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祥云尚未答话,玉盘先嘀咕开了:“海三公子先前还凶巴巴地说不用我们小姐一力承担呢,可刚才我们小姐站出来的时候,他却一生都不吭,任由杨妈妈说我们小姐……”
说着说着,袖子被余雅蓝拽了一下。“小姐,您就是心软!”玉盘很不满,继续说海祥云。
说着说着,袖子又被余雅蓝拽了一下,玉盘更为不满了,抬头朝余雅蓝看去,却见余雅蓝一个劲儿地示意她朝前看。
前面怎么了?玉盘莫名其妙,茫然朝前一看,当即吓得一哆嗦——她刚才抱怨的对象,海三公子,正凶神恶煞地看着她,似要把她吞下肚一般。
玉盘不怕被他吞下肚,但是却怕被他扔下河,当即秉承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迅速闪到了余雅蓝身后——不是她不够义气,余雅蓝到底即将成为他的妻子,他脾气再坏,也不能拿自己妻子开刀罢?
不过,他凭甚么这么凶?明明是他的不对。玉盘很是不服气,躲在余雅蓝背后还在嘀嘀咕咕。
海祥云怒气冲冲地开了口,火气十足,却是冲着余雅蓝:“我先前跟你说甚么了?我叫你不要把事情朝自己身上揽,我说过没有?你为甚么不听?出嫁从夫,夫主是天,这道理你爹娘没教过你么?为何才出门就要与我作对?”
“嗨哟,这会儿会嚷嚷了,刚才怎么不做声?”玉盘实在忍不住,从余雅蓝背后探出了半个脑袋。
“主人在这里说话,你一个丫鬟插的甚么嘴?”海祥云先斥责了一声,再才接话,“她刚才已经抢在了头里,我要是再说,岂不是成了护娘子的人了?传出去还不知怎么让人笑话呢!”
“护娘子怎么了?护娘子很丢脸么?”这下余雅蓝生气了,一扯披风,转头就走。
海祥云气冲冲地跟上来,道:“你发的哪门子脾气?我还不能说你两句了?你这样的脾气,怎么做我娘子……”
余雅蓝猛地停步,转身直面于他,冷笑着道:“我就是这样的脾气,怎么着?又不是我赖着要嫁给你的,是你自己来提亲的好不好?”
海祥云哑口无言,只得眼睁睁看着余雅蓝飘然去了。
余雅蓝回到船舱,犹自生气。玉盘却很是奇怪,问道:“小姐,方才海三公子没担当,你无动于衷,怎么这会儿却生起气来?”
余雅蓝道:“他并不是不想开口,那会儿我才出声,他脸色就变了,一直恶狠狠地盯着我瞧呢,可见的确是因为我把事情揽了过去才生气的,而非没有担当。至于现在生气,哼,他居然是个好面子的人,认为护娘子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玉盘不解:“可是,小姐,天下男人不都是这样的么?在外人面前维护娘子,那就是惧内,谁愿意背上个惧内的名声呀,我看海三公子这样想倒是很正常。”
玉盘都这样说,可见时人都是如此,余雅蓝听了更觉得郁闷,脱了披风,躺倒床上去了。
玉盘知道她这是还在生气,却不知从何劝起,只得替她倒了盏热茶在手边,然后把盖头取出来,放在显眼的位置——杨妈妈待会儿肯定回来查看的,就说这是现拿红绸子绞出来的好了。
没过一会儿,舱门被敲响,果然是杨妈妈跟在怜香的后头来了,她见了玉盘呈上的红盖头,总算松了口气,然而还是放心不下余雅蓝,循循教导:“余小姐,现下是冬天,外头风大,您还是不要到甲板上去了,当心吹了风着凉。”
余雅蓝白了她一眼,道:“妈妈还真以为我是为了看风景才跑出去的?我脑子抽风了才顶着冷风朝外跑呢。”
杨妈妈大为惊讶,连这个白眼都忽略了:“那您究竟是为了甚么,才到甲板上去的?”
