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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卢瓦尔流派:一场骗局缔造了一个高级木器流派(2)

迈费尔又忙起来了。他一头扎到了奥尔良的博物馆里,在那里,他找到了一些文艺复兴时期的旧纸张,然后就用这些旧纸做画。这时候,扎死的绘画功底再次找到了用场。迈费尔仔仔细细地画了100多幅水彩画、水粉画和乌贼墨画,每一幅画中都是些样式新颖但绝对具有吸引丽的家具。那些家具有点像路易十五时期的乡村样式,都是用浅色的果树木制成的,配有朴实的家具脚和板式门,家具上镶嵌的装饰图案无一例外的都是船只和城堡。

凝视着自己的作品,安德列·迈费尔陶醉了。20多年了,一直都是仿制那些死去的杰出的前辈们的作品,现在,仿制的就要是自己的作品了!

为了让这些画更古旧,他在这些画作上又抹了一些灰,之后,将它们装在一个过时的猪皮行李箱里。接下来,他就要靠这场骗局来拯救他的工厂了。

一切准备就绪,骗局拉开了帷幕。

迈费尔给他创造的这个高级木器流派取名卢瓦尔流派,而给这个流派的缔造者取名为“哈蒂”(意为大胆)。接着,他开始给这位18世纪高级木器制造大师让·弗朗索瓦·哈蒂出传记了。

1931年末,一本薄薄的精装本书《卢瓦尔流派》出版了。书一出版立刻就吸引了不少古典家具爱好者和专家的注意。

在安德列·迈费尔的打造下,这位让·弗朗索瓦·哈蒂是法国宫廷高级木器制造大师日尔曼·兰德林的得意弟子,在师傅的作坊里度过了长达十年的学徒期,出师后为师傅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开始自己做师傅。

书中提到,“哈蒂去了荷兰进修自己的手艺。中途他在里尔逗留了一段时间,完成了许多艺术作品。……从里尔出发以后,他去了布鲁塞尔,在那里,他在大师让·霍特的手下工作了一段时间。随后,他就到达了荷兰,住在鹿特丹一幢靠近港口的房子里。1719年,他和一位富有的市长女儿克内里亚·凡·德·布赫特结了婚。他们有三个孩子:佩特鲁、贝尔纳德和玛格利特。佩特鲁和贝尔纳德继承了父亲在法国的事业;玛格利特则嫁给了南特的一个高级木器制造商。……哈蒂的长子佩特鲁为了继承父业,定居在奥尔良;他的另一个儿子贝尔纳德则定居在昂热,他在那里以制造家具和主教府的细木护壁板而名声大震。我们注意到在有些地方,仍然有人承袭了让·弗朗索瓦·哈蒂的传统,在水平参差不齐地仿制着他的风格。”

讲述了大师的生平后,书中再次回答了人们的心头的疑问,为什么这位大师重来没有人记载过呢?“可是,奇怪的是,那些谈论18世纪高级木器制造大师的著作的作者都没有提到这些名字。《商人名录大全》中把他当作一个18世纪末的大师;1770年的《名画集》同样也提到了他的作品……”

解答了人们的疑问后,书中附加了许多哈蒂大师的家具仿制品,都是路易十五时代的乡村风格作品。

为了让这位大师更真实地呈现在人们面前,安德列·迈费尔还在这本书中配上了这位大师的肖像画。这幅肖像画以大海做背景,奇怪的是,海面远处居然还有一艘沉船。通过这幅奇怪的画,安德列·迈费尔要告诉人们,让·弗朗索瓦·哈蒂一生中曾经遇到了一个非常重大的事故:当他从荷兰回法国定居时,他的船曾经被雷电击中,在南特附近沉没。幸运的是,他和他的家人因抓住了一节木头而活了下来。

书中提到这起事故之后,将主题拉到了卢瓦尔流派上。

让·弗朗索瓦·哈蒂在到达法国后,发现法国人的经济状况不容乐观,人们囊中羞涩,无法购买价格昂贵的家具。就像今天一样。于是,哈蒂决定用便宜的木材制造一些式样简单,但很有品味的家具,满足大众的需求。

18世纪一位不为人知的大师的作品竟然奇迹般地适应了20世纪30年代经济危机中市场需要!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人们开始相信有这么一位大师和这么一个流派存在了。

接下来,到乘热打铁,巩固战果的时候了。安德列·迈费尔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招待会,这场招待会不仅吸引了奥尔良的知名人士,而且还吸引了法国各地的家具爱好者。在这场招待会上,安德列·迈费尔向来宾爆料了他得到让·弗朗索瓦·哈蒂这些绘画作品的内幕。

