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第一次出门,清如起得特别早,出门前杨妈妈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诫她们要注意各种事项,别得意过头,别失礼失态。没事就少说话多行礼,反正礼多人不怪,少说少错。对清若却只有一句话,好好看紧妹妹,别让她闯祸,没少让清如埋怨母亲偏心。自然也少不了对保镖兼导游的发策嘘寒问暖,直到跟杨老爷子和老太太道别后,日早已上了天空,再拖下去就无法在午饭前赶到县城了。
有清如在的地方总是容易产生笑声,再加上清如有意撮合清若和发策,甚至有些自我牺牲做小丑,博得两人笑声连连。几回马车颠簸,她都顺势推倒清若,让她顺理成章地扑倒在发策身上。清若苦笑无奈,却又不好开口说什么,只能对着妹妹的暧昧挑眉咬牙切齿。
“我说发策,你别不够意思,小爷我可是委屈给你当车夫,你倒好带着你那宝贝妹妹躲在马车里欢声笑语,你可知道小爷我有多心酸。”马车的帏帘被掀起,车驾上侧坐着一个少年,背着太阳对他们咧齿一笑,讨好地说:“小妹妹,来,叫声哥哥。”
金鱼佬!清若听到少年那谄媚地一声笑,心中第一反应就是风衣大叔,啊不对,是风衣少年。
“掌好你的车,要不是你说你会驾车,我还不让你来呢。”发策没好气地说。
“啧啧啧,太过分了你,小妹妹,告诉你们可别被他这斯文的外表给骗了,其实他…”少年还未开口,只听发策喊了句小心,整个人扑出来拉住缰绳,用了将马头扯向一边,勒马停步,险险跟迎面而来的快马擦身而过。心惊未退,少年愤愤不平地站在车上张望着扬尘而去的疾驰,大骂道:“这是谁啊,太猖狂了,这种路可以这么跑的吗?”
发策瞪了他一眼,“照你这么个驾车法,再好的路也得出事。”又急忙回头安抚马车内的俩小姑娘,清如还算好些,但脸上仍有些惊吓。而清若脸上略显苍白,原本只是整个人晕晕乎乎听着清如和发策在斗嘴,也只是觉得有两只麻雀在旁边叫。这么一颠簸,反而却把魂给颠回来了,胃却要造反了。“小若小如,你们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空搭理发策,清若掀开窗帘,趴在窗口,哇哇地吐起来,只听少年惊叫道:“别、别别吐啊,死了,我的车啊,回头得被我娘骂死了。”
发策只瞪了他一眼,没空理会他的哀嚎,忙给清若顺气,又倒了一杯水给她漱口。清如听到少年惨叫,蹭上去,不悦地推了推他,“嚷什么嚷,是你驾车驾不好,害我阿姐吐成这样,我都没跟你算账,你吵什么吵!”
“小姑娘这么伶牙俐齿,你一定是发策常说的清如吧。”少年一边驾车一边摇头感叹,“现在的小姑娘真是没礼貌,好歹我是你策哥哥的朋友,又是你们的车夫。”
“卫峥,驾好你的车,少跟小如贫嘴。”发策怒吼了一声,卫峥不情愿地闭上嘴,勒了下缰绳放慢了速度,让马儿缓缓地走。
清如也是第一次见到发策这般有魄力的,见清若吐得七荤八素,面无血色,吐了吐舌头,乖乖回车内坐好。“阿姐,你没事吧?”
清若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回答,只能费劲地摇摇头,她以前就是个坐车晕车坐船晕船坐飞机晕飞机的人,没想到来到这里,做个马车也能晕得这么销魂,几乎把昨夜吃的东西都给吐出来。早知道坐车这么难受,她就不出门,乖巧留在家里算了。
“要不要再喝点水?”发策也没想到清若会晕车晕成这样。
没有说话,只能一个劲地摇头,只希望有人能把她打晕,醒来就到县城。
“身体有这么差吗?要知道这样就不该出门。”卫峥忽然勒住马,把马车停在一边,爬上车内,看着一脸虚弱的清若,伸手给她把了脉,“你脾胃太虚了,身体都没调理好怎么就跑来了。”卫峥皱着眉,从随身的小布包里翻出一卷布头,打开却是一排银针。捋上清若的袖口,在手掌侧腕横纹中点向上三指宽的位置,扎入一针轻轻揉捻,斜目看见清如不可思议地表情,笑道:“你要不要也扎一针?”
