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朝歌,天下第一大都会。常住人口几十万,人们挥汗成雨,舞袖遮云,繁华热闹。有趣的是,朝歌城光关押的囚犯就高达七八万人,其中十之八九都是战败的俘虏,战俘又以东南夷居多。
殷太子武庚大败侵犯的周军,擒获姬昌,不负众望,取得黎城大捷。今班师回朝,帝辛亲自到城门口迎接武庚凯旋归来,文武百官道路两侧站了一百多米。进了城中,朝歌的百姓夹道欢迎,弹冠相庆。夸武庚年轻有为,是大英雄,加上他本人长得帅,更是成了朝歌城万千少女心目中的偶像。
殷商君臣兴高采烈、谈笑风生一路来到了朝堂之上。
帝辛先肯定了武庚一番,尔后对参加战役的众人一一论功行赏。
做完这些之后,帝辛正色道:“众卿家认为该如何处置姬昌?”
武庚上前进言道:“西伯侯姬昌不安臣子本分,犯上作乱,罪大恶极。为人有胆有谋,不是易与之辈。儿臣认为应当效法先帝做法,将姬昌处死,已绝后患。”
微子启却站出来说:“我军黎城大捷,全仰赖太子神勇,实为国家之幸。太子说效法先帝处死姬昌,问题就可以解决。但是先帝处死周侯季历,就太平了吗?结果又跳出了其子姬昌。现在就算是处死了姬昌,在场的诸位谁能保证日后西岐的继承者不会再反商?古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一味地强调用武力使人屈服,只会让自己陷入周而复始的反叛再平叛的劫数中,迟早有一天,会危害我大商社稷的根本。微臣认为何不对周人改用怀柔安抚的政策?到时就算周人再反叛,我们就站在道义的一边,周人就是跟全天下人作对。所以微臣不赞同处死姬昌,反而应该将其毫发无损地送还周国。”
武庚反驳道:“皇叔这是妇人之仁。如果就这样放走了姬昌,那我大商因姬昌反叛而死去的子民和将士又该如何向天下老百姓交代?”
微子启辩道:“放走姬昌,并不是说他没有过错。而是为了彰显我天朝上国的博大胸怀,使列国对我大商心悦诚服。成大事者,当以大局为重,至于向老百姓交代,还怕找不到妥妙的说辞吗?”
武庚道:“姬昌此人野心大,又能干,留他不得。放走姬昌,就是纵虎归山,到时候恐怕只会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做了件愚不可及的事情。”
这时太师箕子也站出来说:“处死姬昌固然大快人心、能解心头之恨,但也只是逞一时之快。现在我这里接收到很多诸侯上奏给天子的折子,都是为姬昌求情的。若是真的杀了姬昌,恐怕诸侯方伯会以为我们度量小、容不下人。甚至会以为我们贪恋上了周国的领土和财物、人人自危。若是因此,那些诸侯对我大商心存困惑、离心离德,就得不偿失了。”
武庚对这些心怀鬼胎的诸侯十分气愤,说:“可笑。周人作乱在先,理亏于人,路人皆知。这些诸侯还反过来对我大商说三道四,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正在众人吵吵闹闹,没有结果的时候,一侍卫快步走上殿来,说:“启禀陛下,周国有信使八百里加急呈上请罪文书。”
帝辛道:“快呈上来。”身侧阿奴走下殿接过文书。
帝辛吩咐道:“念。”
阿奴打开竹简念道:“大商圣主明鉴:煌煌大商,天之后裔。帝权神授,国祚天齐。有黎民百姓,万里河山。如日月照辉,德披四野,威加夷狄。实为上国,八方咸服。鄙国西岐,地处荒远。荜山褴褛,冷暖自知。只求苍天垂怜,耕耘好一亩三分天地,方能勉强度日活命,从无他想。固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有心触怒龙颜。只因国家不幸,宫生妖孽,国师留仙,巧言伶色,黑能变白,白能微黑,盅惑我主,铸成大错。吾国上下,诚惶诚恐,因小人而获罪宗主。今甘心请罪,诛杀留仙,悬颅国门。愿献美人三百,举国珍宝无数,奉于陛下。圣主仁德无双,天威浩荡。只因家父年迈,体衰鬓白,目浊神昏。只企盼圣主能格外开恩,宽大处理。假使其落叶归根,颐养天年,则我周人万代千载莫不感念大商之恩深德厚,永世忠于大商,绝不叛离。恭祝陛下万寿无疆,江山永固!罪臣伯邑考拜上。”
馋臣费仲讨好道:“周人言辞如此恳切,陛下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就将姬昌老儿释放回国。诸侯方伯也就没闲话好说,只道陛下圣明仁德。二来又可以换来周人的俯首称臣、宝贝财物,这不比直接杀了姬昌要强得多?陛下何乐而不为呢?”
武庚讥诮道:“真是鼠目寸光、一派胡言!黎城之战尚在昨日,大家就这么快好了伤疤忘了疼?”
闻太师出来打圆场道:“陛下,太子、太师说的都在理。想那周人,狼子野心何曾一日消停过?若放姬昌归去,假以时日,恢复元气,难保他不卷土重来。若是直接杀了他,恐怕又遭来不必要的麻烦。既然杀不得,也放不得。老臣认为现在只有一个计策可行。”
帝辛问道:“老相爷的意思是?”
闻太师不急不慢地说:“计策就是一个字——拖。我们可以将姬昌囚禁在羑里,既不放他,也不杀他。留有余地,我们进可攻、退可守。待到日后,想到更好的办法再处置也不迟。”
帝辛赞道:“这个主意好,寡人也不想把事情弄糟,就依闻太师之言,将姬昌先囚禁在羑里吧。退朝。”
皇宫御花园,一处亭台楼榭。帝辛和武庚二人。
对于朝堂的事,武庚还是有些耿耿于怀,问道:“父皇为何不直接杀了姬昌?难道是真的怕了周人和哪些诸侯吗?”
帝辛道:“孤何曾怕过他们?只是眼下确实不是杀姬昌的好时机。现在的朝堂,表面上看着还是一团和气。其实私底下无不是明争暗斗,划分为诸多势力。寡人不想在这些事情上,激化一些矛盾。再者在孤的心里,周人不过是我大商的肘腋之患,东夷才是我大商的心腹之患。周国相隔甚远,中间有山川险阻。而东夷分布广泛,进往朝歌一马平川,一日便可抵达城下,令人寝食难安。
早年你祖父曾乔装打扮去过东夷,那里山川秀美,沃野千里,物产丰富,天下难匹。飞禽走兽,比比皆是。若是能占据这么大一块土地,则功在当下,利在千秋。我殷商子孙后代就不用愁无处扎根立命。从你祖父开始,我大商屡次对东夷用兵,收效不甚理想。现在大商精锐陈师东夷,实在没必要逼急周人。”
武庚忧心道:“虽是如此,父皇也不可对周人掉以轻心。”
帝辛看着武庚,心里感到一丝欣慰,和色道:“寡人心中有数。对了,你二弟马上就要从八卦山学成归来,我们一家人就能够好好团聚了。”
武庚惊喜道:“真的吗,二弟要回来?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