迈费尔告诉来宾,这些大师作品来自自己的一个雇员,这个人叫西蒙·哈蒂。1914年8月1日,西蒙·哈蒂开赴一战前线,临走时将一个曾经属于他的祖先的旧箱子交给他保管,并告诉他,如果他回不来,迈费尔可以打开它。后来,西蒙·哈蒂战死了。可是,迈费尔一直不知道他死了,等知道他的死讯时他已经忘了他嘱托他的事了。那个箱子被他放在自己的阁楼里将近20年,直到年初,整理阁楼时才无意间发现。

人们所有的疑虑都解除了。一时之间,让·弗朗索瓦·哈蒂和他的卢瓦尔流派受到了人们的追捧。一家艺术杂志的圣诞节专刊换成了卢瓦尔流派大师让·弗朗索瓦的专刊;一家明信片印刷商甚至还出了一大笔钱来印制那张画有沉船的大师肖像。在文化部长的大力支持下,迈费尔还在广播上发表了一个演讲。这种情况在当时也是非常少见的。

哈蒂大师和卢瓦尔流派的大出风头,也让濒临倒闭的迈费尔的工厂起死回生了。靠着对大师绘画作品的仿制,迈费尔的生意出奇的好。在《卢瓦尔流派》出版后不久,迈费尔就接到了300万订单。与他当初预料的一样,他的仿制品比其他的仿制品更值钱,因为正品已经不存在了。现在,他的工厂再也不会倒闭了,他的工人也不用担心失业了,一大堆订单够他们没日没夜地干了。

4、迈费尔的回忆录

由安德列·迈费尔导演的这场骗局可谓巧妙之至,所有的人都轻信了这场骗局。最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有一个专家在一本专业杂志上对迈费尔义愤填膺地进行了声讨,说他的复制品没有完全按照大师画中的要求来做。这位专家在文章中叫嚷到:“你谋杀了让·弗朗索瓦·哈蒂的作品!”好笑的事情还在后头。在这股流行潮流中,《费加罗》报的一个记者甚至在图尔找到了让·弗朗索瓦·哈蒂出生的房子,并为它订做了一个纪念牌。同时,这位记者还在报上发表了一篇名为《让·弗朗索瓦·哈蒂伯爵》的纪念文章。而布卢瓦博物馆也为这位大师留出了一间展馆,专门保存和展出这位大师的作品……

知识链接:布卢瓦博物馆

布卢瓦博物馆位于法国旧都布卢瓦。布卢瓦城堡的特色是在一个庭院周围汇聚了建造年代不同和建造风格各异的四个侧翼。这座城堡给人以穿越时空的感觉, 19世纪和20世纪时曾对这座城堡进行了修复,进而使城堡的建筑历史愈加丰富多姿。自1869年以来,位于第二层的皇家套房就成为布卢瓦博物馆。

所有这些都够迈费尔偷着乐一阵子了。

可以说,这个骗局只有天知地知和迈费尔本人知道,如果迈费尔本人不说,这个骗局将永远作为真相被载入艺术史中。可是,不可思议的是,时隔几年后,迈费尔却自己给自己揭短了。

1935年,安德列·迈费尔准备颐养天年了。他在安顿好自己的员工后,卖掉了房子,隐退了。隐退期间,他着手写起了自己的回忆录,书名是《古董商的国度》。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安德列·迈费尔在书中宣称是自己一手炮制了卢瓦尔流派的骗局。对整个骗局的过程进行了全面的回顾。迈费尔说,那些上了杂志,甚至被印成明信片的所谓的让·弗朗索瓦·哈蒂的肖像,不过是他在奥尔良的跳蚤市场花20法郎买来的不值钱的画。画中的人物原型是19世纪的一个神甫,为了让他更像18世纪早期的人物,他给这幅画加上了个假发。至于作为背景的沉船,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事情发展到这里真是出人意料,不过更出人意料的是,惊知真相后,那些购买了他的家具的人不仅没有懊悔,反而对迈费尔开创的卢瓦尔流派推崇备至。因为,安德列·迈费尔造假的水平高,他带着丰富的想象力,充满智慧地创造了一种新的风格,所谓路易十五时期的乡村风格。那种由浅色的木材加上船只和城堡装饰图案的家具,征服了大家。而且他造假的目的只是为了挽救自己的工厂,保住工人的饭碗。不是恶意地欺骗。

可以说,安德列·迈费尔不仅是一位具有伟大心灵的骗子,更是一位真正的高级木器制造大师。时至今日,安德列·迈费尔设计的那些家具,一直价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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