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祥云连连的点头。柳郎中略思忖了一下,提笔一挥而就。写完了却不把药方拿给海祥云,而是犹豫了一下。
海祥云愣了一下,“柳先生?怎么?”“祥云。”柳郎中轻轻开口说道:“我叨个大,也是因为我看着你长大,对你也是如子侄一般。”
海祥云连忙的说道:“是,柳先生在祥云的心里,也是世伯一样。”
柳郎中叹了一口气道:“这事我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说出来只怕你疑心我帮着别人来说服你。”
海祥云微微一愣,迟疑的说道:“世伯,有什么事请说出来罢。”
柳郎中看着海祥云的脸色,又望望屋内的余雅蓝,张开口,却是说不出来,他抬起头,太太的话却突然在他的耳边浮现了出来:“你今天到海府里,就告诉祥云,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想着太太那一副凶狠的样子,柳郎中无奈的摇摇头,抬起头看着海祥云道:“便是二老爷知道我经常过来你的府里,让我给带个话,那前年买的地和房子,二老爷要收了回去。”
海祥云一张俊面瞬间变得铁青,凤目瞪得大大的望着柳郎中,“二伯果然这样说!”
柳郎中摇摇头,“祥云,若是他不讲,我如何会开这个口?”
海祥云怒极反笑,点点头道:“好,好,好的很,这才是亲戚呢,一家子欺凌不够,再来一家,柳先生,你只管告诉他,要房子要地可以,让他自己来跟我要!吉庆,送先生!”说罢,也不顾柳郎中脸色难看,一甩袖子,径直进房去了。
柳郎中尴尬的摇摇头,还要再说什么,吉庆却是冷冷的说道:“柳先生,我家少爷很忙,先生请罢。”
柳郎中叹了一声,心中暗暗责备自己的太太,好好的,非要答应二太太,如今只怕海祥云对自己也是不再客气了。
海祥云坐在余雅蓝的身边,满怀柔情地望着她,如今家族的变故,让他感到深深的绝望,一心为着他的,竟然是这个成亲没多久的妻子。怜香站在旁边,看着海祥云唏嘘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阵的难过。
海祥云呆坐了片刻,突然低声怒吼道:“少奶奶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怜香玉盘吓了一跳。连忙的跪倒,急切说道:“少爷,少爷被关进衙门,少奶奶心中又急又气,一边吩咐到处寻找官活的材料,一边安排人加紧赶工,又亲自跑到巡抚大人的府邸,恳请巡抚大人说情,便是咱们这样一个人都累的人仰马翻,何况少奶奶还挺着肚子。看到少爷,少奶奶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所以才会如此。”
海祥云呆了一下,重新坐下,将头深深的埋在余雅蓝的小手内,身子微微的颤抖起来。这时候,只听着余雅蓝轻轻的呻吟了一声,缓缓张开了眼睛。玉盘在一边惊喜的叫道:“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海祥云连忙的抬起头来,柔情的望着余雅蓝小小的脸庞,轻声的问道:“蓝姐儿,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哪里还有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水……”
余雅蓝咧了咧嘴,却说不出来话来,那边怜香赶紧的端来一杯温热的白水,刚要喂余雅蓝,海祥云却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搂起余雅蓝,将温水慢慢的喂进她的口里。
余雅蓝这才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虚弱的说道:“我这是怎么了?”
“小姐……”玉盘还没有说话,海祥云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眼色,玉盘立刻退到一边,不敢说话,海祥云轻轻的说道:“蓝姐儿,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相公,相公,你没事了吧。”余雅蓝缓过劲来,望着海祥云那憔悴的脸庞,心疼的说道。
“我没事,我没事,你快点好好的休息,不要再吓我了。”海祥云忍不住将余雅蓝紧紧的搂在怀里,眼泪止不住的便流了下来。
怜香冲着玉盘,吉庆使了一个眼色,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怜香看看屋里,小声的问道:“吉庆,方才柳郎中说了什么,少爷好似非常的生气。”
吉庆一听,立刻怒不可遏,刚要吼,却又想起来什么,连忙压低了声音,气哼哼的说道:“这个柳郎中,也真不会分时候,少奶奶这个样子,少爷急得跟什么似的,柳郎中竟然说什么,二老爷要将那房子,地产要回去。”
怜香登时变了脸色,想说什么还没有说,玉盘却是忍不住了,大骂道:“真是一窝子的畜生,大老爷不做人事,这二老爷也落井下石,咱们少爷有这样的亲戚,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那个柳郎中也真是助纣为虐,咱们以后再不找他看病了!”
玉盘最后一句话,倒招得怜香笑了起来,“说你傻,你还真傻,这个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啊。”
吉庆低头想了一会儿子,方才沉声道:“我想着,现在少爷这样,咱们铺子里事情还没有完结,少奶奶倒下了,少爷也不能闲着,二老爷那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要有准备,预防着他给咱们捣乱。”
怜香,玉盘连连点头道:“吉庆你说的对,只是咱们是下人,又能有什么法子来对付这些当主子的呢?”
