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雅蓝着急道:“这不是养得起养不起的问题,如果母亲执意要将弟弟带在身边,那弟弟将来长大,就是一个私生子,名声传出去,这要耽误他一辈子的,我那父亲,你也知道他的为人,那么多的孩子,只怕最在意的还是他自己罢!”
海祥云豁得站起来,气冲冲的说道:“我不管了,这是你们的家事,我再管不到,吉庆,咱们立刻去店里。”
“少爷,饭还没有吃。”玉盘正在那里摆着饭,听着海祥云的话,赶紧的叫道。
“不吃了!”海祥云说着,一甩袖子,转脸而去,余雅蓝气得发怔,有余想走,又不敢走,站在那里,左右为难。
余雅蓝看着海祥云气冲冲的离去,心里也是一阵的难过,突然之间泪珠就滚了下来,怜香在一边看了,心中着急,连忙的劝道:“少奶奶,注意肚子里的孩子啊,不要如此悲伤。”
海祥云听着怜香的话,脚步顿了顿,吉庆在后面悄悄的说道:“少爷,要不要回去看看,少奶奶现在有身孕啊。”
海祥云犹豫了一下,咬咬牙道:“不回去,女人不能惯,明明是她想得太多,还有理了,走!”说着,大踏步的向着院外走去,吉庆不敢再劝,只好跟在后面。
有余此时更加的为难,他想了想,冲着里屋跪倒在地,磕着头道:“少奶奶,都是有余不好,带回来这些让少奶奶生气的消息,以后,有余只报喜,不报忧,少奶奶,请宽心罢,若是哭坏了身子,少爷又要责罚奴才了。少奶奶……”
余雅蓝哭了一会儿,心情也好了许多,听着有余的话,不由得笑道:“油嘴滑舌的,快去跟着你主子罢,不要在这里了”
有余磕了一个头,连忙的爬起来,急忙追着海祥云去了。
余雅蓝看着怜香,微叹了一声道:“你说说,我这母亲,要让我担心到什么时候啊,我来的时候,千叮嘱万叮嘱的,她还是一意孤行,她还以为我父亲会回心转意,真是糊涂。”
怜香冷笑一声道:“我看小姐才是糊涂了。”
“此话怎讲?”余雅蓝诧异的问道:“难道我让母亲将弟弟过继给太太也有错,不管怎么样,弟弟以后也有一个好名声啊。”
“我看就是将小公子过继给了太太,只怕小姐母亲的日子更难过,小姐,您想想,当初咱们家少爷来提亲的时候,太太不就是因为那位李公子一心想娶您过门,才逼着您嫁给海三公子。”
“也不算逼吧。”余雅蓝不确定的说道。
“小姐嫁过来,咱们少爷对小姐还好,又说话算数,散去了通房,饶是如此,不还有一位田姑娘过来找小姐,说什么把肚子里孩子的爹还给他,如果不是意外出现了,只怕小姐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余雅蓝点点头,怜香说的也是,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想清楚田月茹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问着海祥云几次,开始他还说,不关他的事,到后来再问,便翻了脸,只怕这永远是一个谜了。
怜香又说道:“听有余说,二小姐也嫁给了那位李公子,就算李公子再想着那一位什么履儿姑娘,也难保二小姐不会有身孕,到时生下孩子来了,只怕太太看到小公子,打心眼里变厌烦,小小的人儿,又不会说话,到时受了什么委屈,依着咱们老爷的脾气,再不会去帮着小公子。”
余雅蓝听着怜香的话,立刻瞪起眼睛来,“她敢对我弟弟不好,我立刻冲到府里去,敢与她翻脸!”
“小姐,您现在可是在广州城内啊,到着临江县也有十来天的时间,再就是您现在的身子也便,你难不成要天天想着小公子是不是受委屈呢?”怜香叹了一口气,“都说怀孕的女子考虑事情冲动,奴婢看来,果然如此了。”
余雅蓝看着怜香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嗔怪道:“越说你,越来精神了,我看你这些天来,又没有挨骂了。”
怜香“嘻嘻”一笑:“奴婢讲得句句是实言,小姐若是因为听了实话还要责骂奴婢,那以后谁还敢讲真话啊。”
余雅蓝轻轻的一戳怜香的额头,咬牙切齿的骂道:“鬼丫头,还不快点把饭给我端来。”
玉盘听着余雅蓝那边要饭,连忙的将稀粥端来,一边轻轻的吹着,一边奉了上来,余雅蓝接过饭,慢慢的吃了一小口,那边玉盘又拿来水晶汤包,轻端在余雅蓝的面前,余雅蓝夹起一个,小小的咬了一口,嚼了片刻,突然说道:“玉盘,你方才看到金玲去了账房没有?”
