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种恍恍惚惚、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我忽然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细微的抽泣声。
这抽泣声哀怨、凄凉,好像蕴含着无限的冤屈和伤痛。
我在黑暗中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是谁在哭泣。
但是,任我怎么努力,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就像身处暗无天日的无底深渊一样。
而那个抽泣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停止,忽前忽后、忽东忽西,始终缭绕在我的周围,挥之不去。
我被这哀怨凄凉的抽泣声弄得心烦意乱,想开口询问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但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我又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身子和四肢却僵硬如铁,根本无法动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哀哀的抽泣声终于渐渐地消失。而我周围那股一直在吹刮的阴风,也慢慢地消散了。
我试着动了一下手指,竟然可以活动了。
也就在这时,我头顶的白炽灯忽然亮了。那白晃晃的灯光,差点儿亮瞎了我的眼。
我闭上眼睛,又在地上坐了片刻,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的经历,既像是一场梦魇,又好像是真实的。尤其是那个女孩子哀哀的抽泣声,此刻好像还在我的耳边萦绕。
我慢慢地站起身,满腹疑窦地看了看担架上的苏隽瑶,只见她仍直挺挺地躺在担架上,双目紧闭,一缕秀发遮在她的左边脸颊上,面容平静而安详,根本不像是“诈尸”的样子。
如果不是诈尸,那我刚刚在半梦半醒中听到的那个低低的抽泣声,到底是谁发出来的?
而且,那抽泣声是如此哀怨、如此凄凉,好像是受了无穷的冤屈似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个苏隽瑶并不是雷击死的,而是另有隐情?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正歪躺在门框边的白慧敏,只见她仍是双目紧闭,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
在这一刻,我可以断定:白慧敏绝对是中邪了。而导致她中邪的,应该就是担架上的这个死得很蹊跷的豪门千金!
于是,我也不急着将白慧敏往医院送了,决定查看一下苏隽瑶的尸体,验证一下她的真实死因……
白慧敏在晕倒前,已经剪碎了苏隽瑶的白色长裙,但那条蕾丝内裤却只剪了一道口子,估计就在这时候她就晕过去了。
我虽然早就习惯了这项工作,但当看到苏隽瑶半裸露的躯体后,尤其是看到那条剪了一条口子的蕾丝内裤后,还是有一点脸红心跳,不敢多看。
于是,我拿起剪刀,开始剪她的那件真丝衬衣。
我是从衬衣下摆开始剪的,剪了两三刀就露出了她雪白的肚腹。
我无意中往她的肚脐处看了一眼,眼珠子一下子瞪圆了:只见在她的肚脐处,有一个箭头一样的胎记。
这个胎记大约有一根指头长短,粗细也跟一个成人的中指差不多,不偏不倚地自下而上穿过肚脐眼。胎记的中间,有一些字符和图形,咋一看,很像一道符咒。
我强忍着内心极度的震惊和恐惧,又仔细地查看了一下苏隽瑶肚脐上的胎记,然后撩起衣襟,看了看我自己肚脐眼上的那个困扰了我十几年的箭头胎记,稍稍一比较,心里不由一片冰凉。
没错,苏隽瑶肚脐上的这个胎记,与我同样部位的这个胎记完全一模一样,就连那上面的字符和图形,也丝毫无差。
唯一的区别,是苏隽瑶的这个“箭头”,自下而上都是黑色的,就像那种腐肉的颜色;而我的“箭头”,只在最下端有一小段黑色,剩余部分都是鲜红的肉色。
令我不寒而栗的是:我的这个“箭头胎记”,本来一直都是鲜红色的,直到最近几天才开始变色。
而且,这变色的部分,一直有点痒,一抓挠还会有水泡出现,好像开始溃烂一样。
我所担心的是:一旦我这个箭头胎记慢慢地变成了黑色,是不是意味着我和苏隽瑶一样,会遭遇横祸而死?
