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要说说那血祭了。”毛奎子似乎极为得意地说道:“这血祭是回天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但是却要寻找三个八字至阴之人,后来我发现这殷家、吉家、曾家三姓的人中每一代都会有八字至阴之人。那是我第一次将这几口鼎聚集在一起,当时北卦村也已经形成了这至阴之地。于是我收了这三个姓氏的人做了徒弟,一方面让他们帮助我,而另一方面在启动这回天术的时候也少不了他们。本来这一切都很顺利,距离那至阴之地形成只有几十年的光景的时候,这三个人却发现了我的目的,便将本来已经要形成的冷绝地破坏了。”
我心想毛奎子所说的莫非就是我在那几封信中所看到的内容?正在我思忖的时候毛奎子说道:“就这样我的计划便被破坏掉了,而这几个姓氏的徒弟也开始隐姓埋名地躲藏了起来,之后我一直在寻找着他们的下落,直到几十年后我终于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这让我的计划又得以实施。”
“这张脸你肯定还记忆犹新吧!”说着毛奎子忽然摘掉一直戴在头上的帽子,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那张脸真的就是欧阳老爹。
“原来你真的是……”我惊讶地说道。
“哈哈,对,我一直乔装成这个人的模样跟在殷悦身边,就是等待时机一旦成熟之后便直接用她来启动回天术。”欧阳老爹那张原本慈祥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狰狞的微笑。
“你说原本和我没有关系是什么意思?”我追问道。
“呵呵,原本我将那人面猫的卵藏匿在墓穴之中,后来得知那墓穴竟然再次被盗,追查之下我便发现了曹老蔫,他与他父亲一直笃信这人面猫的卵是辟邪之物,我想如果让他们来北卦村这样一个邪地他们必然会带上那枚卵的,然后我会在北卦村将其灭口。谁知那人明知道我找的是他,却让你来了。本来当时我也准备将你杀死,但是却听到了你和金豆子在地下暗河的对话,那枚卵竟然孵化了。一般人是绝不能将卵孵化的,我见过的除了我之外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另外一个人就是曾万峰,那个背叛我的人。让我吃惊的是你竟然又与曾万峰长得如此相像。于是我便想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将曹老蔫咬伤之后我知道你们是一定会回到北卦村的。那时候我便悄悄地以吉南爷爷的名义写了一封信,让吉南在大旗等你。因为吉南的爷爷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一直对外隐藏着墓穴所在的位置,只有吉南知道。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利用你们找到了另外的几口缸,也是最后剩下的几口缸,这样所有的事情都齐备了,现在你明白了吧!”
“那么曾万峰呢?”我问道。
“曾万峰?你说那个叛徒?我起初便看错了他,以为他会为我所用,谁知他却一直想窥探我的秘密,我让他去北卦村寻找那几口鼎,他却提前通知了村中人,将那几口鼎秘密运走。对于这样的叛徒我只能杀一儆百,我找到他便交给了人面猫。”毛奎子显然对于曾万峰极其愤怒。
毛奎子说完之后我一直低着头,现在似乎都清楚了。
“罗泽,你还有什么疑问吗?”毛奎子似乎意犹未尽地说道。
“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我好奇地问道。
“呵呵,你知道吗?几百年了,我一直苦心计划了几百年了,这几百年中我一直将所有的痛苦隐忍在内心中,从未像今天一样对任何人吐露过,不过现在好了,终于好了。”毛奎子幽幽地说,“这些事情如果再不说的话,恐怕连我自己都要忘记了。”
“你是如何活在世上几百年的呢?”我不解地问道。
“呵呵,这都是拜《天眼术》所赐,天眼术的上半部记录着一种可以延长寿命的方法,就是因为这个我可以一直活下去。”正在毛奎子说话间忽然那只人面猫跑了进来,毛奎子掐指一算道:“看来时辰已经到了!”
