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颀洛一惊,待那宫女缓过来,才让她细说。
小皇子不知道今日下午吃了什么东西,天刚黑便说是肚子痛,痛的直在地上打滚,柔妃急忙派人去遣太医,太医人还未至,小皇子却已然没气了。柔妃似疯了一般撕心裂肺的喊叫太医诊断,太医束手无措,只得说让柔妃节哀顺变,柔妃大怒,一个巴掌就掴了过去,可怜那太医年事已高,一下被打的嘴角涌出了血却仍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柔妃却还道小皇子只是睡着了,依旧依依呀呀地给小皇子哼着歌谣,断断续续的声音像风起刮过树洞的呜咽,华皇赶到的时候,柔妃只是抬眼空洞地看了看他,并未行礼,一会儿又笑嘻嘻地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皇子,凑到轩辕晔身边,悄声细语地说话,仿佛怕是惊动了怀里的娇儿,
“皇上,你看宸儿睡得多么香甜呐。”
说完也不待轩辕晔反应,便径直抱着小皇子入了内室,把他放于床榻上,轻轻拍打着。轩辕晔心痛至极,愤怒地用袖摆扫过,打碎了一竿子华美异常的饰品,大吼道: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太医是干什么吃的!”
老太医一听到龙颜震怒,浑身哆嗦,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废物!把太医署的人全给我找来!”轩辕晔一脚踢开那个老太医,走进了内室,
“柔儿,宸儿他,已经走了,你别难过了。”
柔妃嗔笑,“皇上说什么呢?宸儿就在这儿呢,哪能走到那里去?不信,你摸摸看。”说着她拉起轩辕晔的手摸上小皇子的脸,轩辕晔触手一片冰凉。
“皇上,太医署的人都来了。”通报的人战战兢兢,说话也有一丝颤音。
“给朕好好地查,不能让宸儿枉死了。”轩辕晔说着就要拉柔妃离开床榻。柔妃却使劲挣扎,
“皇上胡说,宸儿他正好好地睡觉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那些上前检查的人,始终紧紧地护着她的宸儿,惊恐而恨恨地盯着每一个要上前的人,太医都束手无策,只能把目光投向轩辕晔。轩辕晔只能狠心地拉开柔妃,任由她歇斯底里大不敬地撕扯着他身上明黄色的龙袍,直到轩辕晔看不下去,打了她一记耳光,摇着她虚弱不堪的身体大吼道“宸儿已经死了”,她这才安静了下来,发髻早已凌乱不堪,脸上火辣辣的疼提醒着她失去儿子的事实和心恸。轩辕晔遣人送她去休息后,便询问领头的太医。
“皇上恕罪,微臣实在是查不出来。”领头的太医跪着,头深深的埋在地上。
轩辕晔气急,一把抓起桌上还残存的茶盏撇在那回话的太医的头上,“一个昨个儿还在朕跟前蹦蹦跳跳的小人儿说没就没了,你说你查不出来,要你何用!”瞬间就有两个侍卫上来将其拖走,只听见“饶命”的声音越行越远。剩下的太医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也得一样的下场。
沉默越来越重深深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轩辕晔狠狠地盯着地上的一帮“废物”,终于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听见有人说,“皇上,容臣一试。”
轩辕晔点了点头,不到片刻功夫,那人便过来跪在轩辕晔的脚边,惴惴不安地抬头,欲言又止,轩辕晔不耐烦地喊道:“说!”那人浑身打了个激灵,才颤颤巍巍说:“小皇子是中毒了。”
“中毒?”
“是。”
“可查出来是中了何毒?”
“这个,臣不好说,”他顿了顿,又说,“小皇子唇色发白,面色却是如常,臣验了小皇子的血,血色极淡,不是正常的红色。”他又抬头看了看轩辕晔。
“说下去!”轩辕晔对他吞吞吐吐的话很是不满,“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是,”他也不敢再怠慢,“这毒非比寻常,一般的毒药,人中毒之后,血液会变成黑色,而此毒却能稀释血液,使得肺腑之内气逐渐变得稀薄,故而小皇子说其肚子疼,实则是肺腑之气渐少,最后窒息而亡。一般情况下,极是难以分辨出来。”
“说了半天,你还是未说小皇子中的是何毒?”