玉盘愣了一下,点点头,“方才是看到她过去了,说是杨妈妈请钱先生过去,有什么事情要说。我想着要回小姐,一时就忘了。”
余雅蓝点点头,“这个杨妈妈,自从跌了那一跤之后,倒像变了一个人,什么事也不问了,这会子听说钱先生要走了,又急着将他唤过去,看样子,倒好像担心着什么。玉盘,你一会儿子去问问金玲,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是。”玉盘又将盘子端得离余雅蓝近些,劝道:“小姐,你多吃一些罢,如今身子是两个人吃饭。”
余雅蓝放碗递到怜香的手里,摇摇头道:“我近来胃口不好,吃不多,你们去吃罢。”
怜香还想再劝,余雅蓝摆摆手,自己走到一边,怜香与玉盘没有办法,只好坐到一边,将饭吃完,又收拾好了,这才过来,余雅蓝轻声问道:“怜香,你觉得少爷说的那一番话,可行?”
怜香深思了一下道:“小姐,请恕怜香直言,怜香觉得少爷说的法子,可行!”
“为何?”余雅蓝轻声道:“这样,弟弟一生就一直背着个私生子的名声了,在这个时代里,弟弟以后要怎么做人啊!”
“这件事,如果老爷出面,让太太认了小公子,又可以让小姐母亲带着,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玉盘在一边突然插口道。
余雅蓝看看她,玉盘吓了一跳,以为余雅蓝要责骂她,连忙的缩缩头,退到一边,余雅蓝却是赞许的说道:“玉盘的这话倒是有道理,这样的话,皆大欢喜了。”
怜香看看余雅蓝和玉盘,摇摇头,径直走到一边,做着自己的活去了。
同仁院内,钱二站在杨妈妈的面前,看着她依然青紫的脸,担心的说道:“表嫂,您真的没有什么吧?”
“我没事,这把老骨头,摔一下两下的摔不死!”杨妈妈恨恨的问道:“你问你,你到底告诉了少奶奶什么了?竟然让少奶奶把你辞退了!”
钱二看看杨妈妈,立刻瞪起眼道:“这件事,是表嫂你说出来的,又让我背着黑锅,如今少奶奶只辞退我,不将我送到官府里,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表嫂,咱们是一家人,你竟然这样的陷害我啊!”
杨妈妈此时脸色已经涨得发紫,望着钱二,伸出手指道:“表弟,我对天发誓,我若是陷害你,定然不得好死,你现在怎么胳膊肘儿往外拐呢,我这些年给你的好处,全喂狗了!”
钱二不听则罢,一听杨妈妈的话,立刻冷笑一声,“表嫂,这些年,我也是今日才看清表嫂的为人啊!”
“你说什么!”杨妈妈立刻站起来身来,指着钱二的鼻子大喝道。
“表嫂,那一万多两银子,你每个月也就给我一百两,表嫂,这个好处可是大得很啊。”钱二冷笑着,再不理会杨妈妈,转身便走。
杨妈妈站在那里只是发急,想追,又不知道说什么,她看着钱二的背影,恨恨的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良心被狗吃了,你进这个府里,是谁把你弄进来的,你家里的那些房子,儿女的花销,又是谁供给的,你倒嫌我给你银子少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凭你那个德性,你如何能在海府立足!”
听着杨妈妈的臭骂,钱二只气得脑门子冒汗,心里一股火噌噌的往上窜,他还不曾走出房间,猛然转身吼道:“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了,这些年,又是谁天天给你做假账,你大把大把的银子拿回去给你那不争气的儿子赌博,弄到现在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要不是我可怜你那个儿子,早把房子要回来了,你还有脸说我!”
杨妈妈此时再也顾不得,立刻要冲上前去撕扯钱二,钱二虽然邋遢,身手却也敏捷,听着风声,便往旁边一闪,杨妈妈又气又急,全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带着十足的劲冲了上去,却不提防钱二闪到一边,杨妈妈只觉得前面一空,身子顿时没了阻挡,直直的就飞出了房间,重重的趴在地上,帘子也被带掉了半个,挂在那里直晃荡。
金玲吓了一跳,看着杨妈妈扑倒在地,一动也不动,心里直叫:“杨妈妈,该不是摔死了吧。”钱二也吓得愣住了,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金玲壮着胆子,慢慢上前,轻轻的唤道:“杨妈妈,杨妈妈……”
地上的杨妈妈半晌这才轻微的呻吟了一声,金玲连忙蹲下身子,使劲的扶起杨妈妈,此次杨妈妈摔得更重,鼻子呛得鼻血直流,嘴唇不但红肿,牙齿也几乎全掉光了,就是一双眼睛也肿得张不开。
金玲一个人扶不动杨妈妈,急得直叫:“钱先生,钱先生,快过来帮帮忙啊。”
钱二挪着步子慢慢的走过来,低下身子想扶杨妈妈,却又止住手道:“金玲姑娘,你要与我做证,我并没有对杨妈妈做什么事情,是她自己跌倒的啊!”