说完毛奎子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他将昏迷中的金豆子、殷悦、吉南全部带了进来,然后将三个人分散在几口缸的旁边,此时我才察觉到那几口缸里似乎都灌满了水,毛奎子从口袋中掏出那把奇形怪状的刀,走到我面前轻轻地晃了两下说道:“罗泽,你马上就要看到这一切了。”
说完,他将手中的刀抵在殷悦的手腕上,轻轻一抹,只见一股殷红的鲜血从她的手腕中缓缓地流淌出来,顺着殷悦面前那四口缸上面的竹管滴落到几口缸中,然后毛奎子如法炮制,吉南、金豆子的手臂上都被割出一个小小的口子。
而我的双手一直在不停地用力,绑着手腕的绳子一点点地被我磨掉,只是唯恐被毛奎子发现,因此动作不敢过大。随着那血液一点点地滴入到几口缸中,毛奎子的眼睛似乎在发亮。
“你……你怎么知道那《天眼术》上面所记载的东西都是真的,万一你牺牲了这么多人根本就回不到过去呢?”我大声地问道,想拖延一下时间,身后手的动作在一点点地加快。
“呵呵,我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因此,我才会将《天眼术》上半部所有的风水格局都试了一遍,屡试不爽,因此我相信上面所记载的内容都绝不会错。”毛奎子说着掏出那本《天眼术》,从上面找出什么在口中默念着。
我见毛奎子闭上眼睛一直在默念,随着几个人的血液不断地从血管中流淌出来,地面开始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尘土不停地落下,时不我待,如果再耽搁下去的话想必殷悦等人已经失血过多而死了。
正在此时一直在我怀中的人面猫忽然烦躁了起来,刚刚一直在与毛奎子周旋几乎忘记了夜叉。此时夜叉忽然从口袋里蹿出来,一纵身扑向站在几口鼎中间的毛奎子身上,毛奎子猝不及防,就在夜叉即将扑到毛奎子之时,忽然毛奎子的人面猫从黑暗处蹿了出来,夜叉的爪子抓在另外一个人面猫的身上,立刻抓出数道血红色的口子。
那只人面猫吃痛扭身横眉冷对地望着夜叉,两只人面猫一大一小,喉咙中发出几乎一致的“咕噜”之声,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如果单凭体形来讲,必定是毛奎子的人面猫占据了优势,但是尾大不掉,夜叉的身体则更加灵活。又是夜叉开始了进攻,每次那只人面猫扑向夜叉的时候,夜叉总是能灵活地闪避,可能是因为有了上次与之交战的经验,这次夜叉变得聪明了许多。
我借着这个时间快速地上下运动手腕,绳子在一点点地断裂。
屋子的震动越发地剧烈,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剧烈,殷悦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在一根竹竿上,她有些惊慌地扭过头望着毛奎子,此时的毛奎子正戴着欧阳老爹的人皮面具,殷悦惊讶地喊道:“爷爷,这是怎么了?”
毛奎子一愣瞥向殷悦,只见殷悦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不解。毛奎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东西,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转眼间毛奎子又开始继续默念那几句像是咒语一般的东西。
“罗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殷悦见“欧阳老爹”不理睬自己,求助般地望着我,只是此时我已经无力去解释什么,只能加速让自己的手上下运动。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尘土不停地从房顶上落下来,毛奎子的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我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中,眼前的两只人面猫一直从屋子里打到门口,此时却在门口的悬崖上相互厮杀着。
又过了一刻钟,地面上果然如同那梦境一样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洞口,这回天术真的成功了吗?我完全被惊住了,同时被惊住的还有已经苏醒的殷悦,她一直用力撕扯着捆绑自己的绳子,但是却无济于事,那绑着她的绳子太紧了。
毛奎子见状更是眉开眼笑,忽然我发现毛奎子的笑容似乎僵住了,那洞口并未像梦境之中那样在一点点地扩大,而是出现之后在不停地缩小,缩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毛奎子一脸慌张地询问着,与此同时,我手中的绳子在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之后断裂开来,我一个箭步猛冲上去,扑倒了毛奎子。毛奎子根本没有想到我会有这一手,因此没有任何防备。
