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如期举行,一方是万千女子瞩目的祈国三皇子墨王,一边是权倾朝野的靖王之女南宫锦,天作之合的姻缘,让很多人羡慕,让很多人忧愁。
“王爷是在觉得难过么?”站在正在装扮的南宫锦的门前,风夕颜看着脸色沉静的南宫靖,她是一直都不愿意喊他一声父亲的。
南宫靖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人,除了身形相似却是找不出来半分与风逸尘相似的影子,冷冷清清的,生气的时候喜欢半眯着一双细长的凤眼,显出几分阴厉来,却是像极了自己的脾性。这才是自己的女儿啊。
“夕儿,只要你高兴,为父也是高兴的。”
风夕颜不经意地笑笑,“王爷总是在做这样的事情呢。”
“恩?”
“牺牲一种换取另外一种,不是么?”风夕颜走进房间,南宫锦不停地呼唤。
南宫靖有些黯然,紧紧地抿着嘴角,眼里却是有些恼意,随即又是些痛苦苦涩从齿缝间蔓延进他有些沧桑的眼角。
他想说,夕儿,谁人不是这样在牺牲与被牺牲之间做着来回的抉择呢,可是,他知道她是清楚的,只是心里有些气,有些怨,有些伤感。所以那些回击的话,没有丝毫的必要。
“父君,姐姐,你们快过来看,我好不好看?”南宫锦穿着金丝鸟婉转牡丹压底的大红喜袍,站起来转了圈,红色和金色晃得人睁不开眼来。
“嗯,好看。”风夕颜走过去,将南宫锦袖口的金色盘扣扣上,又劝着兴奋无比的南宫锦坐下梳妆。南宫靖也笑着点点头,看着她们姐妹二人相处的如此和谐,心中一阵欣慰,给她们二人留出一些空间,转身离去,看着满目喜庆的红色,心底有些回忆翻江倒海的袭来,曾经有个人也穿着这般红色的喜袍,摊开裙摆转着圈问他好不好看,嘴角泛出一抹笑意,眼里却是一片湿意。
看着树下那个被仆人怎么逗都不笑的孩子,南宫靖收敛了脸上的情绪,背过身去用袖角擦了擦眼睛,转过身时,眼里已是一片深意,这孩子大抵是随了他母亲的性子了吧,总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看着翊竹浅有些苍白的小脸,南宫靖一阵心疼。走过去抱起翊竹浅,用胡子扎了扎他的脸,翊竹浅好奇地看了看他,用手揪了揪他的胡子,南宫靖一阵疼,却乐的哈哈大笑起来,孩子这才有了些许笑意,但也是转瞬即逝的,看着南宫靖身后走来的风夕颜和南宫锦,伸了伸手臂,嘴里发出含糊的咿呀声。风夕颜将南宫锦的发冠紧了紧,将红色的鸾凤盖头盖好,交给喜娘,南宫锦恋恋不舍却也是无比兴奋。推搡着出门去,靖王妃早已在几年前病逝,所以送她的没有别人,只有这个她心里并不知晓的姐姐了。吉时已到,没有谁可以继续留恋,除非时间允许。
怀中的小人顺着母亲的目光看过去,满目的红色映在他的眼里,来接亲的人依旧是鲜艳明媚,在迎亲的队伍里光鲜亮丽让人移不开眼,不过脸上却没有那么似有若无的笑意,转头看到人群中的那一抹惹眼的青色和那个跟她极其相似的孩子,他终于妖媚的一笑,周围一片吸气声,风夕颜也报之一笑,有些故事无关乎情,无关乎理,只是就那般错开了眼,就再也遇不见。虽是大喜的日子,翊郇墨胸中却有些悲凉,看着人群中那个青衣女子恬淡的笑,他终于明白,她从来都不曾有一刻属于过他,可是怎么肯甘心?眼中一抹厉色闪过,终于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风流轻佻样子,没有人知道他刚才想到了什么就突然间换了表情。
有人欢喜便有人忧,墨王府里满目的红色让五皇子觉得很是刺目,举起酒杯又自顾自地喝起来。
“吆,五弟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啊?”二皇子将扇子哗的打开,在这凉爽的秋季里煞有介事地扇着风。
五皇子冷哼一声,不答话。
“大家可都去看三弟拜堂成亲了,五弟不去么?”二皇子将扇子合起来,敲了敲桌子,五皇子喝的更凶了,丝毫都不理会他。
二皇子却并不生气,依旧笑嘻嘻地凑到五皇子面前,神神秘秘地说:“五弟呀,你说这事怪不怪,那靖王妃虽过世的早,可锦丫头好歹还有姨娘姑婶的,怎么会偏偏让信王妃去为她戴喜冠呢?”