清如忙不迭地摇头摆手,同时望发策身边蹭了蹭,生怕卫峥一不小心就把针扎过来。卫峥没理会她的动作,待拔出针后,见清若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渐渐恢复血色,这才笑着收起银针,又回前座驾车。
“阿姐,你没事了?”清如见清若挣扎了好一会儿,脸色终于开始红润,兴奋地问,“喂,你真有本事,怎么随便拿针扎一下,阿姐就没事了?”
卫峥也不回答,只顾驾着车,清如喊了几声他都没应,清若扯了扯妹妹的手,轻声道:“小如不许没礼貌,别忘了阿姆的交代,赶紧去道歉。”
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力气,清若说话都是极轻的,调整了一下最舒服的坐姿,倚着窗口轻轻喘气。清如有些委屈,不情愿地坐在车内不开口。卫峥听清若出声训斥清如后,车内一片鸦雀无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才不跟小丫头一般计较。叫声峥哥哥,弥补一下就好了。”
“噗,我还假哥哥呢。”清如噗呲笑出声,见卫峥瞪圆了眼睛,跟着又笑起来,“要不煮哥哥也行,瞧你这眼睛跟煮熟的汤圆似的。”
“果然不可爱!”卫峥摇头叹气,转过身继续驾车上路。
“你什么意思!”清如不乐意了,挤到马车前,不满地控诉。
“没什么意思,平日里发策总是说小若多乖巧多听话,我还想着双胞胎性子能差到哪里去,今日看来果然差多了。”卫峥感叹道。
清如回头瞪了发策一眼,鼻腔里不屑地哼出一声。发策脸上有些尴尬,赔笑道:“小如别听他瞎说,这小子是嫉妒我有妹妹他没有,故意挑拨离间呢。卫峥,你再胡说八道以后别蹭着跟我出来。”
“别别,别啊,欸,我认输还不行?你们兄妹三个欺负我一个,真可怜。”卫峥缩着肩膀叹气,看背影特别萧条,原本气鼓鼓的清如也忍不住给逗笑了。
“真会耍宝。”清如笑嘻嘻道。
清若倚着车窗,感觉得出卫峥特意放慢了的车速,休息了好一会儿,总算有力气听清如跟他们贫嘴。发策见她难得有精神,便开口介绍:“卫峥是我阿姆好友的儿子,父母都是大夫,城里有名的慈慰堂就是他家,平日里习医倦了就找借口来我家,所以昨天就跟来了。不过他怕麻烦,不让我跟叔公他们说。”
“我才纳闷,既然是慈慰堂的公子,怎么也不能不招呼。”清若了然道。
卫峥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得了,又不是什么读书人,也不是你们做生意的,公子不公子多别扭,要么叫哥哥,要么叫名字。”
清若被卫峥的话都逗乐了,难得遇上这么好说话的人,对他好感骤然加分,清如则插嘴道:“这个什么煮的还是假的叫起来都不顺口,既然你这么不嫌弃,我们就叫你卫峥好了
卫峥眉头抖了两下,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果然了不得,举人家的姑娘嘴巴就是伶俐。”
“我又没酸你,你酸我什么?”清如不满道。
发策急忙出来打个圆场,“他不是在酸你,八成是在酸他那个比他大四岁的小表叔。”又冲着卫峥说,“你也该够了,当初是你说读书不是为了做官,如今他中不中举与你何干,何况他也没跑你眼前显摆。”
卫峥连连叹了好几口气,才闷闷不乐地说:“我是无所谓啦,表叔对我也挺好的,可是我受不了随便见个人都要拿我跟他相比。这也就算了,如今更惨,表叔不过是考了第十五名,最近他家来了个考了第二名的。他家附近方圆十里,连我娘都不乐意走近。”
清若深有同感,想当初自己高考失利,被录取到一个专科学校,而身边的好友闺蜜个个上一本,最差的也高价去了民营本科。那段时间她是恨不得把自己种在家不用出门。好不容易熬到毕业,比她们赢多了一年工作经验,然后明里暗里忙着自考,好有底气年底聚会,结果一本的那些不是进了国企公务员就是考研出国去了,始终甩她一大节距离。
再后来,连妹妹都毕业开始找工作了,她们就忙着结婚生孩子,一个嫁得比一个有钱。有时她在想,难道她存在就是为了衬托别人的成功吗?还好如今在这里,暂时没人拿她去比较,所以听到卫峥的话,不禁心有戚戚焉。
“谁这么厉害,考了第二名?”清如是个乐观派,想得没有清若那么复杂。
“表叔的一个朋友,本来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听说原本在家里也是混世大魔王,七八岁那会儿忽然想读书,然后就一路考过来,和表叔一样年纪轻轻就中了举,这阵子到处都在宣传他的故事呢。”卫峥说得有些心酸,本来自己不在意也被别人说得有些在意了。
“难道还是高富帅?”清若小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