“皇上,若臣猜的不错的话,小皇子中的便是传言中的‘冰蟾’。”那位太医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了出来。
“冰蟾?”轩辕晔从未听到过这种毒,很是疑惑。
“冰蟾来源于胡国雪山上的一种千年冰蛙背上所产的毒液,寻常情况下是致命的毒药,但若是能与雪莲同服,却是延年驻颜的灵丹妙药。雪山环境极是恶劣险峻,而冰蛙生性喜寒,藏身于冰层之下,故而极是难寻,冰蟾毒已然消失良久了。”
“你是说冰蟾源于胡国?”轩辕晔一眼瞥向跪着的人,眼神冰冷。
“皇上,臣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皇上明察。”他跪着的腰身突然挺直,两眼直视轩辕晔,不卑不亢,问心无愧。
“朕信你,不是奸细。”轩辕晔也被他的表现惊住了,心里暗道,倒是一个硬汉。
“谢皇上。”他这才松了口气,这差事可真不是好当的。
轩辕晔沉思半晌,才道:“你们先下去。”
“是。”太医们齐齐地谢了礼正要出去,又听到轩辕晔说,
“你,叫什么名字?”
“皇上可是在叫臣下?”那个为小皇子诊断的太医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躬身行了一礼。
轩辕晔点点头。
“臣,太医署林之然。”
“你以后就任太医署领首。你将小皇子怎么中的毒,谁下的毒给朕查清楚。”轩辕晔边说边越过林之然往外走。
“谢皇上。臣定当尽心竭力。”林之然大声谢了恩,出了门,那些同僚纷纷上前道喜,多少言不由衷的嫉妒、羡慕,全都被他隔绝在外。
风夕颜正在与轩辕晔说话的当儿,轩辕晔却被一个慌慌张张地宫女叫走了,眼看天色已晚,轩辕晔还未归来,却又不能离开。添茶的宫女换了一盏又一盏的茶水,茶也跟着凉了一遍又一遍。打发明儿出去瞧了瞧,明儿却也是慌慌张张地回来了。
“怎么了,这般忙乱?”风夕颜呷了口茶。
“小姐,小皇子殁了。”明儿眼圈红红的。
“怎会这样?下午那会不是还好好地么?”风夕颜一急,站起身来,滚烫的茶水浇在手上,她只是皱了皱眉,用帕子擦去,手上却已然是红肿了一片。
“就是啊,下午还与我们一块玩呢,还从未见过那般讨喜的孩子呢。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明儿说着,眼圈都红了。
风夕颜心中更是凄凉,早知皇宫是泯灭人心的地方,可是那还是个孩子啊,还那般的小,那般地惹人欢喜。
“知道是怎么回事么?”小皇子殁的甚是蹊跷,怕是大有文章。
明儿擦了擦眼泪,道:“说是被下了毒。”
“什么毒?”
“冰蛙什么的?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明儿只是听柔妃宫里的宫女说的,那宫女也未搞明白。
“冰蟾毒。”风夕颜覆上手上被烫伤的红肿,眉头皱的更深了。心中却是一惊,这冰蟾毒因其难求许久未现世了,怎么会出现在华国皇宫里头呢。明儿虽不知到底是何物,但看见风夕颜沉思的样子,也并未多问。
正思量着,轩辕晔入殿了,风夕颜和明儿赶紧行礼。
“起来吧。”轩辕晔摆了摆手,一脸疲态。
明儿扶风夕颜坐下,垂手站于风夕颜身后。
“清影也懂毒。”轩辕晔坐于上方,不紧不慢地问了风夕颜一句。
风夕颜心中暗道不好,刚才那番对话怕全是给轩辕晔听了去,稳了稳心神,低眉顺首地答道:“清影不才,略通一二。”
“想必方才的事,你也听说了。”轩辕晔有意无意地扫了明儿一眼,明儿微微往后退了一小步,轩辕晔接着说道,“朕方才去找过胡王,他倒是不急于澄清,还对此事甚为上心。”
风夕颜静静地听着,默不作声。在这里,她还是少说话为妙。
冷不防轩辕晔问她:“清影怎么看?”
风夕颜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也就接着他刚才的话尾说了下去。
“胡王若是急于澄清自己必然惹人怀疑,他上心此事却也是希望早早查明真相,还他和胡国清白,这样两国关系方才得保全。”
“天色已晚,宫门也上了锁,你就歇在宫里吧。朕已传书告知风儿了,你不必忧心。朕累了,你先去吧,疏虞,你引了她们主仆二人去。”
刚刚斟茶的那名宫女答了声“是”,风夕颜和明儿谢礼告退,便随着那名宫女离开了。
轩辕晔看着缓缓合上的殿门,觉得自己一下子又苍老了几十岁。想起那个整天喜欢在自己身边活蹦乱跳的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儿,紧闭的眼角一滴泪落了下来。
“宸儿,是父皇对不起你,父皇必会还你一个公道!”他温和的眸子里闪过少见的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