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掏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将那灯捻点上,眼前立刻亮了许多,这手电在暗处的光束能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而这灯则不然,点上之后眼前一片都变得豁然开朗了。我见旁边还有几个灯座,那灯捻全部深入到这口缸中,便逐一点燃,眼前的空间终于一览无余了。
这墓穴的地面全部铺上了一层碎瓷片,碎裂的瓷片全部是光面朝上,没有一片不同。一条细细的溪流从墓穴深处流出,通过红色的棺椁一直流到我们刚刚进来的那个小洞,然后从那个洞流淌到地下,从棺材中伸出的头发此时似乎在缓慢地蠕动着,一直朝着洞口的方向伸展着,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正在此时,夜叉忽然一个箭步又冲到那口红色的棺盖之上,脸上的几条纹路瞬间清晰可见,颈后的细毛根根直立,喉咙中的响声比之前还要急促。我心知必定又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于是下意识地将手插到腰间,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柄弹簧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口红色的棺椁,忽然那棺盖开始轻微地晃动了起来,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谁知那晃动越来越大,夜叉的身体随着棺盖的晃动左右摇摆着,难不成遇见尸变了?
忽然,我发现夜叉的身体似乎长大了一圈,而我的左耳开始发热,隐隐地有种痛感,那痛感越发的强烈,夜叉忽然跳入了棺椁之中。那个瞬间我觉得自己的耳朵像是即将被撕裂了一样的疼痛,那棺椁中也发出一阵剧烈地颤抖,紧接着那颤抖停了下来,我的耳朵也渐渐地恢复了。
宋杉杉好奇地望着我,而我却发现那原本如有生命般的头发似乎不再生长了,于是我抓紧手中的弹簧刀,一步步地向那棺椁靠近,口中一直轻声呼喊着夜叉的名字。
可是良久之后依然没有夜叉的回音,我心中有些焦急,这小家伙遇见了什么?想到这里我示意宋杉杉帮我一起将棺盖打开,此时宋杉杉倒是不像开始那般鲁莽了,有些胆怯地犹豫了一下之后才很不情愿地抠住棺盖的一方。
我们一起用力,那棺盖既然已经打开了一个开口,若是再将其挪走便不是一件费力的事情了。稍一用力那棺盖便被我们挪到了一边,然后砰的一声从棺材的另一面摔了下去。
眼前的景象更是惊心,棺材里盛满了黑色的细丝状的头发,我伸出手想拨开那些头发寻找夜叉的踪迹,结果却发现那些细丝般的头发一触及到手立刻枯萎了,像是一种真菌,而并非真的是头发。于是我便更大胆地向下拨弄那些头发,宋杉杉学着我的动作在那团乱“发”中摸索着,那头发渐渐地枯萎,慢慢消失殆尽了,忽然夜叉“嗖”地从已经枯萎的乱“发”中蹿了出来,口中衔着一块肉皮。
那些细密的如同头发般黑色的真菌便是从那块肉皮上生长出来的,我将那块肉皮从夜叉的嘴上拿过来,不禁惊讶那肉皮在这墓穴之中竟然如新鲜的一般,完全没有干燥。我将那肉皮展开,一看之下整个人都惊住了,脊背的冷汗冒出,身上的汗毛全部竖立了起来,连忙将那块肉皮远远掷出。
那块肉皮分明是一张人面,扔掉那块人面皮之后我连忙在身上擦了擦手,感觉手上似乎还粘着黏糊糊的东西。
宋杉杉此时正在棺椁中翻着什么,一边翻一边掩着鼻子,翻了好一会儿,他眉头紧皱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我一边擦着手一边说道。
“这棺材里什么都没有啊!”宋杉杉呆如木鸡地看着我。
我连忙向那棺椁望去,里面只有一些已经枯萎的真菌,在棺材的一角放着一根半米长上面雕刻着一些古怪花纹并被细丝缠绕的小棍子,除此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不要说那本《天眼术》,便是连一块骸骨都没有,我心中暗骂这个宋老头在搞什么鬼。
宋杉杉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直挠着头皮,然后像是个疯子一样一直不停地默念着“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我小心翼翼地躬下身子,轻轻地拿起那根小棍子,当我的手一触及那棍子的时候连忙缩了回来,那东西肉乎乎的,难不成是个活的东西?虽然有几盏灯,然而棺椁中的光线却依然有些模糊,我打开手电将光束打在那件物事上,仔细观察,那棍子一样的东西通体乌黑,上面的雕刻很别致,一条长龙从上向下贯穿于整根棍子上。
在棍子的一端还有一截绳子,我有些糊涂地抬起头对宋杉杉说道:“喂,你过来看看这个是什么?”
