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郇墨闻言眼睛一亮,有些欣喜,却被她后面的话冰凉的手脚有些麻木。
“娶了南宫锦吧。”风夕颜叹了口气,将暖意有些消散的茶盏双手捧着放在桌子上,别开眼看着九角亭的屋檐滴成串的雨,空气里有烹煮的青山云针也倾不散凄清冷意。
“连你也这样以为。”翊郇墨将二次滚开的茶水倒进彩釉茶盏里,风夕颜瞥了一眼,竟惊觉他也生了这样一双修长白净的手。
她已经几近所有去尝试着忘记,可是每一次一个小小的线索都可以将尘封的回忆揭露无疑。比如早晨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白发,比如看着那白色的云罗纱,比如那冰晶的雪莲花发钗,比如那琴音泠泠的绿绮,比如人群里一个相似的背影,再比如别人一双修长白净的手。她的脑海里都会充斥着那人如沐春风的且略带宠溺的笑意和那人淡漠无情风中卷起的白色袖角。
心不动,则不痛;心若一动,则痛虐百生。
见她久久不说话,翊郇墨有些恼恨,站起身来,冷冷笑道:“久闻九夫人平日里深入简出,倒不曾想夫人竟然也对这等牵线搭桥的俗事感兴趣起来!”
风夕颜听得出来他言语中的讽刺之意,却毫不介怀,只淡淡道:“这是最省心的路啊。”
翊郇墨定定地看她,目光穿透骨头,想要把她看穿。她却只是冷冷清清地心无旁骛地喝茶。这条路他不是没想过,只不过不想这样将自己的野心表现的太过明显,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没想到别人连后路都给自己想好了,这个别人,曾经不是别人,可是如今也是别人了。
“若是南宫锦直接嫁给九弟,不是更好?”翊郇墨坐下,拨弄着壶盖处微微隆起的地方,就像努力去抚平心上的一个节,好让它平滑如初。
“他不喜欢,我不勉强。”风夕颜眼神有些闪躲,她能感觉到翊郇墨此刻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冷。
难道我就喜欢么?他心里一句话叫嚣着,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只是淡淡道:“你以为靖王会同意么?”
风夕颜转过头看他,缓缓道:“我会帮你。”
翊郇墨看向她,神色复杂,对视良久,他突然笑了,极其妖媚,却无关乎欢喜。
“本王带你去见他。”
风夕颜心中蓦地一沉,有些难过,亦有些欣然。可是心里却明白难过更多一些吧,他为了救她可以月月割裂掌心,她,作为回报,也可以偶尔割裂心中的一份情吧。毕竟,欠的债,早晚都要还。
潮湿的不只是天牢里的角角落落,还有她的眼。
他就那样坐着依着潮湿的墙壁,虚弱无助,脸色苍白的可怕。那个清雅绝伦的九皇子哪里去了?
“焕君。”她颤抖着叫出他的名字。
翊焕君缓缓睁开眼,看到她,眼里掠过惊喜,却只是淡淡道:“你怎么来了?”语气里分明有些怒意。又垂下眼睑,却未听到她的回答,抬起头来,却意外地看到她眼里有些闪亮的东西,她竟是哭了么?
心中蓦地有些后悔刚才那般强硬的态度,他只是不想她担心,可是没想到事与愿违。
“好好的,哭什么?”他语气说不出的温柔,倚在墙上,没有动,身子微微前倾,放在稻草上的手被草杆扎的有些微微发疼,手指动了动,攥紧,却又松开,原来连为她擦眼泪这样简单的动作,他都做不到。
她却是依旧不说话,脸上的悲伤更加凝重。他笑的有些无奈,一直以为她的坚强打不破,却不想在一场连悲剧都不怎么算得上的小插曲里脆弱的让人心疼。
“家里怎样?浅儿如何了?”他挑开话题,轻笑着,极力地表现的自然。
“一切都好,浅儿都咿呀出语了。”她用袖角沾了沾眼睛,努力地挤出一抹微笑。
翊焕君“唔”了一声,笑容愈来愈深,对她摆了摆手道:“那就好,你身子虚,这里湿气太重,快回去吧。”
风夕颜笑着点了点头,出去的时候脸庞尤挂泪痕。翊郇墨看到,眸光一冷,什么都没有说。
五日后,翊焕君通敌叛国因罪证不足被赦免,而上奏弹劾的某位大臣被以污蔑皇室的罪名论处,九皇子更是因忠君爱国被封为信王。让翊舜衡一行气恼的不只这一个消息,更让他们惊心的便是靖王居然当日在朝堂上提出要为其女赐婚的要求,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恨之入骨的墨王翊郇墨。
朝堂上的凶流暗涌似乎渐渐明朗了,这对翊舜衡他们极为不利。五皇子恨恨地将手上的酒杯“砰”的一声放在桌上。
“此仇不报非君子!”
“现在不是放狠话的时候,本宫不明白的是一直讨厌老三的靖王怎么肯把自己的唯一的女儿嫁给他呢?”翊舜衡心中思量万千,却找不出个头绪。
“会不会是老七和老九?”五皇子神色也凝重起来。
翊舜衡摇了摇头,“老七一直跟老三走了较近,靖王向来是和他们二人对着干的,老九,这么多年,与靖王基本上没什么交集。你找人去查一查,最近都有什么去过靖王府。”
“是。”
冷风起,园里凋落的花瓣跟着飘了一会,最终还是凋落在泥土里,任它再是开的灿烂也逃不脱被碾成尘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