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媚是团长雷明章的独生女儿,今年二十一岁了,在留守处的军人服务社工作。可是这儿平淡的工作让雷媚总是提不起心情来。本来到了该处对象的年龄,可是家属院的那些纨绔子弟她一个没瞧上眼,嫌他们个个油头粉面、油嘴滑舌的,没一点男人味。可是她越烦他们越粘她。就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这天,雷媚从军人服务社下班回来,父亲和母亲正在说着什么,见她进来就停下了。雷媚进门说了句:“爸爸、妈妈好。”就准备进自己的房间,却被父亲叫住了,雷明章说:“媚媚,你也不陪着爸爸、妈妈说一会儿话?”雷媚说:“我累了。”雷明章的脾气是人人都知道的,十几岁就参军,养成了军人那副直筒子的性格,便对雷媚说:“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直来直去,就是给你介绍的那个对像,怎么着你给个痛快话。”雷媚转过身,坐在沙发上,说:“我也直来直去,家属院的我一个也没看上,你也别操心费力的。”说完转身走了。雷媚的这一句话差点没把雷明章气得眼珠子从眼眶里迸出来,雷明章和老伴又叹气又摇头的,半天雷明章才说:“你看这丫头让咱们惯的。”
事后,雷媚免不了被雷明章数落几句。可雷媚一撒娇,雷明章就消了气。雷明章说:“媚媚,你也别眼眶子太高了,我看那个小子还真不错,不像那些臭小子整天游手好闲的,再说你也不算太小了,别等人家挑剩下了,你才麻爪了。”雷媚说:“爸,家属院的我一个没瞧上,不过你也别急,不出一年,准给你领回一个好样的。”雷明章就“哈哈”的笑起来,刮了一下雷媚的鼻子说:“我就说将门无犬子嘛!我媚媚准差不了。”
雷媚每天就是上班,很少能和地方的老百姓接触,即使接触上了,找个地方的对象,父亲也不会同意。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兵。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今年这儿,明年哪儿的。在这儿也快呆上两年了,说不好,今年年底也许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个部队成立留守处后,许多军人都在做后勤工作。原先仓库里的弹药就闲置起来。每天都要专人管理,每个季度都要清查弹药,开资不小。于是,雷明章就打报告到上面,把这些弹药运到军区,统筹消耗。由于工作量过大,雷媚也被抽调过去搞登记和检验。工作是枯燥的,可雷媚还是不得不干下去。这天上午,雷明章过来检查工作,顺便又提了一句那小子挺不错的。雷媚看了父亲一眼,扯住雷明章的胳膊撒娇:“爸......”雷明章“哈哈”的一笑,说:“算了,你自己找吧!这真是女大不由爹喽!”雷明章从库房出来,雷媚就看着弹药箱发起呆来。突然,她叫了一声,把身边搬运弹药的战士吓了一跳,当他们看到手舞足蹈的雷媚又都笑了,有的脸红了。他们知道,谁要是能娶到雷团长家漂亮的千金,就是当牛做马也值,可是没人敢在老虎的屁股上摸一把,雷媚眼眶子高着呢!别说他们这些身无半职的小兵她看不上眼,就是整个家属院的那些高官子弟都没有她能搭上眼的。
雷媚叫了一声,是想起了昨天在军报上看到关于千年漂流瓶的故事,那瓶子里装着一份写给爱人的情书,感人至深。雷媚想,既然千年前有漂流瓶传情,今天我何不来个炮弹传书呢!我就来个炮弹征婚!那些能打枪放炮的男儿自然都有男子汉的气魄,要找就要找个真正的男子汉,你看看这些后勤兵,连枪都没碰过几天,整个一个被阉了的男人,丝毫没有男人味。
雷媚晚上左右琢磨着写了一份类似征婚的信,她还特别的选了蓝底色、有海鸥图案的信纸,她用她那娟秀的字体写了一些字。大意是谁能得到这封信,她就和他结为秦晋之好,最后留下了地址。第二天雷媚早去了一会儿仓库,她特别的用红色的纱巾把信系在了炮弹上,鲜艳醒目。她看了一会儿,才把木箱的盖子盖上。半个小时后,那个木箱被送上了车。雷媚的心也紧跟着“嘭嘭”跳个不停,她不知道她的那一半会是什么样,但雷媚还是笑了,仿佛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事。
雷媚从焦急的等待到逐渐平静,后来干脆就淡忘了这件事,甚至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荒唐。可是让雷媚没想到的是,突然发生的事让她目瞪口呆。
就在一年后,当雷媚差不多把红纱巾信件的事忘记得一干二净的时候,一个男人找到了家属院。那天上士跑到军人服务社,告诉雷媚:“雷媚,一个男的找你。”雷媚白了一眼上士,说:“别穷开心,你是不是找克呀!”上士急了,说:“真的,不信你去看看。”雷媚见上士急了,她才半信半疑跟着上士去了团部。雷媚进了团部,看见一个很帅气的男人手里拿着条红纱巾,坐在那里和父亲说着什么。雷媚的心不禁“咚咚”跳了两下,她红着脸羞涩的走过去,轻声问:“你找我?”那个干净利索男人站起来给雷媚打了人军礼,说:“我是利水部队的朗良,今年二十四岁......”这时雷媚的脸更红了,没想到真的会发生这件事。她看了一眼朗良,还真的不错,从外面看来还真是她心中理想的人。她没有再理朗良,而是冲着雷明章说:“雷团长你出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雷明章早被弄得五迷三道的了,出来后就听雷媚说:“你面前的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你的女婿,事情的具体情况他会跟你说的,关于‘政审’的事就交给你把关了,行你就留下他,不行你就打发了他。”雷媚后半句话说得似乎有点勉强。雷明章这时才明白了些。看着雷媚蹦蹦跳跳走远的身影,叹了口气说:“真是胡闹。”
