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无情花忘忧草
无情谷与世隔绝,多年来只有一名与江湖两两相忘的女子——无情在此过着最原始的生活。
饥食野果,捕河鱼;渴饮山泉,啜花露;衣物腐旧了,便扒了野兽的皮毛,再用鱼骨为针,发丝为线,缝一件简易的衣裳遮羞保暖。
闲时听雨,静时看花,与红尘世俗的一切喧嚣隔离,孤独而纯粹的生活,无情忘记了那些年的恩与怨,情和仇;忘记了前世,也忘记了自己。
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无情谷迎来一个不速之客。正是立春过后不久,野樱花开得繁盛微醺,花香清新沁心。
无情在河中捕鱼,如今正是鱼类开始繁殖的季节,河里的鱼儿初醒。河水也刚从严冬的冰雪中融化,无情赤脚裸腿浸在水里,忍者微微刺骨的冰凉,右手紧握一只通身细长,头部尖锐的木棍,左手背后;一双明秀的眼睛专注地观察水下的游鱼。
她发现一条隐藏在石窟中的花斑鱼,这种鱼有着圆圆滚滚的身体,身体上有许多半块小指指甲大小的斑纹,两边的腮侧都长着一条如同龙须面般的长长的肉须,十分可爱。都是老朋友了,无情想。她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轻轻悄悄地尾随它走。它慢悠悠地游着,一直游到那片由从百丈断崖跌落的飞瀑汇聚而成的深潭旁边,过了一会,有许多小的花斑鱼聚集到这条花斑鱼的身边来,无情看时机一到,屏气凝神,微扬起手里的木棍,猛地扎到水里,那些可怜的鱼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无情用木棍串起来,提出了水面。木棍上的鱼儿活蹦乱跳,无情够了今天一顿饭,正欲提鱼回去,却发现河水的颜色好像有些有些异样。
血红色的河水,恰如那一日盛放的野樱花;就算是这么几条小鱼也不可能流这么多血啊?更何况,无情从来都是杀鱼不见血。无情顺着那片血水蔓延开来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潭中发现一个人的身影,他十分走运,被一块大石头搁住身体,才没有被瀑布的激流带入潭底里。
无情将他打捞上来,她看了那男子,顿时心头涌上万千滋味,这个江湖中人,让她本来日渐平静的心,又疼痛起来,前尘如同汹涌的潮水,呛得她喘不过气来。
无情将他救回山洞中,每日运功替他治疗内伤,捕猎喂替他血续命,一连五日,那男子终于恢复过来。
第六日的清晨,他转醒过来,费力地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十分宽敞的山洞中,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人背对着他坐着,身形窈窕,应该是个女子。他浑身使不上力气,头脑中一片空白,因此他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无情转身朝他走来,她面无表情,身上穿着一件兽皮制成的衣裳,手里也捧着一套兽皮衣裳,无情将自己手上的衣服送到他的怀里,然后走到他身后坐下,为他调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无情就运功起来,力量全部凝聚在掌上,每一掌都精确快速地打在他身体的穴位上,几阵剧痛过后,他全身的力气恢复过来,象是重获新生,整个人都充满力量。他感到诧异,正想询问,无情却道:“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吧,还有这些,别留下。”她指的这些,是放在他身边的野兽的血和一些新鲜的果子。他还想在说些什么,无情却早已走到山洞口,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他十分感慨这种奇遇,虽然脑海中的记忆几乎全无,但他明白,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把那碗用河蚌壳盛的血一饮而尽,那碗血腥味极重,不知是这血本身的缘故,还是她用自己的功力动过,鲜血入喉时,有一种灼热的感觉,然后那鲜血似乎融在他的身体,变成真气散在全身的经脉;那些鲜果正好去除血腥的味道,果子清甜可口,他一连吃了四五个。
他又拿起那套兽皮衣裳,缝制的很是整齐,细细一看,那竟是用发丝连缀而成的;他一边惊叹她生存能力之强,一边又对她过着这种清苦孤独的生活感到怜悯。
他把自己身上那件连模样都分辨不清的破衫脱下,换上那套兽皮衣裳,走出了山洞。
洞外的阳光十分温暖,他站在洞口慢慢适应着微微刺眼的光线,舒展身体。眼前是一片春暖花开的美景,盛春,鸟鸣悦耳舒心,繁花绚丽,花香沁脾;这竟然是一个世外桃源!
无情坐在离山洞不远的一株野樱花树下的石头上看着他,他体格健硕伟岸,像个剑客;长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穿着她缝制的兽皮衣裳,更像个山野村夫。他见无情正看着自己,苍白的脸上露出好看的笑容,向无情走了过去。
他在无情身边的大石凳上坐下,看着树上的花一直落下,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无情很快就答道:“无情。”
“多谢你救我。”
无情不说话。
他明白,这种救命之恩又怎么是一个谢字就能感激得了的呢?
他又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无情说道:“本来只有我一个人的。”
过了一会儿,他低头说道:“我好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他转头看向无情,认真说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你、、、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出去?”
无情说道:“都是江湖的亡命之徒,至于出谷的路,我也不知道。”
他质疑道:“你不是这里的谷主吗?”
无情指着那道飞瀑,叹道:“我跟你一样,都是从那百丈断崖上来到这谷底的。”
他又道:“难道你在这谷底生活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出谷的路吗?”
无情说道:“我来到这里以后,就再也不想离开了。”
他不在说话,低头看见许多晶莹嫩绿的小草,一簇一簇地生长着,十分漂亮,他忍不住伸手折下一株。
“这是忘忧草”无情道,“很适合做你的名字。”
“忘忧、、、”他轻声道。
他微微笑着看向无情。此时一阵劲风袭来,摇晃他们身旁的野樱花树,花落得更多了,纷纷扬扬,下着花雨。缤纷的落英打碎日光,绚烂之极。
无情忍不住摊开手来去承接那些花瓣,晨光背过她的右侧脸,为她镶嵌了一道金色的轮廓。那个时刻,忘忧闪过一种想要在这里居住一生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