在祈国,大户女子出嫁,一般都由母亲为其最后戴上鸾凤喜冠,以示喜庆和祝福。若其母不在,可由其同一氏族的长辈为其加冠。五皇子一愣,酒也醒了半分,正要细问,那二皇子已然摇着扇子走远了。他连忙站起身来轻晃着步子去找太子翊舜衡。
“你说什么?果真有此事?”假山后廊上站着一脸阴霾之色的翊舜衡诧异道。
“二哥说的,不知是真是假?”五皇子就了一口菊花茶,漱了漱嘴。
“既是他说的,此事想必并非空穴来风,马上去查查那个信王妃的背景。”翊舜衡神色缓和,终于摸到一丝线索。
“可是,这可不是让二哥坐收渔翁之利了么?”五皇子犹豫着。
“他想做渔翁,等着看本宫跟老三相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翊舜衡哂笑着,摸了摸衣襟上四角蟠龙的荷包,半圆金线压边,紫色的流苏从手中散散的落下来,这个荷包正是二皇子的母亲为了讨好他绣的,那二皇子的母亲本不过是母后身边的一个宫女,因长得稍有几分姿色,受恩临幸,才诞下二皇子。所以对于二皇子,翊舜衡从未放在心上。倒是翊郇墨,虽是庶出,但好歹其母身居四妃之首,却是个不争不抢的主,也还省却他了一番手脚。
“也是,那我先去了,这地方呆着晦气!”五皇子恨恨地说着。
“行,你去吧。本宫也得去看看这堂拜的如何了?”二人于是分开各司其事。
几乎满朝文武都聚齐了,翊郇墨牵着红缎的另一头在前方走着,脸上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与周围的人点头致意。
高堂的座上是父皇翊裴萧和自己的母妃,皇后并未出席,听说她已吃斋念佛不理后宫事宜多年了,现如今,是自己的母妃管理后宫事宜,但却丝毫不见偏袒自己半分。这也是他和母妃之间最大的心结,翊郇墨很好奇,父皇后宫中少有争端,这些年虽有阴谋勾心,但各宫却都能相安无事不出什么大事是怎么做到的。想想又觉得大抵是谁都不爱吧,即使宠着也从来不放在心上,母妃那般绝色的女子也不过是他人的影子而已,更遑论后宫一众妃嫔。听闻父皇心中的女子还是叛臣之后,无非又是什么江山美人两难全的悲剧罢了,笑了笑,乐声已起,是琴瑟和鸣的曲子,不觉间手中的红色缎带都已经快要松掉了,他又重新拿好。在手中细细摩挲着,光滑,柔软。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多么押韵的朴实却满含华丽的十六个字,该是良缘千禧,该是意气风发的吧,红艳艳的洞房,配着红艳艳的两个人,送走了宾客满座,终于闻到了红烛掉泪的略有些呛人的灼热味道,看着床上依旧好不容易安安分分坐着的人正努力地控制着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
用喜称挑起红色鸾凤盖头,烛光中映出一张略带羞涩的美丽容颜。他竟是以前没有发觉眼前的这张脸虽是青涩些,可安分下来,却是与那个冷冷清清的女子有几分相似,到底是姐妹啊,想起那个人来,一阵失神。
“墨哥哥。”看着出神的翊郇墨,南宫锦撅起了嘴,摇了摇翊郇墨的胳膊。
“唔。”翊郇墨回过神来,看着她,笑了笑,这次换到南宫锦出神了。
洞房花烛夜,人生一得意事也。可是漫漫良夜,能眠的又有几人?起身披衣,身侧的人小小的脸在夜明珠下散发出柔和的光彩,脸上的幸福和甜蜜却是自己在另外一个女子脸上怎么也觅不到的。
屋顶起风的时候,回忆最为猖獗。想起一年前,初见之时,那女子面纱遮面撷几尺白纱,三千青丝飘飞,蛟泪低垂于眉心,一双凤眼眼波流转,从花语楼上多多白莲间跃下,一下子便跃进了他的眼,一步步跃进他的心。可是一切好像都差了那么一点点,接过差的越来越远,跬步成集,谬以千里,如今又何止千里万里?他连起点都无法估算,又怎么断的了终点。
信王府的方向,已是漆黑一片,那里远离闹市,哪里像这皇宫附近,灯火整日通明,叫人怎么安心闭眼休眠。
很多巧合总是这样不期而至。
热闹的集市上,一辆马车急速地向前行驶着,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婆婆慌乱地躲避着,一不小心绊了一跤,臂弯里挎的菜篮子跌落,菜撒了出来。
马被勒住,嘶鸣声起,五皇子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正要怒斥驾车的人,却见那路旁一身青衣的女子正在扶起一位跌倒的老婆婆,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近日里让他一直查不出头绪的信王妃,然而令他大为惊奇的竟是那个老婆婆,居然激动地拉起信王妃的手,老泪纵横,嘴里呢喃着说些什么,他正等着看信王妃如何反应,却不想那厢信王妃身旁的另一女子,像是婢女的样子,扯了扯她的衣服,信王妃回过头来,看见是他,匆匆点了头致意便急忙离开了。
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五皇子心里想着,便吩咐着人去打听那老婆婆的情况,在马车里露出得意的微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