宋杉杉瞥了我一眼,口中却依然在默念着“不可能”。他躬下身子望向那件物事,又一句“不可能”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有些茫然地在那棺椁中打量着,似乎在寻找着别的东西,可是棺椁本来就是空荡荡的,根本不可能再有什么东西了。
“你小子找什么呢?”我不耐烦地问道。
“不对啊,这灯笼柄在,可是那人面灯笼哪里去了?”宋杉杉这句话提醒了我,难道刚刚被我掷出的那块新鲜的人面皮便是那个人面灯笼?“对了,泽哥哥,刚才你扔出去的是什么东西?”宋杉杉猛然抬起头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我,一时间竟然将我望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个……那个应该在那边!”我避开了他的眼神,然后快步走到刚刚那个角落,用手电在地上寻找着那张新鲜的人面皮。
那张面皮被我扔到了墙角的水沟之中,我用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张人面皮然后拿给宋杉杉,此时宋杉杉已经将那根灯笼柄拿了起来,原来那根灯笼柄还真是内有乾坤,不知他从什么地方弹出一个灯笼架子,然后接过我手中的人面皮,三下五除二地将面皮贴在了灯笼架上。
若不是我早有心理准备,当下那人面灯笼便能将我吓得半死。宋杉杉又从那个大包里拿出一截红色的蜡烛,小心翼翼地将蜡烛点上放进人皮灯笼中,淡黄色有些泛红的光从人面灯笼中散射出来,那光线很诡异,我想当时应该不是我的心理作用,看起来那就是让人觉得有些恍惚的感觉。
宋杉杉撑着那盏人面灯,然后继续在棺椁中寻找着什么。我有些好奇地站在他的旁边,过了一会儿宋杉杉有些不解地扭过头望着我说:“泽哥哥,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
他的话一出口我也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似乎自从点上那盏人面灯笼之后,这个墓穴就发生了一些变化,可是具体哪里变了我也不确定。我小心翼翼地四处打量着,忽然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紧紧握住手中的弹簧刀,虽然那把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用处吧。
眼前黑色的墙壁上竟然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光线虽然暗淡,但在墓穴之中却依然显得很突出。宋杉杉也发现了其中的变化,一张脸惊恐地望着我说道:“泽哥哥,这墙?”
