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儿尴尬的笑着行礼道:“怜香姐姐,少奶奶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换个郎中来瞧瞧,我记得前几年,我们村子里有一个老婆婆也是这样,突然变得呆若木鸡,什么都不知道,后来,被一个游方的郎中给治好了,如今那个老婆婆健康的很,而且还生……”
话还没有说完,怜香皱着眉头,沉声怒喝道:“立刻从这个房子里滚出去!”
倩儿赶紧闭上嘴,脸上兀自挂着余笑,一边神情尴尬的向着行着礼,转身退了出去。
怜香望着吉庆道:“这样的女人,你还跟她说那么多做什么!一嘴一个少爷,少爷也是她配叫的!”
吉庆知道怜香这三天来,夜不成寐,饭也不食,瞧那张原先白里透红的脸庞,此时已经瘦了一圈,脸色蜡黄,头发蓬乱,那个心情,更是如冬日的枯木,一点就着,他赶紧低声的说道:“是我不小心,一时让她进来了,你也莫要生气,少奶奶这病来得快,大概去得也快,你且好好的休息一下罢。”
怜香本来一肚子的气,只要吉庆一辩解,她立刻就要将满腹的怒气向着吉庆发出来,却不料他此时只是软软的低声下气赔不是,怜香的心立刻柔软了起来,一双哭肿的眼睛此时又开始涌出清泪来。
吉庆瞧着心疼,连忙上前,轻轻的揽住她的肩膀,柔声的安慰着。此时,只听着门帘又是一动,杨妈妈打外面突然就闯了进来,登时将他们两个亲热的样子瞧得清清楚楚。
吉庆,怜香吓了一跳,赶紧的分开,杨妈妈却是冷冷一笑道:“我这个老婆子没有眼色,妨碍你们了,我瞧瞧少爷,少奶奶便走。”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内室的房门走了过来。
怜香赶紧的拦住杨妈妈道:“杨妈妈,待奴婢回禀一下罢。”
“不敢劳你怜香姐的大驾,我这个老婆子,虽然不如你的权势大,见少爷一面,我想,便是少爷也会给我这个薄面的。”怜香听着杨妈妈说话不善,心中吃惊不小,疑惑的问道:“杨妈妈,可是倩儿给杨妈妈说了什么?”
“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既然你和吉庆主管拦着不让她进去瞧少爷,少奶奶,我这个老婆子还不舍了老脸过来吗?”杨妈妈说着,一伸的推开了怜香,自顾自挑开门帘,走了进去。
海祥云抱着余雅蓝,正呆呆的坐在床边,丝毫没有听到外面发生的动静,杨妈妈缓步走上前,轻声道:“老奴见过少爷。”
海祥云眉头微皱了一下,回过头来,呆呆的望着杨妈妈,茫然的说道:“杨妈妈,你来做什么?”
“回少爷,老奴担心少奶奶,所以过来瞧瞧,少爷,方才倩儿想要为少爷推荐一位良医,却被怜香,吉庆拦在门外,不得进来,老奴想着,少奶奶的病情耽误不得,便是肚子中的小少爷也跟着娘亲受了这么多罪,老奴想着,心里就痛如刀绞,所以也顾不上少爷责罚了,冲了进来,少爷,待治好了少奶奶,老奴愿领任何的责罚。”
海祥云听了杨妈妈的话,立刻喝道:“那位良医在哪里!吉庆,吉庆……”
吉庆听着海祥云变了腔调的叫声,不敢怠慢,赶紧的跑了进来,跪倒在地一迭声的回道:“少爷,吉庆在,少爷有何吩咐?”