雷明章进了屋,沉默了一会儿说:“朗良,这事我也是刚知道,你把事情的经过说一说。”朗良就把那红纱巾信的事说了,听得雷明章一愣一愣的,心想,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事只在书上看到过,现实中哪见过这事。雷明章就一个劲的说:“胡闹,胡闹,简直就是胡闹。”朗良站了起来,敬了个礼说:“雷团长,我觉得这事也有点胡闹,我只是来看看,并没有当真。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我马上就回部队。”说完后他眼睛紧盯着雷明章,似乎担心着什么,那眼神雷明章一看就明白了。雷明章想了一会儿,说:“算了,既然来了就住上两天,互相了解了解,如果媚媚没意见,你们就处上一段,也许这就是上天所赐的缘分吧!”朗良说:“谢谢雷团长,其实我早就认识雷媚,只是她不知道我罢了,从那回你带着她去我们团后,我就喜欢上了她,只是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大的福气,碰到红纱巾信件的事。当然,您老放心,我一定比您更加的爱她,心疼她。”说到这儿,朗良显得有点激动,两手不停地在胸前搓来搓去。雷明章没有再说别的,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雷明章把朗良安排到团招待所后,就回了家。他是越想越觉得生气,这雷媚是越大越不懂事了。雷媚下班回来时,看到雷明章还阴着脸,把舌头一伸就准备钻进自己的屋里,雷明章说:“给我站住,惹了祸就想躲?过来,给我坐下。”雷媚还从没看到父亲生这么大的气,所以就像小猫一样,乖乖的坐到沙发上。雷明章喝了口茶说:“你了解朗良吗?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你这样做就是不负责任的表现。”雷媚忽地站起来,说:“爸,你不用说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感觉朗良还说得过去,如果没意见,我想和朗良处一段时间。”雷明章吃惊的望着女儿,半天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就成了仇,唉!随你吧!你好自为之,去吧!我累了,要休息。”雷媚看着父亲略显苍老的脸,眼睛一热,流下了眼泪。她从小到大还没见过父亲这样过。
雷媚第二天去了招待所,她找到朗良说:“我同意和你处对象,不过你先回部队,我们用书信和电话联系。”说完,雷媚就把电话和地址递了朗良。朗良接过来说:“雷媚,谢谢你,我回到部队就给你写信。”
那天,雷媚把朗良送到车站后才怏怏不快的回了家。而朗良一回部队就打电话给她,他们在电话里一唠就是半夜,雷媚完全被朗良的机智、幽默和赤诚的爱打动了。那天,她一直在“咯咯”地笑个不停,朗良总会不失时机的把她逗乐。没隔几天,信就来了,而且是一封接一封的,有时一天就是几封,看得雷媚面红耳赤的,整天就知道乐了,完全沉浸在这纯美的爱情里了。
这天,雷媚休息,她一觉就到了中午,爬起床时,雷明章坐在她床边的沙发上,烟灰缸里已经有了好几颗烟蒂,显然是坐了有一段时间了。雷明章见雷媚醒来,就说:“醒了?喝点水,一会儿我和你谈谈。”雷媚点点头,她知道是朗良的事。几分钟后,雷明章从书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份传真,轻轻的放到桌子上。雷媚拿起来,她看了那传真后,目瞪口呆,脑门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汗。
雷媚醒过神后,就“哇”的一下哭了,捂着脸冲进了自己的小屋,关了门。雷明章跟了过去:“媚媚,给爸爸开门。”雷媚边哭边说:“爸,我没事,让我一个人呆会儿。”雷明章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就去了团部。他嘱咐老伴看好媚媚,别出什么事。
原来那份传真是雷明章打电话到朗良所在部队了解的情况,上面就四个字,查无此人。这就说明,朗良根本就不是军人,就是军人,也不是那个部队的。可是,朗良为什么撒谎呢?她又没说非军人不可。
雷媚直到晚上才从屋里出来,她笑着对雷明章说:“爸,我饿了,你让勤务员去食堂给我弄点好吃的呗!”雷明章心情也释然了,女儿没事他当然高兴,说:“让你妈给你弄几个菜。”雷媚抓着雷明章的胳膊直摇:“不嘛,好爸爸,求你了......”雷明章点了一下雷媚的脑门说:“你这个馋丫头。”然后喊来勤务员,让他到食堂去弄菜。这时雷明章想提朗良的事,可见雷媚这么高兴也就没提,毕竟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了,自己能想明白。其实,雷媚本想问问雷明章关于朗良那传真的事,可一想,事情都过去了,别找不痛快,也就没提这事。
