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受过绝望吗?”
“就是那种,全世界都在笑,只有你躲在角落暗自伤神的绝望。”
我是被这两条短信的提示音吵醒的。
对,是两条。
两句话分开发,电话费会扣两倍。
可家境一般的她,居然发两条。
一定是遇上什么大事了吧。
我醒醒神,从床上爬起来,拨了个电话过去。而回复我的,却只有幽谷回声般的忙音。
我知道,肯定是韩楦那家伙又干了什么让她伤心的事儿了。
其实,能怪谁呢?韩楦只是做着自己的事,伤害谁也都是无心的。但还是忍不住责怪。
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脑中炸裂而开,蔓延到各个角落,然后最后一层防线彻底崩塌。
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严重的失眠过了。
天空一贫如洗,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如墨般的漆黑。我突然想,她是否躲在被窝里兀自哭泣?是否也在对着漆黑的夜空发呆?或者,是不是在心里把韩楦骂了一千遍?
我穿透过记忆,逐渐看清一个人影。
那个人不顾一切地沦陷,从黑暗到黎明,迷离的声音划过破晓,却终没能到达最终的彼岸。
他笑着说人心太复杂,却心知肚明自己也不是一潭清水。
他和她太过相像,才禁不住不顾后果地怜悯。
还是他看得太近,不肯预知未来的步调,才不抑制每个心跳背后的情愫。
清晨的曙光把我拉回现实的沼泽。我顶着黑眼圈挪到班里,却见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不速之客。
“你怎么来这儿?”教室里除了我们,空无一人。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昂着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记得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说想带我见见你的朋友,可是到底也没有……但是,虽然说过去这么久了,我能不能认识一下?”
我听着她那有些杂乱无章的语序,消化了一会儿才捕捉到她想要表达的信息——见我的朋友。而且是,和我一起。
她却把我的沉默当做了认可,开开心心地溜出了教室。
“还是这副模样。”我无奈的笑笑,独自嘀咕一句,翻开笔记复习,眼前的一个个化学方程式却不知怎的都化作刚刚离开的人的缩影,挥之不去。
巧的是,她们班周六小聚,我干脆就把他们都请去了我妈的KTV,然后约了路一远一个小时后的时间在隔壁的包厢。
我自认为是完美的了。
却不曾想,一眼看到了她——半夜给我发短信的韩楦的小迷妹。
我知道,最合适的开场白是“你好啊,好久没见啊”或者“看起来心情不错啊”,但我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略有些惊异的是,面上恬静的她,竟也会跟男生混在一起——尽管这些人中有韩楦,但毕竟男女有别。
我跟那几个男生都不熟悉,就自己坐在沙发上发呆,偶尔看看手机有没有短信什么的。
转头间,才知道,不合群的,不止我一个。
“跟他离得再近,心也依然贴不近啊。”
我听到她轻声低估,迷离的微笑让我误以为自己是眼疲劳出现的错觉。
有人张罗着玩游戏,很自然地把我圈了进去。到了一半路一远打电话给我说他到了,我便出门接他去了。
他说要上厕所,叫我先去包厢。我也没跟他客气,特地放慢了脚步走回去——因为实在不想无所事事地跟学弟们混在一起了。
只是当我一步步挪到包厢门前,却听里面传来了剧烈的争吵声。随着酒瓶破裂的声音落下,金缕衣仓皇地推门跑出来,失魂落魄地朝大门的方向走过去,显然是没有注意到我。
直觉告诉我,出事了。
我掉头追过去,为了不被发现,没敢走太快,正碰上从厕所出来的路一远。
“快开车去,跟着她。”我拽着他,不假思索。
“他是苏梦舞?”
我的好兄弟啊,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心思。
“来不及解释了,快去。”
其实,车速没能多快,一直慢悠悠地开在她身后。终于,她在公交站停下,我们也终于不用再听身后车辆急急的催促声。
“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就知道,这句话他憋了半天了。
“她是金缕衣,喜欢韩楦——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就是那个表面情商很高实际有点傻的那个。”
“然后呢?”
“刚才我路过包厢的时候听见里面吵起来了,接着她就跑出来了。我估计是出事儿了。”
我们接着都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凝视着那个人影。
华灯初上,昏黄的路灯下,那身影显得无比凄冷。一辆辆公交车呼啸而过,她却只是站着,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一个动作,甚至连站姿都没有换一下。
“诶,帮人帮到底,要不我开车送她回去吧?”
我正想说“好”,却见视线中蓦然闯入一个人影。
他手中拿着一件女生的外套,大概是金缕衣的。
难怪她不走,原来是等他呢。
我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只是终于在她脸上看到了些因触动而来的变化。只是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他们竟开始剧烈地争吵。接着她转身跑掉,剩下韩楦一个人愣在哪儿半天没回过神来。
路一远开车跟过去,却被卡在了红灯的路口,又转了两圈才在一条商业街发现了她。
和韩楦。
我走下车。
韩楦刚好转身。四目交接间,我在他眼中看到了复杂。
对,就是复杂。
他向我小跑而来。
“金缕衣找过你?”
我很快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哪件事。我就知道,想捂根本捂不住。
我没有否认。
他偏要把我拉到那咖啡馆——就是我跟苏梦舞口中的“老地方”。这就算了,偏偏还挑了上次我跟苏梦舞见面的那个挨着门挨着窗户的位置。
我真的免不了多想了。
“有一次我跟金缕衣在这儿碰着了,所以还在这儿说话吧。”他毫不客气地坐下,望着窗外出神。
靠!
还有比这更巧的吗?
我跟他简述了一下那天金缕衣来找我的场景,当然没有避开她哭得难受的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脸颊的场景,还特地夸大了一下。
“那你说……苏梦舞可恨吗?”他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可恨吗?
当然。
“她刚刚污蔑金缕衣打她。可我为什么总觉得……她有点无辜呢?”
因为你蠢!
我懒得再跟这个情商为负的人说话,推门就走出去。
以后再也不来这破地方了。
我跟路一远又回了趟KTV,倒出了包厢的录像,才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