“杨妈妈,那位良医在哪里?快快说来,吉庆,你听好了,立刻去寻,快……”海祥云此时完全失去了辨识,着急的说道。
杨妈妈望着了一眼吉庆,眼神似针一样剌在他的身上,吉庆不敢反驳,只是低着头,仔细的听着。杨妈妈慢慢的说道:“我也是听着倩儿所说的,这是一个游方的郎中,只是知道他叫铁郎中,居无定所,此时要说他确切在哪里,老奴却是说不出来。”
“吉庆,你快去找,把府里所有的下人全都带出去,找,找不到,就不要回来!”海祥云立刻厉声吩咐着,一边紧紧的抱着余雅蓝,喃喃道:“蓝姐儿,蓝姐儿,你放心,我一定可以治好你……”
吉庆无奈的望望杨妈妈,轻声的问道:“杨妈妈,您老细想想,看这位铁郎中大概在哪个位置,咱们好有一个目标,不然,广州城这样的大,咱们久寻不着,岂不是耽误了少奶奶的身子。”
杨妈妈刚要让吉庆自己去找,听了最后一句,立刻将嘴边的话咽下去,想了想道:“我只听倩儿说过,具体在哪里,却不知道。”
“立刻传倩儿过来!”海祥云一迭声的吩咐着。
倩儿听着海祥云的传唤,心中一阵的惊喜,她赶紧的跑到铜镜前,又施了一些粉,再将头发拢得更光滑一些,耳边的那朵花有些焉了,她立刻摘了下来,重新跑到院子里掐了一朵鲜艳的红花,别在自己的耳后,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将那红花拿了下来,疾步向着飘逸院跑去。
海祥云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看到倩儿,急问道:“倩儿,你说的那个郎中在哪里?快快说出来,本少爷重重有赏。”
“倩儿不要少爷的赏赐。”倩儿低着头,眼神怯弱的望着了一下海祥云,立刻又垂下了头,低声的说道。
“只要你说出来,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海祥云着急的说道。
怜香站在一边,瞧着倩儿的嘴角微微的挑了一下,立刻上前一步,大声的说道:“少爷,不要相信她的鬼话啊!”
“滚下去!如果不是看着你是蓝姐儿的贴身丫头,我早将你撵了出去!”海祥云冲着怜香怒喝道:“你主子现在这样了,你竟然能说出来这样的话,来人,将她赶出去,不许再进这个屋!”
怜香听着海祥云的话,蜡黄的脸立刻变得惨白一片,死死的盯着海祥云,摇着头道:“少爷,如果你听这个女人的鬼话,会害了小姐的!”
“拉出去!”海祥云此时已经暴怒起来,厉声的喝道,戾气十足的眼神冷冷的扫向了房中的每一个人。吉庆,玉盘还想劝,看着海祥云如此的暴戾,吓得垂首站在那里,担忧的望着怜香。这时候,几个小厮进来,板着脸,狠狠的将怜香架了出去,怜香叫道:“少爷,你要三思啊,不要被这个女人骗了啊……”
“滚!”海祥云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顺手拿起床边的药碗,狠狠的便丢了出去。
倩儿跪在地上,海祥云此时的暴怒,让她心里不由得颤栗了一下,过了半晌,方才慢慢的平息下来,她怯生生的望着海祥云道:“少爷,还是算了吧,那个郎中万一治不好少奶奶,少爷倒以为是倩儿撒谎,倩儿不敢说了。”
“不要怕,快说出来,真的治不好,本少爷也不怪你,如果你不说,那就休怪本少爷翻脸了。”海祥云冷冷的说道。
倩儿想了一下,方才轻声的说道:“那个郎中,一向住在城东的一个破院子中,听说是脾气太倔了,惹恼过官太爷,所以一直不得志。”
海祥云望着吉庆怜怜的说道:“怎么,你们没有听清吗!”
