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出我所料,林慧没有什么存款,要做扣件生意,一切都还得我担着。可是,这10万元从哪里来呢?
去年我全年收入才10万,只存了3万,加上汇回家1.2万,也才4.2万,剩下的都让我给挥霍掉了(主要是打牌输掉了),也怪不得许芳对我发牢骚。想想这样下去也不行,人总得有一点忧患意识,尤其在如今这种浮躁不定的社会。没有点存款,别说不好勉强像林慧这样的女孩子再和你搅和在一起,就是养家糊口也成问题。
记得有一次同学聚会,大家都认为我在建筑公司上班,一定发了大财。如今在鄂西某地文学创作研究室做着主任的孔征,老婆是湖北省某厅长的千金,日子滋润得赛过神仙,还口口声声地唤我“大款”,加以揶揄。面对真真假假的恭维,我只好唯唯诺诺,装出一副谦虚的样子。个中甘苦,却只有自己知道。那种心虚的感觉,真是不好受啊。
年初,我为升职的事跟江德康发过牢骚,江德康表示很无奈,承诺今年给我12万的年薪,正好每月1万。现在看来,他能否兑现自己的诺言还是个大问题。记得他承诺我12万年薪时,表情是不满的,好像我罗某人在强奸他似的。“我可不想再换项目经理啊!”他这句话,听得真让我寒心。不想再换,那么言下之意就是想要再换了。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在被他换掉之前,得努力创收。江德康耍我,我也要让他付出一点代价,不能太便宜他了。
上次送给李京生那4万,是我在会计小徐那里借的,借据一直还没处理。以往像这种不便在财务销账的开支,都是靠虚开劳务工资处理。劳务队负责人木子李那里是没点问题的,这个人厚道、讲义气,还有点书生意气。那么,虚开4万或14万,论本质也好,论操作的难易程度也好,有什么区别呢?五十步和一百步之差,如此而已。
没费什么劲,就把那4万的借据清了,还多得10万元现款。这钱来得真他妈容易!说起来这事还得感谢老黄。记得最初江德康对南天项目的劳务合同是不满意的,他主张以平米价包干,既好算,也“便于管理”(意思是堵住漏洞),但老黄倚仗着欧总,硬是给顶住了,最终还是按分项工程单独定价。至于各分项的工程量,弹性就很大了,有谁会傻乎乎地去较真、核实呢?如果按平米价包干,建筑面积是死的,单价也包死了,想弄钱也没有办法。不过,事情虽然成了,我还是有些心虚,生怕江德康知道了,把我像老黄一样调走,那就失去了这个创收的机会。
把钱存入银行,我的心情好极了,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钱真是好东西,有钱了心情也就好了。
现在的我总觉得八一路一带杂乱无章的街景与我此时的轻快心情不甚协调。于是我叫上林慧,拦了一辆的士往碧溪山庄赶去。不过,这10万元扣件生意的事暂时不想跟她说,我觉得有必要再考验考验她。如果她靠不住,我为什么不自己做呢?扣件的进货渠道我已从伍建华那里打听到了,南大路就有江西厂家的直销店,2斤2两一个的只卖3元,1斤8两一个的只要两块六七,就算开发票也只要3元左右。
碧溪景区游客并不多,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在这里,你不必担心遇到熟人,而且十分安静,不用像在酒吧里那样扯着嗓门说话。如果天气晴好,还可以登高远眺。而且,山间的幽静小径以及零零散散分布着的大石头,像特意为恋人们准备好的一般。
沿着林木簇拥的小道往山上走去,横在眼前的枝叶不时扑打在她的胸前。这引起了我的嫉妒,就像李克勤的一首歌里唱的:
贪心的晚风,
竟敢拥吻她,
将她秀发温温柔柔每缕每缕放下。
“小慧,今天叫你出来,是有一件重要事情要跟你说。”我一边说,一边斟酌着如何措辞,“但我真的不想和你提这些啊!你可以不答应,我也只希望什么事都没有。我真没有脸说这个事……”
“到底什么事啊,这么严重?”
我于是把自己编造的故事讲给她听:李京生喜欢上了她,并希望我成全他的美梦。也许是我的潜意识在作怪,总认为在国际大酒店吃饭的那个夜晚,林慧已和李京生发生了第一次亲密接触。我是想借此试探一下她的反应,免得她吃里扒外,让我当冤大头。
“无耻!卑鄙!你们这些男人!”林慧又羞又气,小脸胀得通红。还真是出乎意料,我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可以随便开开玩笑的人,没想到竟然会这样生气。看来她和李京生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于是我说:“小慧,你不用生气了,对他那种人,犯不着啊。我当时听了也很气愤!”唉!真不该这么对她,罗某人也真他妈太混蛋了,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巴掌。
“你根本就不该把你刚才说的那些告诉我——你没把我们的事跟他说吧?”