我心知必定是那盏人面灯笼的原因,因为这都是从点亮这盏人面灯笼开始的,于是我上前一步从宋杉杉的手中接过那盏人面灯笼,果然那灯笼柄很是特别,握在手里像是握着一条蛇一样,“咕咕”的震动从指间传来,使得掌心传来一阵阵麻酥酥的感觉。
只不过那感觉只停留了一阵便消失了,我撑着灯笼向前面的墙壁走去,那蓝盈盈的光较之刚才越发地明显了,进而墙上出现了一幅类似壁画一样的画面,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而且最为奇怪的是画面似乎随着灯笼的晃动在流动着。我伸出手在墙上轻轻抓了一下,可是眼前依旧是冰冷的墙壁,如果没有宋杉杉我一定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画面的蓝光一点点地向中间的方向聚集,最后成为了一个蓝色的光点,继而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又是那光秃秃的墙壁,刚才的一切宛若不曾发生过一样,我将灯笼递给宋杉杉,然后小心地在墙壁上摸索着,刚刚的一切绝不是没来由的,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我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似乎《天眼术》便藏在其中。
忽然我的手触及到墙壁上一个小小的凸起,那凸起似乎能够活动,这分明是某部电影中的情节,谁想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我轻轻地按动那个开关,心早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小腿紧绷,准备稍有异样便抽身离开。
在我按下那个凸起的瞬间,感觉脚下的那条小溪的水流骤然加剧,冰冷的溪水立刻淹没了我的脚踝,而与此同时,我发现原本可以将水全部导入地下的那个缺口现在已经是力不从心了,溪水越来越湍急,看来用不了一会儿工夫便会将整个墓穴灌满。
我连忙让宋杉杉向刚刚进来的那个洞口退去,可正在此时,那家伙不知又碰到了什么机关,来时的那个洞口竟然在“轰”的一声之后被一块磨平的圆石挡住了。我忙淌着水来到出口处,那块圆形的石头被打磨得很光滑,上面写着两个潦草的字“断龙”,我心说这次完蛋了,现在我开始后悔自己为何那么鲁莽地按下那个该死的机关。
溪水冰冷刺骨,转眼间已经没过了膝盖,宋杉杉提着那盏人面灯笼在这个墓穴的角落中搜索着,而我将手中的弹簧刀扣在那块断龙石的缝隙中,然后一用力,只听“啪”的一声,弹簧刀被折成了两截。我焦躁不安地扔掉手中的刀柄,然后破口大骂道:“宋老道,你搞的什么鬼?想让老子淹死在你的坟墓里给你陪葬啊?”
我越是骂,心中的怒火越胜,而那湍急的水流却不曾因为我的怒骂而有所削弱,依旧湍急地向墓穴里灌注。这样不是办法,不能坐以待毙,在这里给宋老头子当陪葬品啊,想到这里我便止住了叫骂,然后学着宋杉杉的动作四处打量,这溪水的源头应该是墓穴的一头,只是这溪水的来势却很奇怪,于是我循着水流的方向向墓穴的一头走去。
大概走了十米左右,已经到了墓穴另一面的尽头,前面依旧是光秃秃的石壁,那水流便是从石壁下面的一条缝隙奔涌而出,那洞口粗细和水桶相差无几,溪水正是从那个洞口里奔涌而出的,由于水流过于湍急根本无法从洞口出去。
我在墙壁上轻轻地敲了敲,那里传来一阵“砰砰”的声音,我立刻来了精神,似乎这墙壁后面是空的,可是我看看那密封的墙壁却又失去了底气。
“泽哥哥,我们要困死在这里了!”宋杉杉几乎在这个墓穴中瞧了一圈,然后无奈地说道,我瞥了一眼宋杉杉,说道:“你死就死吧,也算是给你爷爷陪葬,我算什么啊。”
此时那水已经没过了膝盖,冰冷刺骨的感觉从脚下传来,脚上已经开始有些发麻了。我步履蹒跚地向那口红色的棺椁走过去,此时只有那口红色的棺椁还裸露在水面上,想必跳到上面去能让脚暂时离开这冰冷的溪水。
我扒着已经打开的棺材沿然后双手一撑便跳了进去,可谁知我落下的时候棺材的底板也随着我下坠的力量裂开了一道口子,本来我毫无防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心头猛然一惊,连忙双手用力抠住了棺材的外沿,而我的身体此时已经悬在了下面。
宋杉杉听到了我这边的响声连忙跟了过来,然后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我身下的那个被我撞开的洞口,说道:“泽哥哥,看来咱们有救了!”
我双腿在下面乱晃着,忽然脚下踩到了什么,然后用力试探了下,确定脚下的东西可以完全撑住身体的重量才稍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泽哥哥下面是什么东西?”宋杉杉脸上洋溢着获救后的喜悦,可是谁能知道这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呢?这宋老头在这坟墓里究竟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呢?