他手中原本紧握着那《天眼术》的鬼字篇,此时被我这样一撞,书竟然从手中脱落,那书如同被施了某种魔法一般掉入了刚刚出现的小洞之中。
“不……”毛奎子见那书掉入黑洞中,竟然如同发疯了一般地将我摔在一旁,然后拼命地向洞口的方向猛扑过去。
我立刻纵身而起,准备去将毛奎子拦住,谁知脚上本来有伤,刚刚的那一纵身已经吃痛,伤口早已裂开,再想用力的时候身体却不听使唤,还未跃起自己先向前倾倒,手指只摸到毛奎子的衣角。
只听“啊……”的一声,毛奎子便坠到了那个洞口之中,那声音像是某种召唤一般,原本一直与夜叉混战在一起的另外一只人面猫立刻从外面冲了进来,一双眼睛在四下打量了一番后,忽然定在了地面上的那个洞口上,想也不想地纵身冲了下去。
剧烈的震动在一点点地减少,那洞口亦是一点点地缩小缩小,消失掉了。此时我才想起一直流着血的殷悦几个人,于是连忙捡起毛奎子落在地面上的刀,将几个人的手全部解开,之后帮他们包扎了一下伤口。
直到吉南与金豆子苏醒之后我才发现夜叉一直没有回来,于是便走出那个地穴之中的蒙古包,可是在外面的那个悬崖的台子上也没有发现夜叉的踪迹。左右寻找无果之后,我们只得按照之前与金豆子所走的路离开了那里。
早晨的时候我们才走出洞口。“气死狗”大叔与吉南的爷爷是在北卦村的街上发现的,两个人一直被毛奎子反绑在北卦村的一棵树下,当他们苏醒之后,我将在地穴之中与毛奎子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他们。听完那个对话之后,吉南的爷爷立刻将吉南拉过来,撩开他身上的衣服,那厚厚的鳞片竟然不知何时消失掉了。
而殷悦始终不相信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欧阳老爹竟然就是毛奎子,一直闷闷不乐。回到南卦村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老金头再三挽留我们当天在南卦村过夜再走,可是却被我们拒绝了。
这个地方以后我是永远也不想再来了。临走的时候金豆子一直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却始终一句话也不说。告别的时候金豆子一把拉住我,问道:“罗泽哥哥,你还会来南卦村吗?”
“可能会吧!”我实在不愿告诉他我之后再也不想回到这个地方了。
“你记得要回来看我!”
我点了点头。金豆子一直目送着我们,直到再也看不到为止。
回到县里之后我便辞掉了邮差这份工作,在朋友的介绍下去了一家报社。殷悦从未和我联系过,可能是因为怕见到我之后便想起过往的一些伤心事吧,不过最近总是能在电视上看见她的节目,她已经换了名字,但是那副天真的模样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至于吉南,我曾经和他联系过两次,一次是他爷爷过世的时候,吉南曾经给我发过讣告,但是我却因为琐事缠身没能过去,当时感到很抱歉。吉南告诉我他爷爷在弥留之际曾经告诉他说关于我收到的那封人皮书信实际上是他拜托汪胖子的,目的便是等待着我的到来。即便当时我不去邮局工作,他也会将那封信辗转送到我的手里。不过时至今日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最近在做一个关于守陵人的专访,被采访者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子,他给我讲述了关于他的故事。那个故事让我感动,恍然与我们所经历的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在他临走之前我鼓励他将所有的故事写出来,他只是微微一笑。
回到住所,我第一次将所有的事情前前后后地想了一遍,忽然想起似乎忽略了一些事情,比如北卦村中那些女人们,那个一直躺在床上会用读心术的女孩,那些就像是谜一样让我不可自拔,还有对金豆子曾经的承诺。但是即便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我却始终没有勇气再回到北卦村,因为那给我留下的阴影实在太深了。在思索了一个月之后我请了假,准备第二天再回到南卦村去看望金豆子,谁知第二天早晨曹老蔫就找到了我,他说见到了老金头,他说金豆子已经在一周前死去了。
金豆子的死让我觉得胸口像是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我整个下午都坐在桌子前,也许是我应该写点儿什么的时候了,即便我们所经历的事情无人相信,即便是为了纪念金豆子,我也应该将这些事情写出来。
至于重返北卦村的计划,我想势必也会延期了,因为关于北卦村虽然有很多谜让我难以理解,却少了那份牵挂。
2011年4月17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