“怎么会呢?”
我苦苦劝了二十多分钟,才总算雨过天晴。其实我想,对我这个有妇之夫,你不也是在付出吗?不过她这种态度到底还是让我放心了。于是我开始拥抱她,在她的体香中忍不住伸手轻解她的衣衫,却被她断然拦住了。忍着身体的煎熬,我拉着她继续往上走。待走到半山腰那块巨石上时,她说休息一会儿。此时,山风呼呼地吹着,我的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她温顺地依着我,一如处子……
山风还在柔柔地吹着,这时,我突然想起了许芳。和她在床上复习功课时,我也常用手包抄着她,但每每使她反感、烦躁,一会说我手脏,一会儿又说她不舒服。在这件事上,她固执地认为男人总是在厚颜无耻地索取,而女人只好无奈地承受。什么逻辑啊!林慧刚刚20岁的年纪,便已懂得性之于男女的平等,懂得了应该怎样享受美妙的生活。我不禁感叹,真是一代比一代强啊!
坦白地说,许芳算得上一个贤妻良母。她没什么文化,我在单位里找尽了关系,帮她在公司弄了个开搅拌机的工作,她感激得几乎要哭了。我曾打趣她:“你开搅拌机,我开振动棒。”早几年,我在武昌总部一张报纸一杯茶地上着闲班,她每天下班回来,累得身子骨像要散架一样,还要接送小孩洗衣做饭。一直都是任劳任怨地操持家务,让我毫无后顾之忧。
说起这些我就感到惭愧。假如我混得好,有了显赫的地位;假如我会来事,逢年过节提点中华烟或者五粮液到领导家里去走走;假如我有在省里或市里当官的叔叔伯伯外公老表;假如我干过了几个工程,聚敛了相当的财富等等,许芳的处境就不会是现在这样。那次她托李浩东捎来的怨词使我再一次感到,我确实亏欠了她、也亏欠了这个家。
但是,每想到她的某些缺点,“离婚”两字便总会在我的脑中萦绕徘徊,挥之不去。
在家那几年有时想和她鱼水一番,从下班回家时起,我便主动洗碗、择菜、打扫卫生,甚至亲手给她泡杯浓茶,都为着讨好她、向她注入“优质资产”,使她有愉快的心情,晚上好接纳我。然而往往当我还在烧开水的时候,她说声好累后便独自上床了,并且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她真不理解我的暗示么?抑或是讨厌我的身体?正当虎狼之年的女人,按常理正是索取大于回报的时期。许芳却不一样,这样的次数多了,做爱在我便成了一种对她的无休无止的讨债。家庭也因此蒙上了一种浓烈的“抗日战争”气氛。
新婚之初的几年,我过去在师大养成的老毛病仍然没改掉,常常唉声叹气,“独上层楼”,写点狗屁诗歌。偶有自己得意的涂鸦,便欢喜得马上送给她看,不料这妇人却只是淡淡地瞥一眼,立即弃之一旁干别的事情去了。她文化水平低,看不懂那些涂鸦,这我何尝不知道?但为什么就不能附庸风雅一点,故作欣赏状,满足一下我那突发的虚荣心呢?这样的事情令我倍感无奈。
她人笨,算是先天不足,这我不怪她,但在什么场合讲什么话,总该懂得一些吧?记得那年我们高中同学聚会,在汉口一家海鲜酒楼吃饭。本来我不想带她去,但主办者非得让我们带上家属。饭吃到一半,伙计们恭维许芳贤惠,又说我能干、有本事。其实傻子也听得出,这纯粹是揶揄,甚至是讽刺。许芳那个傻劲呵,立即指着我,笑着对大家说:“他有本事?昨天晚上洗五只碗,就打碎两只;给小孩子喂饭,都喂到鼻孔里去了。不信你们问他,看我有没有说假话……”一桌人大笑,弄得我斯文扫地。我当时恨不得天花板上立即掉下来,砸她个粉身碎骨。我平时一般是懒得理家务的,那晚洗碗,还不是为了想讨好她、向她求欢?这样笨的女人,我真受够了。看看别人的老婆,一个个端庄体面,那才叫给男人挣面子呢。
唉,女人和女人真的不一样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