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露水还依恋着深绿色的小草与枝叶,它们被浸染得湿露露的,显得分外可爱柔嫩。初秋的太阳勤勉的爬上可爱的蔚蓝色的天空,温和内敛的就像是剥去了灸热的外衣,淡然的在人间洒下缕缕亲切的阳光。
江采苹沿着走廊向练舞大殿走去,自李玙离开长安去南方,她的心似也跟着他走了,留下的躯壳平淡而不知滋味的度过一个又一个重复单调的日子。
江采苹低着头,边走边沉思。一个人怎会到这种境界,整个心中空空的,又好像满满的,自己都可以看到,里面装着的只有思念与牵挂!
她寂寞的被裹在安静的空气中,亦或她是强大寒流一路冰冻,柔和的阳光一向只属于快乐的人!不过再转个弯就到练舞大殿了,人多热闹会温热她。
突然撞到一个人,宽宽的胸膛就像是一堵墙,江采苹有点站立不住,那人急急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她站定后,本能的退后一步,仰头一看,是李璘,一脸关切的注视着自己,眼睛里却点滴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李璘放下手,问道:“你还好吧?远远的望见是你,偏又一直低着头,跑过来正想着叫住你,不料却撞着了。想什么那么入神呢?”他故意做出猜测又想到结果而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你是不是在想三哥?”
江采苹脸色微红,忙道:“你别瞎猜了,我没想什么呀!对了,一大清早的你怎么过来了?!”他已有好些天没过来看她了,只是她的心一向在李玙身上,也没在意,现在看到他才想起。
李璘也不答话,笑了笑,没等江采苹反映过来,就拉着她走到长廊边几株大树后。江采苹觉得他今天不似平时豪放爽朗,整个人透着些奇怪神秘,他和她之间有什么话非要避着人说呢!
李璘盯着江采苹看了会儿,似胸口的话要下定决心才能说出口,半晌才道:“采苹,今天就别去练舞吧!”
江采苹一怔,问道:“为什么?”李璘道:“就想叫你陪着我说会子话。”看着江采萍一脸不解疑惑的神色,叹了口气,又道:“你知道我和三哥一向要好,他走了那么些天,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江采苹心中忖度着他肯定不是认真的,他一个皇子要想说话还不简单,光宫女太监就一大堆等着排队呢!再说她从不翘课,她在现代就是父母心中的乖乖女儿,老师眼里的三好学生,到了唐朝更是加倍努力学习,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唐朝的宫廷乐队绝不是好混的,她来唐朝这么久,算是见识到了唐朝在舞蹈音乐方面的高水准。
江采苹刚想开口说不可以,却见李璘的脸上满是诚恳期待之色,看得人心中不知怎的就酸酸的,心中一软,拒绝的话到嘴边竟变成:“我怕师傅那儿不好交待,我又没生病,怎么好意思去请假呢!”
李璘舒了口气,脸上满是开心的笑容,道:“还真怕你不肯呢!师傅那儿你就不用担心,我让何胜帮你说去。”说完,他转身想要去叫等在走廊上的贴身太监何胜,回过头又朝江采苹说道:“你别走开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还未走到走廊,何胜看见了,早快步迎上前,李璘吩咐完了,又自回到大树后,问江采苹道:“我们去哪儿呢?”
江采苹想了想,宫里就那么点地方,李玙不在,她屋里肯定不能去,即使别人不说什么,她心中那一关也过不了,孤男寡女的总是不太好。她说:“就去秋千架那边吧,还是喜欢那儿的幽静。”
李璘点点头,说:“好啊。”两人沿着小径,走到花园尽头墙角。大树下,秋千架依旧如昨挂在树枝上,只是不是玩乐的日子,除了枝头的鸟儿,孤零零的似只有自已的影子相伴。
李璘走上前,拉住秋千架绳索,眼睛里闪烁着光彩,喊道:“采苹,快过来坐啊,我来推你。”回头见江采苹并没有移步,忙笑道:“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你摔下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采苹想解释,她绝不是怕摔下来,几年前的事也不是她自己经历的,只是她无来由的在迟疑些什么呢?她一时也不明白,她看着李璘一脸坦率恳切的笑容,怕她再坚持他觉得奇怪,忙近前坐上秋千。
李璘抓住绳索,低头看着身前的江采苹,她背对着他,纤细的身影,他终于可以不被发现一直看着她,近乎放肆的!他轻缓柔和的推着秋千,心中的话像哽在喉咙口,堵的难受,他有些伤心,声音便涩涩的:“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推秋千了,等你嫁给三哥后,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了!”
