,你现在是轩辕天越的人,凡事该以他为主才是。我与你只是朋友,你该明白,如何效忠才是。”
龙少成闻言,脸色一变,旋即默然,握着剑的手微微下垂。殿下说的没错,自他答应归顺轩辕天越之后,他就不再是东梁将军,而是天越降臣。
“怎么,不敢动手了吗?哈,我还以为你是个有种的呢,想不到竟然跟你们祁王一样,都是苟且偷生的无能之辈,还说什么东梁祁王,王侯榜之一,与其余四位相比较,真是不知道差了多少。也难怪慕容笙箫敢派人直接来截杀,如此无用。也不知道轩辕天越怎么想的,这么没眼光,竟然还要牺牲这么多高手来救你,就跟当年一样。早知道,当年就不该救你们才是。”连城双手抱胸,眉眼间尽是嘲讽之色。
龙少成本来刚刚压下的火气,瞬间暴涨,“连城你够了!”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当年君无言也就十四五岁而已,可是那个时候祁王殿下都不是她的对手,这能说明什么呢?!而今,更是在她手中灭国,失去了所有的权力,就更不值得一提了,亏得她还这般看重于你。”连城摇头叹息说道,脸上颇有些不以为然。
她看重于他?!沐景祈忽的闭上眼睛,从遇上她开始,近乎是颠覆了他前十八年所有的荣耀,他渐渐开始一无所有。怪她吗?不,是自己不够强吧,否则如何会一败涂地。
“是,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不配。”这样的他,往后哪里能值得当她的对手,呵。
龙少成闻言,脸色惊变,“殿下……”
“谁说你不配了,祁王可不要妄自菲薄才是,王侯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要不然连城公子,为何到现在还只是天下榜上一个偷鸡摸狗的小盗贼?!况且这些年若不是祁王镇守边疆,东梁的土地怕是早就被外族给侵占了。”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风伴着衣裙的声音猎猎作响。
什么叫偷鸡摸狗的小贼?!连城鼻子都快气歪了,真是吃力不讨好的活,他们夫妻两个人就会欺负他。
听着这声音,沐景祈蓦地抬起头,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不觉中慢慢偏过头,视线之中一个白色的身影跃入眼底。
那张脸平淡无奇,顶多算的伤是中人之姿,可是那双眼睛灿亮若星辰,周身的气韵更是清冷如天边孤月,将人的眼睛彻底吸引,再难以移开。这样一张平淡的脸,曾经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呢,好像这一刻,发生在郢都的一切都像是昨天的事情一般?!
就是在那个夜晚,这个女子闯入了他的视线之中,在他一次次的以为他以后与她不会再有交集的时候,却恍然得知,她就是自己多年苦苦针对的仇人!这样的交集,比没有更让人心生复杂!
容浅脚尖落地,单手背负,神色间一如从前一般冷静无波,虽是女装,却也让人觉得威严横生,霸气不凡,她看了地上那些横陈的身体一眼,再看沐景祈身上的伤,眉梢微蹙,手蓦地一抬,“影一,去前方的城镇之中买些药材。”她看向站在旁边的易南浔,略一点头,“二师兄,劳烦你与影一一起去,还有连城,左右你也无事,跟着去吧,顺便再找一辆马车。”
一个黑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他单膝跪地,恭声说道:“谨遵城主命!”
这边易南浔点了点头,看着容浅的神色,嘱咐说道:“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唯有连城嘴角抽搐着,这是将老子当牛马来用吗?刚刚让他唱了吃力不讨好的黑脸,现在又要他干活,这对夫妻,真不是一般的心黑,都知道折腾他。可是他哪里敢说不是,人家武功比你高,势力比你广,除非嫌命太长,过的太舒心,才会去作对。
“是,娘娘。”连城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临末了,看了一眼旁边的沐景祈一眼,转而骑马离开。
容浅点了点头,不语,看着他三人离去,她才将目光落到了沐景祈身上,“这段时间,我身体不大好,没有时间招呼祁王,所以祁王生气了,就不告而别吗?”
沐景祈看着对面那熟悉又陌生的容颜,这一刻心里可谓五味杂陈,容浅,君无言,这是他第一次得同时面对这两个人,当然还有,天越太子妃。其实现在想想,他们之间的共通之处还挺多,这性情,这处事方式,只可惜,她再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
“成王败寇,我败在你手上,无话可说。”
容浅轻笑一声,“祁王一句无话可说,便是将我们的关系撇清了吗?当年可是我从你手中将东梁皇位夺走,你该恨我才是。”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并不怪你。”沐景祈别过头看着别处,那张脸上的笑容虽然浅淡,可是总觉得像是雪后初晴一般让人看的舒心,可是,于他终究太过飘渺。
容浅微微挑眉,“既是如此,那我们之间也不算有深仇大恨,这次凉都城之行,我们也算是同仇敌忾,是盟友了。”
沐景祈抬头,看着那清淡的容颜,不语。
“祁王真的甘愿就这样埋没下去吗?我以为王侯榜上的人,总是有些雄心壮志的呢。我今日来想做什么,祁王怕是比谁人都清楚,那我也不废话了。还记得当日在郢都之中,你曾答应我三个条件,前面两个,显然你也都办到了,如今我说第三个,再次成为祁王,这次是天越国天越太子敕封的祁王,享有封地,庙宇,一应与亲王等同。”容浅看着沐景祈,倏尔一笑,“当然,我知道祁王有自己的风骨,自然不愿意受人要挟,所以我也不勉强。之前那应允的条件也可就此作罢,毕竟当日救你的时候,我就有私心,怎好委屈了殿下。”
龙少成听着这话,嘴角不由抽了抽,看向容浅的目光却是改变了几分,难怪她能得天越太子看重了,这两人分明是一样的腹黑。殿下的性情自来是说一不二,怎么可能毁了自己的承诺。不过,在郢都的时候,她救过殿下吗?!其实这段时日的相处,他对她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成见了。
“既是我当日应允的事情,我自然做到,但是我答应的是你,不是轩辕天越,所以我不会成为天越国的祁王,我希望看到的是另一番盛景,到那个时候,我想成为一个崭新的王朝的祁王,你能做到吗?”沐景祈心头渐渐平缓,罢了,一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
容浅灿亮的眸中闪过一抹华彩,淡然说道,“自然,不过,现在那一番盛世皇朝还不曾建立,就先委屈祁王挂名在天越国下了,我与太子夫妻一体,将来大业完成,都会感念祁王功劳。祁王伤势颇重,先随我前去疗伤,绯烟公主你不用担心,影煞那边已经将她带到我们驻扎的地方了。”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那白色的身影偏过头,看着不远处那马背上的男子,眉心微蹙,身体一个腾空而起,朝着那男子的方向飘去。
空气中传来一个恼怒的女声,“轩辕天越,谁让你骑马的,你就不怕伤口又裂开?!”
“哪里有那么容易裂开,再说咱们浅浅不是医术高明吗?不会有事的。”另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声音中透着无上的宠溺。
“反正裂开了又不是我痛。”
“好了,浅浅,我知道错了……别生气。”马背上的男子早已经下了马,他拥着那白色的身影,浅紫色的眸却是看向前方那站着尤有些艰难的男子,眸中微微一闪,随即颔首,面上笑意从容,一如从前一般优雅自得。
沐景祈目光对上那一双淡紫色的眸子,漆黑的眸微微一紧,随即又是释然,不管何时,他们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