吉庆想了半天,皱着眉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若是二老爷来了,说什么话,咱们也不能不听,我想着,少爷要时刻的出去,少奶奶又不能再受气,咱们家里,要有一位主子做主才好啊。”
“大小姐,请大小姐回来罢。”玉盘叫道:“那个恶毒的柳厨娘被抓走了,不会再有下毒的事情发生了,咱们府里这样的情况,也只有大小姐才能过来主事了。”
吉庆摇摇头:“大小姐可以过来,只是大小姐的性情一直的温柔,再也对付不了二老爷,二太太那样奸诈的老狐狸,而且在老爷太太的跟前,二小姐又是晚辈,只怕无法应付,我想着,咱们还应该找一位厉害些的角色才行。”
“那……那有谁呢?”玉盘皱紧了眉头,为难的看着吉庆。
吉庆想了想,突然眉头一挑,喜道:“胡大少爷,只要他愿意来,咱们再也不怕二老爷找事了。”
“胡大少爷?”怜香,玉盘愣了一下,疑问道:“万一二老爷说他不是海家的人,怎么办呢?”
吉庆点点头,“这一点你们提得好,咱们这就找少爷商量一下。”
“等等……”怜香连忙拉住就往屋里去的吉庆,担忧的说道:“少爷此时的心情不好,还是等明天再去罢。万一少爷将咱们轰了出来怎么办?”
“不会的……”吉庆一边说着,一边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海祥云此时还抱着余雅蓝,闭着眼睛,显然是疲惫之极,却是不肯放下余雅蓝。听到脚步声,海祥云微微的睁开眼睛道:“吉庆,你进来有何事?”
“少爷,奴才们方才在外面,想到一件事情,一时不能决策,所以打扰少爷一下。”吉庆小声的回道。
海祥云看看怀里的余雅蓝,微闭着眼睛,睫毛轻颤,脸色也不似方才那样的苍白,心中稍稍安定下来,将她轻轻的放下,抚了一下她的脸庞,抬身道:“出去说罢。”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却不料坐得久了,腿脚也坐麻了,身形略微的趔趄了一下。
吉庆连忙的过来搀扶着海祥云,轻轻的走出房间,海祥云看看站在房间内的两个丫鬟,突然想起一件事,吩咐道:“怜香,你将那药方拿了下去,吩咐她们赶紧的煎好,待会少奶奶醒了,便喂她吃药。”
怜香点点头,又看了看玉盘,玉盘想着自己说话愚笨,立刻接过药方道:“怜香姐,还是你来跟少爷说事情,我去煎药罢。”也不等怜香说话,便拿着药方出去了。
海祥云坐在椅子上,并不说话,怜香赶紧的倒一杯热茶递到海祥云的手前,海祥云抿了几口,又沉默了半晌,方才说道:“吉庆,方才有什么事,你说罢。”
吉庆看看怜香,想了一下,躬身上前说道:“少爷,方才柳郎中说的话,少爷怎么想!”
“哼,让他们自己上门来要罢,我倒要指着那一张老脸,问问他,有什么资格再要我的房地!”海祥云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能立刻将二老爷痛打一顿。
吉庆连忙的劝道:“少爷,万不可再动怒。少爷,您想,咱们铺子里事情还没有做完,虽然现在一切能走上了正轨,但是一时半时是不能离人的,这两件事,显见那批活要重要许多,少爷怎么可以离开呢。”
海祥云点点头:“你说的很对。”
“奴才想着,少爷去了铺子里,少奶奶在家里养身子,万一那二太太吵上门来,再把少奶奶气得好歹,少爷,少奶奶是再禁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这个老女人,上次差点将蓝姐儿伤得小产,这个仇,我还没有报,如果她敢再来,我定然不饶她!”海祥云压下去的怒气,又噌的一下子冒了出来。
“少爷,奴才们瞧着二老爷,二太太不会善罢甘休的,此次铺子里的事,他们瞧在眼里,乐在心里,哪能不再干那种落井下石的事情,少爷再英勇,好汉难分二身,所以少爷要考虑啊。”
“嗯,很是这个道理,依着你们呢?”海祥云听着吉庆的话,赞同的点点头,问道。
“奴才们想着,先将大小姐请过来,毕竟她是咱们海府的正牌大小姐,就是再闹,也不敢对大小姐怎么样。”吉庆说着,又看看海祥云。
海祥云微皱了一下眉头道:“上一次中毒之事,姐夫到现在还是耿耿于怀的,再说大姐脾气温柔,对于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大姐是招架不来的。”
“咱们想着这一点了,还有一个人,少爷也可以请了来。”吉庆上前一步说道:“胡大少爷!”