江采苹心头一紧,回过头,看向李璘,心中忽然明白她刚刚迟疑的是什么。李璘抓住绳子让秋千停止摆动,他怕江采苹回头看他坐不稳。
江采苹站起身,嗫嚅着:“其实你不用如此,…”想了下,决定还是说出来为好:“以后会有属于你的人陪你,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
“采苹,你在想些什么?!”话未说完,就被李璘打断,他不想再听下去,怕听下去心会承受不了痛。自惊觉心中的秘密,他一直想把她回归到正确的位置,一次次面对自己,剖析自己,告诫自己,结果只是发现她不知何时早已在心中扎了根。
原本想她嫁给三哥之前,不再来掖庭宫看她,因为多看她一眼,心就会多痛一次。所以忍了那么多天,但是这一天,很特别的一天,他下定决心早早的赶来看她,只是来看看她而已,算是给自己17岁的生日礼物!决定后,发现心其实是真实的快乐着!没看到她时,心是焦急的等待的,浮澡得像整个世界都飘浮在空中。看到她,心终于沉淀下来,好像他恢复了思考行动的能力。
但是只能把她放在心里,盖上盖子!这是他的可悲之处吗?!李璘故作夸张的笑起来,继续说下去:“我只是很怀念这段日子罢了,我喜欢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快乐的!你马上要成为我的嫂子,我替三哥开心还来不及呢,他想了多少年,现在终于抱得美人归。而且…”
江采苹有些不好意思,真是莫名其妙的自作多情!以为这具身体有着世所罕见的美,见到她的人都会迷恋,还急着想撇清,怕有丝毫招惹而让对方陷下去受伤!现在想想都要嘲笑自己!脸上不由自主的就有些红了,她见李璘说了一半停下来,问道:“而且什么?”
李璘用更加欢快的声音说道:“而且我过了年也要成亲了!你那时已经是我的嫂子,肯定会跟着三哥来喝上一杯喜酒的吧?!”心里不知怎的总是希望她能够看着自己成亲,为此,他硬是冒着惹父皇不快的风险,坚持要求把日期改在明年三月份,而父皇给他定的日子却是年前。
“哦!”江采苹有些惊讶,“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呢?”她想肯定是李玙走后的事情,因为若他知道,不会不告诉他。
果然,李璘解释着:“才是前几天定的,之前父皇只是询问我的意思,怕事情有变,所以没告诉你。”
江采苹正视着李璘,昔日略显单薄的少年,如今长得高大俊朗,只是在现代还应是读书的年龄,于古代却已要娶妻生子了!她问:“订的是哪家姑娘?”
李璘蹲下身,背心靠着大树干,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用眼神示意江采苹也坐下。江采苹忙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她随手有一下没一下玩着身边小草。
李璘慢吞吞的说道:“是太仆卿王毛仲的孙女。”除了她,是哪家姑娘都不重要。
江采苹点点头,笑道:“真是恭喜你啊!”她也搞不清楚太仆卿是什么官位,只知道应该为他感到开心。
李璘脸上闪过一丝酸涩,她是真心开心吧!对于他竟是丝毫留恋也没有,明知道会是这样结果,但心中还是莫名的牵痛了一下。低下头,只是片刻,他就恢复了,时间短得足以不被人发现他心中的异样。当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脸纯真笑容,伪装得就似是真实的自己。他说:“今天是我生日!”
江采苹脑子里轰的一下,心似被槌子用力敲了一下,感觉太阳光突然强烈了许多,在阴暗处的她莫名就像被光芒团团包围,拉扯着她也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