然而朗良的信还在不断地寄来,用的信纸都是红色的,剪成了纱巾的形状,这让雷媚一看到就感觉甜蜜,可是信上的地址依然是雷明章调查的那个部队,这让雷媚就不痛快。雷媚一下就怀疑到了父亲,是不是父亲不同意,故意这样做的?可雷媚又想,父亲拿自己当掌上明珠,哪怕伤害到自己也不会伤害到她。她心存疑虑地想按朗良留下的部队电话打过去,虽然以前都是朗良打给她的,而朗良确实接了。这点,雷媚寻思不明白了,她没有和雷明章说,她想要在和朗良的交往中把事情弄明白。她不希望父亲再为自己操心了,毕竟他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可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知女莫若父。雷明章还是看出雷媚这段日子的变化:每天话很少,回来就钻进屋里,每次他上雷媚的房间,不是看到她在发呆,就是慌慌张张的把什么东西放进抽屉里。
这天晚饭后,雷媚像往常一样,说:“爸,我回房了。”雷明章说:“媚媚,最近怎么了?也不陪爸爸说话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跟爸说说。”雷媚一下子哭了,扑到雷明章的怀里。半天后,雷媚回到自己的房里,把朗良写给她的信拿给雷明章。雷明章看了也是一愣,他自言自语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利水军区那边的刘师长原来是我的老上司,我们共事十几年,他不可能撒谎。”雷明章放下那些信就拿起电话:“喂!接利水军区师部。”一会儿,电话接通了:“喂!刘师长吗?我是雷明章。”刘师长说:“明章呀!有什么事吗?”雷明章说:“就是那个朗良的事。”雷明章就把事情简单的告诉了刘师长,刘师长说:“这事不可能,如果真有朗良这么个人,我们会查到的。好了,我再帮你查一下,不过我想问问,朗良是你什么人?怎么这么有兴趣?”雷明章打着哈哈,他不想让刘师长知道太多,以免弄得满城风雨。
给刘师长打完电话后,一连过去了好几天,刘师长也没有来电话。这让雷媚着急,那边朗良还一如既往的来信,偶尔也来个电话。几次雷媚都想问问朗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她还是忍住了,她想,如果朗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就此终止和她的通信、电话,就查不到朗良这个人了。这段日子虽然中间有这么多的事,可是她还是爱上了这个人长得帅,而且机智,幽默,知道心疼人的朗良。如果他真的从此再也不和她见面,通信,打电话,她想不到她会怎么样......想到这儿,她还是忍住了。
雷明章也有些按捺不住了。他看着女儿魂不守舍的样子就心疼。那晚,雷明章又要通了刘师长的电话。刘师长沉默了半天,说:“明章,这个朗良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雷明章说:“一个朋托着打听,跟我没任何关系。”雷明章没敢说实话,他听到刘师长的口气有些不对头。刘师长说:“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其实,那天晚上就查到了朗良。因为,他已经不在现役了,所以第一次没查到,朗良原来是军区8231部队汽车连的一个农村兵,洪水那年牺牲的,连尸体也没打到,我们在烈士陵园给他建了一个空冢,这事都这么多年了,你那个朋友不会不知道吧?”雷明章当时脑袋的汗就下来了,他忙说:“我也不太清楚,这事先不说了,以后再联系。”雷明章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发呆,直到烟烫到手了,才激灵了一下,他看到雷媚就站在他身边。雷明章说:“坐吧!媚媚,爸爸......”雷媚说:“爸,你别说了,我全听见了,这事太蹊跷了,我一定要搞明白。”雷明章说:“媚媚,别再和朗良通信了,让人觉得害怕。”雷媚说:“怕什么?至少他的灵魂是高尚的,就算是他的灵魂在和我通信,打电话,我也不怕。”雷明章到是被媚媚的话逗乐了,拍拍雷媚的肩说:“我女儿长大了,比他爸都强。对,这事一定要弄明白,否则我们以后的日子总觉得是个事儿。”父女俩相视一笑。
可是,让他俩措手不及的是,就在雷明章从刘师长那里知道朗良牺牲的事后,朗良再也没有给雷媚写过一封信,打过一个电话。雷媚对雷明章说:“爸,我看这个朗良一定是在军区,至少是个当兵的,而且还和刘师长身边的人有关系,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的不和我通信,他一定知道了,怕我们知道他这个朗良是冒充的。”雷明章说:“看来我们惟一的办法就是去刘师长那边了解一下,把信带着,查查笔迹,或许能弄个水落石出来。”
那天,雷明章要了车,带着雷媚去了利水军区刘师长那里。他们怎么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让他们感到毛骨悚然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