“大哥?”海祥云微微愣了一下,“好便是好,只怕二太太来闹的时候,说大哥不是咱们海家的人,到时到让大哥为难了。”
“这就要少爷出马了。”吉庆说道:“少爷将胡大少爷过来,说明了这府里的一切都交与胡大少爷管理,不管是何人,只一概不理,六亲不认,奴才想着,任凭那二老爷,二太太再闹,也不敢对胡大少爷怎么样。”
海祥云听着吉庆的话,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一些,赞赏道:“你这个主意好,事不宜迟,你快去备轿子,我马上就到胡府去一趟。”
屋子内,余雅蓝虽然疲惫得眼睛睁也睁不开,脑子里面却是清醒的很,听着吉庆的话,心里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却一时之间,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海祥云急匆匆的正在出门,看玉盘端着煎好的药,慢慢的走进来,连忙的止住了脚步,接过那药,来至余雅蓝的身边,吩咐怜香轻轻的将余雅蓝扶起来,一边自己将药吹凉,放到嘴里试了试,小心翼翼的喂到了她的嘴里,余雅蓝慢慢的喝出一身微微的汗意,觉得浑身也舒服了一些,方才缓缓的睁开眼睛,小声的说道:“相公,你去干爹那里,只请大哥来,却不要说我病了,不要让干爹再担心了。”
“你放心罢,好好的休息,我去去便回。”海祥云重新为余雅蓝掖好被子,又再看了几眼,方才疾步的向着外面走去。
怜香守在余雅蓝的身边,眼圈不由得又红了起来,余雅蓝挣扎了一下道:“怜香,你扶我起来罢,我坐一坐。”
怜香赶紧的上前,将余雅蓝轻轻的扶起来,后面用着向个靠枕顶住她,让她坐得舒服一些,余雅蓝经过这一折腾,只觉得心慌的厉害,她强忍住,闭着眼睛,停了半晌,方才睁开眼睛,望着怜香关切的脸庞说道:“怜香,我只觉得仿佛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小姐,这是因为您的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觉,您好好的养着,待好了,就没有这种感觉了。”怜香安慰着。
“我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不是身体的缘故,咱们铺子里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赶得差不多了,小姐您放心罢。”
“嗯。”余雅蓝微微的向后仰了一下,突然有一种想回家的感觉,她打量了一下房子的四周,这里的一切,由陌生变得渐渐熟悉,如果不出意外,这里将是她的家,只是突然之间,她感觉这里处处充满了危险,处处充满了威胁。
怜香看着余雅蓝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着急的问道:“小姐,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我……无事。”余雅蓝摆摆手,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一滴眼泪却慢慢的滑下脸颊。怜香也忍不住的哽咽起来。
夜深了,余雅蓝还不愿意睡去,此时的平静对于她,似乎是一种奢望了,也许,她想着,明天,这里的一切都不再平静下来,那安逸的生活从此将不再。她不敢想像,她不知道危险来自何处,只是那一份提心吊胆越来越强烈,直到胡却来到的时候,余雅蓝方才从那份惊恐中清醒过来。
胡却站在外屋,向着屋内说道:“妹妹,身子可好些了不曾?”
“大哥,你进来罢。”余雅蓝轻轻的说道,一边又往起坐了坐,拢了拢散乱的秀发,脸上浮现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海祥云立刻拉着胡却走了进来,坐在余雅蓝的床前。
胡却瞧着余雅蓝那故作坚强的脸,忍不住的一阵心酸,“妹妹,方才祥云将事情都告诉我了,虽然你们的家务事,我这个外人也不好插手,只是既然妹妹你现在这样的身体,我怎么能再忍心看着你再被外人伤害,所以妹妹你放心罢。”
“难为大哥了,多谢大哥。”余雅蓝轻声的说道,眼中一阵的感激。
“自家的兄妹还要说这些。”胡却微微一笑道:“我想着爹年纪大了,所以也没有让祥云再将这事告诉爹,妹妹你不会怪我罢。”
“干爹对我恩重如山,我一直没有回报,反而一件又一件的事,让干爹为我操心,这件事,我是再不能让干爹知道了,大哥不说,正合我的心,还是大哥了解我。就是轩儿妹妹,身体也不好,大哥也不要说了罢。”
“嗯,妹妹放心罢,天色晚了,祥云,你也受苦了,早点歇息吧,明早还要去铺子里,好好的保重。”胡却说着,站了起来,海祥云还没有说话,有余立刻引着他向着客房走去。
余雅蓝突然想到一件事,立刻说道:“祥云,我想着大哥在要咱们这里住一些日子,总住客房也不好,咱们旁边的轩雨林不是空着吗,明日就让小厮们打扫一下,请大哥住在那里罢,一则,住着舒服些,二则,离着咱们院子近,说话也方便些。”
海祥云点点头,立刻吩咐道:“吉庆,你一会儿就将这事派了下去罢,大哥,今夜就请大哥暂且的委屈一下罢。”
胡却呵呵一笑,转身随着有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