也许,这个胎记就是我的生命线?一旦这个剪头的颜色全部变黑,就意味着我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我额头上的汗水不由得涔涔而下……
愣怔了片刻之后,我勉强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继续用剪刀剪苏隽瑶的衬衣。
当衬衣被剪成碎条后,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苏隽瑶胸口白嫩的肌肤和粉红色的罩罩。
奇怪的是:尽管已经死去了好几个小时,但是,苏隽瑶的肌肤却仍然光洁而富有弹性,甚至还泛出一丝丝的红晕,根本就不像死人那种苍白枯涩的肤色。
当看到这如凝脂般的肌肤和粉红色的罩罩时,血气方刚的我,不由又是一阵耳热心跳,不敢再去剪那件罩罩,将那些碎布条撤掉,开始仔细检查苏隽瑶身体上被雷击的部位。
我原来也装殓过被雷击的逝者,知道凡是雷击而死的,身体上必然会留下烧灼的痕迹。
但是,我找了很久,却始终没看到这种痕迹。
我又将苏隽瑶的遗体翻转过来,在背部找寻了很久,终于发现了一点异常:在她的命门穴部位,有一块乌青的伤痕。伤痕的正中间,有三个针孔一样的小洞,小洞周围还有凝结的血点。
我虽然不知道这三个小洞是怎么来的,但可以断定:这就是苏隽瑶致命的主要原因。而且,这伤痕也绝对不是雷击造成的!
我正盯着苏隽瑶背部那块乌青的伤痕出神,忽听外面的过道里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好像是有人正蹑手蹑脚地往装殓房门口走来。
我心里一惊:今晚殡仪馆的同事都被吓跑了,没一个人留守。这深更半夜的,还有谁会到这阴森可怖的装殓房来?
在转过这个念头后,我立马奔到门口,一把抱起歪躺在墙壁上的白慧敏,闪身躲到了敞开的门后面,手里紧紧地握住了那把大号剪刀。
细碎的脚步声渐渐地近了,在到达门口后,脚步声停住,空气仿佛一下子凝结了。
我知道不管是鬼魂还是邪祟,都惧怕金属之物,而我手里的这把剪刀,现在正可以派上用场。
于是,我将白慧敏的身子靠在墙壁上,捏紧手里的剪刀,忽然从门后面转出来,果然看到了一个瘦高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我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手臂一挥,一剪刀就刺了过去。
只听“哎哟”一声,对面的身影连退了两步,捂着脸怒吼道:“肖旦,你个小兔崽子,你是瞎眼了还是被鬼捉了?怎么拿剪刀刺我?”
我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殡仪馆的总经理李祥中。
我赶紧丢下剪刀,一边说对不起,一边跑过去查看他脸上的伤势。
李经理将捂着脸的手松开,只见他右边脸颊上有一道小口子,正在往外面渗血。幸亏他刚刚后退得快,否则的话,我这一剪刀就要给他破相了。
“李经理,真对不起。刚刚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以为不是鬼怪就是前来偷死人东西的毛贼,所以想先发制人,没想到伤到了你。”
李经理对我摆摆手,皱着眉头说:“算了,这也怪我事先没在外面喊应你,这深更半夜的,你害怕也是正常的。”
说着,他拿眼睛扫视了一下装殓房内的情况,忽然看到倚靠在墙壁上的白慧敏,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忙走过去探探她的鼻息,转头问我:“小白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也晕倒了?”
我点了点头,将刚刚白慧敏晕倒的经过讲给他听,并着重说了我所做的那个怪梦。
李经理听我说刚刚在半梦半醒中听到有女孩子的抽泣声,连连摇手说:“你这是在讲鬼话,我不相信。我虽然也学过一些风水和道术,也曾经给一些迷信的人画过符咒、做过法事,但老实说,我至今没有碰到过什么真正的鬼魂和邪祟。我给别人画符驱邪,也就是学着我师父叫我的法子,依葫芦画瓢,但真正有没有效果,我自己也不清楚。”
说到这里,他脸色忽然严肃起来,用很郑重的语气说:“肖旦,今晚你跟我讲的这些东西,不管真假,可千万不能传到外人的耳朵里去。你要知道:我们殡仪馆是做死人生意的,如果被人传说这里有邪祟,以后谁还敢送人到这里来?这是关系到我们单位所有职工饭碗的事情,所以你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能将今晚的事情传扬出去!”
我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是不相信我刚刚讲的那些怪异的事情,心里有点不服,便拉着他的手来到担架前面,指着苏隽瑶肚脐上那个箭头胎记,说:“你看到她这个奇怪的胎记没有?你觉得这胎记像不像一道符咒?”
然后,我又撩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肚脐,指着上面那个一模一样的胎记说:“你再看看我这个胎记,怎么跟她的一模一样?你觉得这是巧合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李经理很仔细地对比了一下我和苏隽瑶肚脐上的两个胎记,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