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欢宫中,榻上的人正懒懒的舒展着身子,早晨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一盆刚开的绿萼菊上面,昨夜里将喝剩的茶水倒在花瓣上面,一夜过去了,花瓣上的水珠还留着,在阳光的折射下闪出绮丽的光彩。
寒颀洛停住正要进殿的脚步,看着榻上那张绝美的侧脸,恍惚的失了神。翊倾尘认真的看着窗下的那一盆新开的绿萼菊,脸上有些孩子般的好奇,突然觉察到一道目光,她转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寒颀洛,一时间给怔住了。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
对视良久,突然二人都别过头去。
寒颀洛有些尴尬,将迈进殿门的一只脚收回,不冷不热道:“墨王来了。”说完后,便转身离开。
翊倾尘松开紧紧抓在手中的锦缎被面,松了一口气,赶紧唤人过来更衣。
会面的地点在寒颀洛的寝宫,她多少有些不乐意,但是既是哥哥来了,就索性豁出去了。
一进寝殿,便见那背朝着她的着大红色衣袍的男子不正是她的妖孽哥哥么。连奔带跑的进去,匆匆地向坐在一旁的寒颀洛行了一礼,“臣妾参见君上。”
又瞬间满脸喜色地躬身向翊郇墨行了一礼道:“见过墨王。”
“你什么时候居然这么懂礼数了?看来商君管教的不错嘛。”翊郇墨依旧是调笑着看着寒颀洛。
“那是我见着哥哥高兴,跟旁的什么人没有关系。”翊倾尘的语气没有一丝感情,缓缓地坐在翊郇墨旁边,习惯地拽了拽他的袖角。没有理会寒颀洛脸上的黯然。
“此次华国堪忧了。”寒颀洛打破沉默的气氛说道。
翊郇墨收了那一副散漫的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可用之人不多了,那撷月公主就算读了再多的兵书,可是这打仗的实事,还得真刀真枪的才能明白的。”
翊倾尘一闻此言,非常有共鸣的点了点头。寒颀洛想到她在战场上受过的苦,有些心疼起来,战争,他向来是极其反感的,更不用说,因为上一次的战争他和她渐行渐远。
“祈皇会坐以待毙么?”寒颀洛轻笑道,吩咐宫人将寝殿里的炉火烧得更旺些。
“他如今可正盯着这块肥肉呢,华国物产丰饶,人杰地灵,再怎么说也不能让胡国给夺了去,唇亡齿寒的道理他可是精得很。”起身把玩着殿里陈旧的摆设,“你这里怎么竟是一些破破烂烂的玩意儿?”
翊倾尘也循声环绕四周,果真看见周围的摆设确实少了些鲜亮的色彩,全是一些冷色调的东西。看着便让人觉得没有生气,而她的倾欢宫里却是摆设雅致,听皇后常灵翼身边的宫人嚼舌,似乎所有的好东西都在她的倾欢宫里了。满目的冷色,让她心里突然觉得一阵闷慌。
一直在抗拒着这种感觉,可越是逃离,当这种感觉突如其来的时候却发觉一次比一次强烈。静默着的感觉总是让人清晰地听见内心深处的声音,感觉难以言喻,事实却显而易见。
人是有记忆的生物,尤其是对于感觉的记忆往往深刻且难以否认。她一直都知道他默默地在身后将所有他认为好的东西全给她,她也一直都知道他对她的娇宠早已让朝臣怨声载道,说她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可是他将她圈在他的保护里,让流言远离她的耳际。看见他的憔悴和黯然,她还是会心痛。只是她一直都装作不知道,装作无所谓。她装的麻木了,也累了,可是始终都不肯卸下面具,是还在怨着吧,看着他左臂空荡荡的袖筒,想起他不顾一切护着她的样子,突然那些战场上的厮杀声好像渐渐远去,又回到那个舞台上,她一曲奏罢,与他四目相望,电光石火一瞬的交汇,将防线彻底击溃。
炉火内传来“啪”的一声响,她吓了一跳,那些日子的璀璨烟火,身着红色蟠龙喜服的俊逸身影,温热的掌心,淡笑如玉的脸一瞬间在脑海里后退,隐去了痕迹。
抬起头来,便看见寒颀洛已经凝视着她好一会儿了,看到她突然看过来的目光,寒颀洛赶紧将目光转移在了一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觉那是一只墨色镂空雕兰的香炉,轻咬着嘴唇别过脸去,眼里有些湿意。她一直以为自己把那个丢掉了,没想到他竟然留着。回忆总是跟着有关联的事情以朦胧的姿态和片段的场景出现,将眼前的景物全换掉。
翊郇墨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知晓这二人是在退后,一个害怕再受伤害,一个害怕会再伤害,所以都画地为牢,将感情如困兽一般锁住。爱有千万种姿态,种种都逃不脱苦痛和甜蜜,一场游戏,两个人的角逐,缘分不过是决定之一。
“墨有何打算?”寒颀洛收回目光,正色道。
“唔。”翊郇墨沉思了一会儿,终是笑道:“还能怎么办,静观其变。”
三人俱是静静地,谁也再无话,看着晨光变化着方向,很多事情,再没有更好的办法的时候,只能静观其变了。
冬季终是来了,雪花飘落的时候,传来了胡军在水城被淹的消息,死伤惨重。而华国也没有捞到多少好处,曾经雅致秀丽的古镇风光一夜间汪洋一片,成了名符其实的水城。尽管提前转移了民众百姓,轩辕昭羽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一滴泪终于从眼角滑落,在水中发出“叮咚”的好听的声音,然后碎裂消失不见。
“朕以为朕可以做到的,可是似乎…..”
碧落挡住她即将出口的话,道:“主上,千万别,您是奴婢心中的好帝王,也是百姓心中的好帝王。”
“战争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主上还是看开一些。”清平平静地看着一片没有丝毫波动的水面。
胡军的营帐内,古伊萨向阿图木报告军情近况。
“王,这个女子太狠毒了,居然就这样放弃了一座城,这就是中原人所说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今我军死伤约有一万,这一条直取瑶华的路途已经被阻,北边是商国之境,如今只好从南边取道了。古伊萨恳请王立刻下令让我带着众骑兵打先锋。”
“你先下去,容孤再想想。”阿图木用手支着头,闭上眼睛,他似乎可以感受到她的怒气,有些后悔,也有些兴奋,他其实也想看看她到底能抵抗到何时,他的征服从来不许任何人反抗,可是这个女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的底线打破,是她不给他机会,还是他没给她机会,他不想去想那么多了,倒不如用行动证明他阿图木想要的女人,没有征服不了的。
古伊萨观察着阿图木的脸色从阴沉转向犹豫,又从犹豫转向阴沉,又转向兴奋,又有些笑意浮现出来,他的心也是跟着一紧一紧的。终于忍不住问出声,“王,到底如何决定,古伊萨已经等不及了,不能犹豫啊!”
阿图木站起身来,信心满满道:“取道南城。”
古伊萨一听这话,心花怒放,心里惦念着要为那一万将士报仇,也不多做停顿,立即带了两千轻骑出发了。
清平早已料到胡军会有此举,便在水城向南城的道上早做了埋伏。南城山,路并不好走,古伊萨与两千轻骑快马加鞭穿过水城向南行去,路上湿气渐重,虽说华国四季如春,但在冬月的季节却是凉了好多,树木倒都还是蓊蓊郁郁的,空气也都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