待手渐渐恢复了力气,我才缓缓地向下移动身子,然后接着向下一寸寸地挪动,感觉脚下像是一个台阶一样的东西。我的身子全部进入那个深洞,然后打开手电向身下照去,眼前是一个窄窄的石头台阶,我继续向下走,这时宋杉杉也跟着跳了下来。
两只手电筒在下面空旷的地穴中找寻着,眼前空荡荡的,这里似乎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忽然宋杉杉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身体猛然一颤,扭过头看见他正望着眼前的东西发呆。我将手电光打在那东西上,不禁又是一惊。
在靠近墙角的地方竟然还有一座棺椁,那棺椁着实不是很大,长度仅有一米左右,看上去像个孩子的棺椁。而宋杉杉却立刻跑了上去,然后双手在那棺椁上细细地摸索着,脸上的神情时而喜悦,时而惊讶,然后扭过头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我说道:“泽哥哥,这是爷爷的棺椁无疑。”
他这句话让我的脑子一瞬间有些混乱,宋杉杉这家伙不但性别混乱,就连脑子也这么混乱,一会儿说上面的红色棺椁是宋老头的棺椁,一会儿又说这个确信无疑。我怎么看那个一米左右的小棺椁也不像是个成年人用的。
“你有没有准啊?究竟哪个是?”我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泽哥哥,你有所不知,我爷爷在年幼的时候曾经生过一场大病,从那之后身高就一直停在孩子的时候,再也没有长过。而且在爷爷过世之前我曾经见过这口小棺材,那是爷爷自己用从南方带回来的金丝楠木打造的。”宋杉杉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棺椁。
“金丝楠,三年长一寸,用这样质地的木材做成的棺椁可以保持尸身不快速腐烂。”宋杉杉说着躬下身子用手电向棺椁上照去,他手指的动作很轻缓,一寸寸地移动,然后说道:“也许爷爷是为了躲避毛奎子才特意做了上面的疑棺。因为爷爷深知毛奎子是绝对不会进入别人的棺椁之中的。”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爷爷在生前曾经给我讲过一些关于毛奎子的事情,他这个人年龄不详,应该过百岁,一生最为忌讳的便是这棺椁之类的东西,不要说让他跳入棺椁之中,就是用手碰那些棺椁他都会斋戒三天不吃不喝。”宋杉杉说着站起身来。
“所以你爷爷将那个暗道藏在了棺椁里面,就是怕毛奎子找到。”我说着也凑到那口金丝楠木的棺椁旁边,用手轻轻地在棺椁上抚摸,这金丝楠木做成的棺椁除了比一般的木材稍微柔滑了一点,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好了,泽哥哥,咱们把棺椁打开吧!”宋杉杉像是忽然下定了决心,然后站起来说道。
我望着他点了点头,我们按照子孙钉的顺序依次打开那棺椁,然后稍一用力那棺盖便打开了,揭开那小小的棺盖,一股淡淡的清香传进了鼻腔,这种清香和以前闻到的不太一样,很淡。我们将棺盖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然后用手电照亮了棺椁,可是在那棺椁之中依旧没有看到宋老头的尸体,只在棺椁的最中央平放着一个红色的小木盒,木盒已经有些受潮了,周身上生满了灰色的毛。
有上一次的教训这次我们便镇定得多了,宋杉杉小心地将那个木盒取出,木盒没有上锁,上下两半用蜡密封得很严。
宋杉杉看了看我,然后长出一口气,轻轻地抠掉了密封在木盒周身的蜡,之后稍一用力,那木盒“啪”的一声,应声而开。正在此时,我感觉似乎有湿乎乎的东西滴在了我的肩膀上,难道是上面的水已经流进了棺椁?我用手轻轻地抓了一下肩膀,那东西竟然黏糊糊的,我心知不妙。
连忙拿着手中的手电向头顶照去,头顶的石壁上满是被水蚀出的凹坑,从那些凹坑中伸展出无数如触角般的东西,它们的头部滴着黏糊糊的液体看上去如同刚刚棺椁中的细丝一般,像是某种真菌。
可这些真菌似乎是有生命一般地正在向我们刚刚进来时候的那个洞口伸展,它们生长的速度极快,很快便将刚刚下来时的那个洞口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