吉庆赶紧的答应着:“是,是。”一边跑到院子中,招集了下人,赶紧的就向着城东的方向跑去。
一天下来,海府的下人累得是人仰马翻,却连那个郎中的人影也没有找到,海祥云自然又是发了一大通的脾气。晚上玉盘喂余雅蓝药的时候,一个人再不好服侍,弄得余雅蓝一身都是药汁,海祥云将玉盘臭骂了一顿。
倩儿因为报信有功,暂且的留在房中,瞧着盛怒下的海祥云,小心翼翼的上前劝道:“少爷,玉盘姐姐也不想这样的,只是一个人不好服侍,不如让倩儿与玉盘姐姐一起服侍少奶奶罢。”说着,接过海祥云手中的药碗,轻轻的喂着余雅蓝吃了下去。
海祥云此时已经心力憔悴,望着倩儿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得宽慰了一下,疲惫的说道:“倩儿,从今天开始,你就帮着玉盘服侍少奶奶罢,待少奶奶好了,本少爷定重重的有赏。”
“谢少爷,少爷这些日子也不曾好好的休息过,这里有倩儿,少爷您休息一下子罢。少爷您是府中的顶梁柱,少奶奶已经这样了,少爷您不能再有事了啊!”说到这里,倩儿不由得抬起手来,用袖角轻轻的拭着自己的眼,一边从袖子底下偷偷的望着海祥云。
海祥云微叹一声,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柔声道:“衣裳哪里是用来擦泪水的,你用这个罢。”
倩儿心中暗喜,赶紧的使劲揉了两下眼睛,这才放下,故意悲声的说道:“多谢少爷,少爷真是细心,少奶奶嫁了少爷,真是有福气。”
“唉!是我不好。”海祥云轻轻的说道,又望着躺在那里,眼睛似睁非睁的余雅蓝,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蓝姐儿,是我错了,你醒醒吧。”
倩儿连忙上前,轻轻的为余雅蓝将被子再掖了掖,关切的说道:“少爷,您放心罢,少奶奶吉人有天象,很快就会醒来的,天色晚了,少爷您去睡罢,这里交给倩儿了。”
海祥云点点头,又望了望余雅蓝,方才慢慢的走到炕边,沉重的坐在那里,倩儿跟上前,伸手就要帮海祥云更衣,海祥云愣了一下,却也没有阻拦。任凭倩儿服侍着他躺了下来,头一挨上枕头,他只觉得一阵阵的眩晕,闭上眼睛,还想再说什么,却是头一歪,沉沉的睡着了。
倩儿听着海祥云发出了微微的鼾声,脸上甜美的笑意猛然一变,一丝阴笑浮现在了她俊俏的面容之上,平添了几许狰狞。
她慢慢的走到余雅蓝的床边,伸手轻轻的抚过余雅蓝的脸庞,喃喃道:“少奶奶,您长得好美啊,就是这样的没有任何的思想了,也是美得让人窒息。难怪少爷对您这样的情有独衷。”
倩儿一边说着,一边望望自己的手指,纤细柔弱,长长的指甲染着红红的豆蔻。她慢慢的向指甲压在余雅蓝的脸上,轻声的问道:“您说,如果我这指甲按下去的话,少奶奶,您认为少爷还会喜欢你吗?”
说着话,倩儿微微的在手上用了些话的力气,一抹淡淡的红印在浮现在了余雅蓝粉嫩的肌肤之上。倩儿突然又放开了手,狞笑道:“我要慢慢的折磨你,少奶奶,这个位子你坐得太久了,应该由我来坐了。你给我的耻辱,我要一点点的让你还回来,呵呵……”
海祥云醒来的时候,只见倩儿坐在余雅蓝的床边,一手拖着腮,正点着头,打着瞌睡。海祥云心中一阵的感动,就是怜香,玉盘也不能这样一夜的守着自家的小姐,他轻轻的咳嗽一声,那边倩儿立刻张大大眼睛,惊慌的四下看了一眼,仿佛刚刚反应过来,急忙的说道:“倩儿不好,倩儿不好,倩儿怎么睡着了,请少爷责罚。”
海祥云轻轻坐起来柔声道:“你以后也不要这样成夜的守着少奶奶,天气寒冷,你再冻坏了,蓝姐儿一般晚上没有什么事的,这里还有我呢。”
“少爷也是好久没有休息了,倩儿身子好,能照顾少奶奶,也是倩儿的荣幸,就是倩儿那一阵子不好的时候,少奶奶对倩儿的爱护,倩儿也一直铭记在心。如今倩儿能照顾少奶奶,心里不晓得有多开心。”
海祥云点点头,“难为你了,你也是久病初愈的人啊,玉盘,玉盘……”
玉盘在外面听着海祥云的呼唤,赶紧的跑进来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你也不看看天色多亮了,你还不进来服侍少奶奶更衣,梳妆吗?”海祥云冷了脸色斥问道。
玉盘不敢说话,昨日海祥云将怜香撵出了房,她心里就一直不受用,后来又听说让倩儿来照顾小姐,玉盘心里更是忐忑不安,今天一大早,她瞧着机会,赶紧的跑出去,着急的问怜香,要怎么办?