金玲又急又想笑,连连的点头道:“不是你的错,你快些帮我将杨妈妈扶起来,我好给杨妈妈请个郎中,看今天这个样子,简直就是摔散了。”
杨妈妈此刻嘴唇,眼睛都肿着,虽然动了动,却也不知道说的什么,金玲此刻也不怕她了,同着钱二一起,将杨妈妈抬到了床上,那些粗使的婆子们远远的看了,也不敢过来,几个人窃窃私语一阵子,立刻有两个婆子,赶紧的向着余雅蓝的院落跑去。
余雅蓝听着婆子的话,心是暗笑,脸上却是一片的担忧,“杨妈妈这是怎么了,年纪大了,火气还要大了吗?怎么这样的不当心,钱先生也真是的,挡一挡她啊。怜香,准备衣服,咱们快些过去瞧瞧。”
怜香答应着,连忙找出来一件长毛的斗蓬,轻轻的披在余雅蓝的身上,几个婆子紧紧的跟在后面。
郎中已经请了过来,正在那里为杨妈妈搭着脉,余雅蓝瞧着郎中,原是府里的熟人,也不避让,直接走了进去,坐在一边。
郎中看着余雅蓝过来,赶紧的起身行了一个礼道:“少奶奶吉祥。”
余雅蓝点点头,“郎中,请快些给杨妈妈瞧瞧罢,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怎么了,杨妈妈的脾气越来越爆了。”
郎中点点头,又细细的搭了一会儿,方才回道:“杨妈妈身体里面并没有大碍,只是这外伤,估计也要三五个月才得好了,一则年纪大了些,二则,旧伤未好,此次摔得比上次又厉害些。”
余雅蓝微叹了一声,看看床上躺着面目全非的杨妈妈,皱皱眉头道:“杨妈妈,你好好的养伤罢,这府里的事,你就先不要管了,唉,我现在这样子,杨妈妈您也真是太沉不住气了!”
郎中连连说道:“是啊,杨妈妈这些年来,脾气也是越见暴躁了。我今天也为杨妈妈开一些镇定的药罢。”
“有劳郎中了。”余雅蓝吩咐道:“钱先生,就麻烦钱先生请郎中过去开药房,送郎中回府罢,怜香,你跟着过去,吩咐药房将药煎好,立刻送来。”
“少奶奶真是体恤下人,遇到您这样好的主子,真是三生有幸。”郎中说着,又拱拱手,慢慢的退了出来。
房间里就只有余雅蓝,金玲,和躺在床上的杨妈妈三个人,余雅蓝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能动的杨妈妈,她的眼睛肿着,也不知道是睁着还是闭着。余雅蓝立刻沉了脸色道:“金玲,你给我从实招来,杨妈妈如何摔得这样严重?是不是钱先生故意推她!”
金玲看看杨妈妈,杨妈妈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声音发出来,金玲摇摇头,“少奶奶,这真不是钱先生推的,是杨妈妈与钱先生发生了争吵,一时气急,就要扯打钱先生,钱先生一闪身,杨妈妈扑了空,就摔了出去,那半边帘子也掉了。”说着,金玲指了指还挂在那里晃悠的帘子。
“都是表亲,能有什么事,至于急成这样?”余雅蓝诧异的说道,一边又看看杨妈妈,杨妈妈那一张脸,又青又紫又肿,任谁也看不出她的表情,金玲又说道:“奴婢听着好像是什么租金的事,别的也没有听清楚!”
“租金?”余雅蓝故作惊讶的问道:“这事,我倒要仔细的问问了,一个是主事的管家,一个是管账的账房,为着这个租金吵起来,莫非有什么问题?”
杨妈妈努力的动了一下,手臂抬了抬,喉间发出嘶哑的声音,此时的杨妈妈方才听着钱二的话,儿子恶赌成性,竟然连存身之所也卖掉,她的心也灰了,努力的想发出声音,告诉余雅蓝什么事情。余雅蓝听不明白,皱皱眉头,“你放心罢杨妈妈,我是相信您老人家的,我现在去问钱先生罢。”
杨妈妈简直就是在吼了,金玲歪着身子,听了听道:“杨妈妈说,不要问钱先生了,是她的事,都是她的事!”说罢,金玲抬起身子,看着余雅蓝,一字一顿的回道:“少奶奶,杨妈妈说,这件事,是她!”
余雅蓝脸上露出一丝的微笑,点点头,“杨妈妈,您老人家放心的养伤罢,这件事,暂且放下。至于你那个儿子,我不妨告诉你,他昨日因为赌输了钱,跟人打了起来,被人捅了几刀,现在衙门里躺着了。我已经派人去看过了。”
杨妈妈听着余雅蓝的话,立时觉得就如天打雷劈一般的傻住了,方才她自己摔得那样的重,也没有哭一声,此时,只见那混着血丝的泪珠缓缓的从眼角流了下来,滴在了枕头上。嘴里嘟囔着什么,挣扎着就要起身来。
余雅蓝瞧着,也着实的可怜,微叹了一声,劝着她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去瞧他,我看着,他还好,没有生命危险,你安心养着罢,等好了,再去瞧他。”一边又对着金玲吩咐道:“你好好的照顾杨妈妈罢,不要因了这件事,就慢待了她,我知道了,定不轻饶!”
金玲答应着,看着杨妈妈那一颗颗的血泪,心中也是一酸,这杨妈妈争强好胜一辈子,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如今儿子赌博成性,被人打伤,现在生死未知,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以往的凶恶,在此时也渐渐的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