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快开了
初春的天气还很冷。
桃花还没长苞,大概也是怕冷的原因吧!可是不管怎样,春天来了,有桃树的地方总是有希望的,因为它们会开花!
去年的这个时候,桃花好像开了,前年的这个时候,桃花似乎也开了,再前年,她记不住了。三十二岁的女人就是记不住一些事,痛苦的事,快乐的事,似乎都记不得了。
自从离婚之后,白梨就常常健忘。然而,也有记性特别好的时候。那就是,该给儿子打电话的时候。一到那个时候,她就会拿起手机给儿子打过去。不,是给前夫打过去。儿子才七岁,还没手机。前夫有时候接,有时候不接。高兴的时候接,不高兴的时候不接;他老婆在的时想不接,他老婆不在的时候接;儿子在他身边的时候接,儿子不在他身边出外玩或到他爷爷家去的时候不接。白梨每次给儿子打电话时,内心都充满焦虑。她特别害怕电话中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她知道,那不一定是占线,而是因为前夫挂断了电话或把她设进了黑名单。
可不管怎样,桃花终究会开的,尽管天气还这样冷。
她从桃林回来时,采子还没有回来,采子是她的男友江采。
桃林,其实只有三棵桃树而已。在这样一个环境并不算太好的小城市里,能够找到三棵桃树,已经很不容易了。白梨因此而欣喜若狂。没办法,她太爱桃花了。在白雪还覆盖着丛林的时候,她就开始对着桃树发呆了,仿佛那树梢挂着的不是白雪,而是簇簇的桃花。
白梨身着粉红色的棉袄站在十字路口张望着,路中间的交警比她身后的电线杆还挺直。
他不累吗?天气还这么冷啊!
交警不会注意到她。如果说他能注意到她的话,那就奇怪了。因为她又不是红绿灯。
为什么要他注意到我呢?他又不是采子。
白梨这样想着,她过了马路,回到了家中。
采子还没有回来。
她发了短信,他也没有回。
她是不会打他的电话的,因为他从来只要看到是她的电话就一定会挂断。
她又会听到一个“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声音”,而这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
他今天相亲去了,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呢?
二、归来。
白梨洗了澡,穿得很厚很厚,蜷缩在沙发上,与其说是取暖还不如说是讨冷。
因为大大的客厅是整个房间里最冷的地方,她蜷缩在这里不是讨冷是什么?
绿色的梦,绿色的花,绿色的灯光,这是什么地方,采子会不会在这里呢?不会的,他怎么会来这儿呢?
不知过了多久,采子来了。
他站在她旁边,摸着她的头,沉默着,仿佛是在欣赏凡高的画,觉得很高贵却又不能把它挂在家中的墙壁上,怕别人看不懂而要他费过多的口舌去解释。
这是个好女人,是这个世上爱他爱得最多的女人。可他就是不能娶她。他怕。他常常在梦里见到这个女人,可是他更希望在现实的被窝里拥有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给予他的实在是太多了。
女人是在等自己吗?
为什么还要等呢?明知道是去相亲去了,为什么还要等呢?
采子,站在一边抽出来一支烟,点燃。
烟雾立即飘散开来,房间里有了烟味。
梨子醒过来了。
“采子,是你吗?”梨子装作睡得很浓的样子,伸着懒腰起来。
采子没有作声,依旧吸着烟。梨子趴在他肩膀上,吻了一下他的耳朵。然后习惯性地把他的烟从他嘴里取过来,放在烟灰缸里掐灭。烟立即就没了,抽的部分还不到三分之一。
采子于是就转过脸吻了吻她。她照旧说了一句“好讨厌”,然后就穿着拖鞋到洗手间去洗脸。说是洗脸还不如说是擦嘴,以表达对他抽烟的抗议。
他们的生活中从来就不乏这样的小把戏。
其实,采子是很少吸烟的。除了在工作场所有点应酬之外,他在家里是从来不吸烟的。这也是梨子爱他的一个原因。因为,梨子有香烟过敏症。
采子看着梨子进洗手间,又看到她从那里出来,笑了一下。
“不要这样啦,我又没吸烟。”
“这不是烟是什么,是鬼呀。”
“鬼呀鬼呀,在哪儿呢,在哪儿呢,我怕啊。”
“好啦,别闹啦。就知道怕,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胆小鬼。”
采子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
梨子于是停止了玩笑。
她把手伸进采子的衣领,手是冷的,冰冷的。采子没有任何反应。
她就是用这种方式来表示对他的怒骂。
“我知道我胆子小,我不能娶你,可是我有我的难处你知道吗?”
“是的啊,你有你的难处。你比我小四岁又没有结过婚,你怕父母反对,你怕同事笑话,我都知道啊。”
“你都知道啊,那我今天相亲去了,你知道吗?”
“知道,你昨晚电话中对我说过了。你说,你不过来看我了,你要保持好的精神状态,以免让女孩子瞧不起。我就知道你去相亲了。”白梨苦笑了一下。“她漂亮么?”
“没你漂亮,哎哟。。。。。。”
没等采子说完,梨子就在他的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你掐我做什么?”采子边摸痛处边说,还咝咝地吸着气,好像很痛了一样。
“不许拿新人和我比,我早就说过的,我经不起比的。”梨子理了理头发,然后低下头去看刚才她掐痛采子的地方。
采子默默地盯着梨子看,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梨子没有抬头看他,他也没有扶梨子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采子还在原地呆着,梨子却已经上床去了。
采子走过来脱下了衣服,靠到梨子身边,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好像夫妻一样。但是,谁也没有说话。
(三)沉默
梨子并没有睡着,她瞪眼看着天花板,像一个幽灵在寻找黑夜的白。眼睛里间烁着亮的东西,那不是泪,那是失落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