怜香已经乱了分寸,听着玉盘问她,也是满脑子的浆糊,最后还是吉庆说道:“现在少爷的脾气太大了,他只相信那个女人的话,既然怜香被撵了出来,少奶奶又什么都不知道,玉盘你更要小心翼翼的了。”
玉盘连连的点头,吉庆又说道:“万一你也被撵了出来,那个女人对少奶奶做什么手脚,到时,咱们后悔都来不及了。”怜香听着吉庆的分析,一迭声的催着玉盘赶紧的回去,好好的照看小姐,万万不能有任何的闪失了。
玉盘刚刚跑回到房间,就听海祥云的怒吼声,她也不敢分辨,赶紧的过来,轻轻的扶起余雅蓝,此时的余雅蓝三四日不曾进食,已经饿得皮肤紧贴着骨头,唯有腹部越发显得突兀了。
玉盘瞧着,心里一阵的难过,只是强忍着泪水,为余雅蓝穿好衣服,扶着她轻轻的走到梳妆镜前,从前丰腴的模样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那尖削的下巴,大大的眼睛,顾盼流彩的眼神此时也是呆呆滞滞。
玉盘一边轻轻的梳理着余雅蓝的秀发,一边轻声道:“小姐,您快点醒过来罢,少爷盛怒,已经将怜香姐撵了出去,如果您再不醒来,这府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责罚,小姐,您是那么心地善良的一个人,为何这样的狠心,小姐……”
倩儿在一边,暗自冷笑了一声,轻轻上前道:“玉盘姐姐,少奶奶此时没有有知觉,您还在这里念叨,让少奶奶清静一下,或许就醒过来了。”
海祥云听着倩儿的话,立刻就如同得了神示一般,立刻喝道:“玉盘,不用你梳头了,你出去罢,让倩儿服侍少奶奶便可以了。”
“少爷……”玉盘吓了一跳,扑通一声冲着海祥云跪倒:“少爷,不要撵玉盘出去,玉盘要侍候小姐,求少爷,不要撵奴婢出去。”一边说着,一边砰砰的不停的磕着头。
海祥云愣了一下,皱着了下眉头,缓和了声音道:“你起来罢,我并不是要撵你出去,而是你总是哭哭啼啼,少奶奶听着也不好,我只是让你暂且先出去,待情绪稳定了再进来,你何必紧张成这个样子,难道在你的心中,我就是一个暴戾的人吗?”
玉盘又叩头道:“奴婢并不敢这样想,只是奴婢随着小姐一路南下,虽然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配,心里却早已经将小姐当成自己家的姐妹一般,如今小姐病成这样,奴婢心里便如刀割一样,如果再不能在身边服侍,奴婢的心便彻底的碎了。”
“哼!”海祥云听着玉盘的话,脸色一沉,喝道:“难道只有你们的心碎,我的心就是铁石的吗?你只是当她是姐妹,我呢,她是我的娘子,是我孩子的娘亲,我的心又如何!出去罢!”
听着海祥云的话,怜香轻颤了一下,强忍着悲痛,缓声叫道:“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