“还不是你们家的海三公子!”余雅蓝一脸的委屈,“我说风大,我不想出去,可他非要我去,我想着,我同他虽然还没正式拜堂,可迟早都是他的妻,这出嫁从夫,夫主发话,妻子焉能不从,我只得冒着寒风出去了。”
海祥云竟这般地性急,等不到拜堂成亲,就私自约了未婚妻到甲板上约会,说到底,都是乳母教导不力呀!杨妈妈脸上的神色精彩纷呈,心里把惹事的海祥云骂了好几遍。
余雅蓝还不依不饶:“杨妈妈,不是我多嘴,您可得管管他,我不想被吹凉了。再说了,我们虽然算是夫妻,可毕竟还没拜堂不是?船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总得避讳些,不能让人讲了闲话……”
余雅蓝句句是理,还句句深合海家的规矩,杨妈妈本来是想要来说教她的,却没想到反被她给说教了,一张老脸羞得通红,把海祥云又在心里痛骂了好几遍。
余雅蓝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气,才放杨妈妈走,怜香和玉盘都直冲她竖大拇指,其中玉盘更晓得详细,得意地道:“就该好好惩治惩治他,叫他敢欺负我们家小姐!”
余雅蓝一气喝干一盏茶,喘了口气,道:“我先躺会儿,估计过不了多大会儿,某人就要上门来寻仇了。”
玉盘应了一声,就要去放帐子,怜香却是眼珠子一转,笑道:“你们猜,杨妈妈会不会去骂海三公子?”
余雅蓝想了想,不怀好意地笑了,对怜香道:“你去瞧瞧。”
怜香高兴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玉盘没领到这样的美差,撅了撅嘴。
过了好大一会儿,怜香才带着笑意回来,一进门,不等余雅蓝问,就兴高采烈地道:“杨妈妈真的骂了海三公子呢,海三公子虽然一脸的不耐,但却也没敢还嘴。”
“他真的怕杨妈妈?”虽然她作过这样的猜测,但那是故意逗海祥云的,当亲耳听到事情真是这样,余雅蓝还是有些惊讶。
怜香重重点了点头,道:“海三公子在家里脾气也糟糕,他跟前的丫鬟婆子都怕他,所以杨妈妈才刚进去,她们就溜得远远地不见了,四下无人,我正好去偷看偷听,这才弄了个清楚。”
“那你有没有被他发现?”余雅蓝关切地问道。
怜香得意洋洋地摇摇头,道:“我小心得很,怎会让他发现……”
一语未完,就被一声讥讽打断:“非礼勿视,你家小姐没教过你?就算没教过,偷听主人家讲话是不合规矩的,这总该知道罢?”
说这话的,不是海祥云又是哪个,他竟是把先前余雅蓝说他的话,原封不动地又给还了回来。
怜香自觉丢了余雅蓝的脸,脸窘得通红,低着头不敢朝上看。
海祥云自舱门走了进来,扣了扣门板,道:“门是开着的,我才走了进来,你挑不着刺。”
余雅蓝开着门,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听,却没想到就算开着门,还是让海祥云给得逞了,不禁又气又急。
海祥云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他一走,怜香就跪下了,余雅蓝叹了口气,道:“到底是我自己淘气,叫你去偷听的,怪不得别人,算了,起来罢。”
玉盘道:“他偷听我们一次,我们偷听他一次,扯平了。”
怜香想了想,道:“上回和这回,他都是偷听,我们却才偷听他一次,说起来还欠着一次。”
余雅蓝忍不住笑了:“那下次有机会,你再去。”
“去就去。”怜香把胸脯一挺,“我算是看出来了,其实海三公子就是只纸老虎,只会骂骂人,不会动真格的。”
余雅蓝却正色道:“莫要得意,我看海三公子是个有手段的人,你莫要把他给得罪了,当心我救不了你。”
怜香忙肃容垂首,但还是觉得奇怪:“这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余雅蓝忍不住笑了:“能一听说我要遣散通房就迫不及待地上门提亲的人,能是一般人么?”
怜香一愣,笑个不停,玉盘也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怜香却现出愁容来,道:“我看那日五小姐说的对,海三公子居然盼着您去遣散他的通房,这不合常理,其中一定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