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嫣然响起均匀的呼吸,香云、碧玉坐回去继续绣手上的帕子。
上一刻还昏睡的沈辰,突然醒来,盯着床顶的幔帐发呆,许久之后发出一声叹息,“是何时辰了?”
两个丫头听到声音面露喜色,迎上沈辰冰冷目光后,心里打了个突,喜色便淡了下来。
“回二爷,已是未时三刻。”香云强压心头的不甘,恭顺回道。
在沈辰身边侍候三年,沈辰从未多看过她一眼,这让心气很高的她多有怨言,可面上,她还是善解人意的香云,是让挑衅的沈夫人都挑不出错的香云,为此她付出多少努力又有谁知道?
可在二爷的心中呢?她只不过就是个侍候的丫头罢了,连近身侍候的小厮都不如。
沈辰又呆了片刻,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二爷这里不需要你们侍候了,让画儿过来侍候就好。”
画儿是沈辰的小厮,比沈辰大两岁,是家生奴。自小就跟在沈辰身边侍候,平时花天酒地、逗鸡走狗的没少给沈辰出主意。当然,沈辰闯祸时他也没少跟着挨板子,对沈辰是绝对的忠心。
沈辰一向不喜欢身边围着莺莺燕燕的闹人,平时起居都是由画儿侍候。香云、碧玉的任务就是管理好院里的事务及大大小小的丫头们。
卧病之后一直也是画儿近身侍候,大多时候香云、碧玉除了打扫连屋内都不准踏入。直到昨日二少奶奶进门画儿做为小厮不便再在后院侍候才被赶到前面家丁处。
没有画儿在旁解闷儿,只不过一日沈辰就无聊的要命。
香云、碧玉一早就被沈夫人暗示过,只要侍候的好,将来就有机会做姨娘,只是沈辰不知是年幼还是看不上她二人,无论她二人怎样殷勤,沈辰都没正眼看过她们,更别提收房。
如今二少奶奶进门,她们终于能近身侍候沈辰,只当是机会来了,可谁想到二爷心里还只有画儿这一个小厮,让她们怎么能不气馁?
香云低头没动,碧玉愣过之后收敛心神,酸溜溜地笑道:“二爷这是嫌奴婢手脚笨拙,侍候的不好。”
沈辰面色骤然一变,拧眉怒道:“听你这话是在怨怪二爷咯?”
碧云见沈辰发火,吓的面无血色,‘扑通’跪到床前,“二爷恕罪,借奴婢个胆子也不敢怨怪二爷,奴婢是怕夫人怪罪奴婢侍候不周,令二爷不满。”
沈辰冷哼,“拿夫人压爷吗?二爷今儿还就告诉你,二爷就是嫌你笨手笨脚,你又如何?像你这般笨拙的丫头也配在爷的屋里侍候?我看还是打发了去扫院子,是你自个儿去找夫人说,还是等二爷叫人请夫人过来?”
碧玉这回更是吓的连话都不敢说了,只能不停地磕头求饶。
这话若是传到夫人耳中,不论她有理没理,先打了板子再说,当丫头的没侍候好爷都是有错。
先不说挨罚不挨罚,她好不容易熬到一等丫头这一步,可不想再被打回原形去做粗扫丫头,真是那样她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香云见碧玉被沈辰喝斥,心知沈辰这是有心为难,如今是碧玉,碧玉若是被罚了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平日里都有碧玉没心没肺地被挡在前面挨罚,若是没有碧玉在,大多时候都要她来承受二爷喜怒无常的怒意。
心知替碧玉求情会为自己招来麻烦,可若是不求,没了碧玉在前,她的日子就要难过了。
于是,也挨着碧玉跪下,“二爷明查,奴婢可以担保碧玉绝无此意,只如今二奶奶进门,再让画儿来侍候恐多有不便,碧玉才会有此担忧,望二爷念在碧玉侍候二爷多年,都是尽心尽力没有二心就饶了她这一回。”
沈辰目光斜向莫嫣然的床榻,也是无限苦恼,一向自认风一般无法被拘束的他,怎么就成了有家室的人呢?不过才十四岁就娶妻,若是被他那帮狐朋狗友知道还不被笑死。
不,他们恐怕早已经在笑了,沈辰可以想象那些小子们欠扁的笑容。
见沈辰没再执意赶走碧玉,香云朝碧玉斥道:“二爷让奴婢们出去,奴婢们就出去,哪有你恁多的话?这院里二爷就是天,二爷的吩咐还要你来指手划脚?还不快去唤画儿来侍候二爷?”
使个眼色,碧玉了然,起身朝沈辰福了福,退出房间。
沈辰脸上神色好看些,见香云还跪在那里,“你也下去吧。”
香云以她自认最美的角度抬头朝沈辰笑道:“二爷身边需要人侍候,奴婢待画儿来了再走……”
就见沈辰脸色一寒,“说碧玉时有嘴,到自个儿了真当爷是面捏的?还是你想爷打发你去扫院子?真当娘宠信你,爷就拿你没办法?今个儿爷的话放在这儿,惹毛了爷,不能赶你出去爷就打死你。”
香云早就吓的面无人色,沈辰这人从来不能用常人的眼光来看,自幼便刁钻任性,上面有老夫人护着,就是沈相也不敢对他太过严苛。
可以说他变成如今这模样与沈老夫人的溺爱脱不了干系。
虽没见沈辰真打死过哪个奴才,可沈辰这个小霸王也确实是无法无天,真动了怒,打死她也就是一张席子的事。
香云哪还敢多言,向沈辰磕个头,起身慌慌张张地退出去。
沈辰朝香云的背影冷哼。
这香云这丫头做事不错,就心眼太多,真当他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平日是懒得搭理她,她还真当自己是半个主子了?该敲打时就得敲打敲打,不然总有一天会让自己不舒坦。
一扭头,就见莫嫣然床前侍候的两个丫头,惊惧地望着自己。
“看什么看?”
沈辰心情蓦然大好,有心逗逗这两个看起来和她们主子一样呆呆的丫头。
真是什么主子什么奴才,和相府的丫头比起来,这两个真是太纯真了,纯洁的都有些傻了。
顺水整个人被沈辰的‘凶残’形象吓到,满脑子都是对今后生活的担忧,听问后想也没想就回道:“奴婢是看二爷好精神。”
说完见沈辰脸黑了,生怕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儿会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吓的跪到地上直磕头。
沈辰这才发觉他不知不觉中坐了起来,这训人的精神头,哪像是久病不起,需要冲喜的人?
想到沈相当初说过的话,沈辰头就大了,恶狠狠地朝顺风、顺水哼道:“今日看到的敢出去乱说爷打死你们。”
顺风也跪在地上跟着磕头,连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沈辰瞪了在床上还睡很沉的莫嫣然一眼,才倒回床上把被子蒙到头上,心中不屑道:傻子就是傻子,真是好眠,这么大动静都吵不醒。
莫嫣然早在沈辰喝斥碧玉时就醒了,只是没将眼睛睁开,她同样震惊沈辰的精神头。
到了这时她才不信沈辰真是被她冲喜冲好的,这丫的根本就是装病嘛。
然而,身为相府唯一的嫡亲少爷,他装病的目的是什么?
以相府的能力什么好的神医请不来?若不是有心为之,沈辰装病这事瞒得过沈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