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大哥这是要去哪呢?”我推开门,笑吟吟的问道。
“公子。”
“公子。”……
众人纷纷作揖,恭敬地让出一条路来,吵杂的厅内瞬间恢复了平静。
“凌宇,你来的正好。”欧阳致远淡淡的一笑,我缓步走到他身边,微微侧目向子砚点点头。
子砚眼里满是宠溺,这种宠溺,几近要将我溺毙。
“凌宇,有一批兵器近期刚到宣罗城,于我们而言非常重要,为兄这次要亲自前往,无悲城就要暂且交给你了。”
我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把这么大的一座城交给我,那可不是儿戏,于是开口道:“邱长老说的没错,无悲城不可一日无主,凌宇无德无能,难以担当此大任。”
当然不行了,一定会忙死,而且,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还是清楚的,搞不好会露出马脚!那可能是会掉脑袋的!
“凌宇不必自谦,能担当此重任的人非你莫属。”欧阳致远郑重的开口,眸中盈盈满是信任。
我触眉,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计涌上心头,“欧阳大哥,不如让我来运兵器如何?”
欧阳大哥怔忡片刻,笑笑,“凌宇,此次一路凶险,你又不会武艺,为兄是担心……”
“若子墨愿意一同前去,此次行动就万无一失了。”我侧目瞥了一眼子墨,他该不会当众拂我的面子吧!
子墨一僵,似乎没有料到我会主动邀他,毕竟,我们不对盘。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又恢复了扑克脸本色,似是同意的微微颔首。我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子砚也愿意一同前往,助凌宇一臂之力。”另一边,子砚也开口道,期待的看向欧阳致远,余光却深深地留在我身上,包含着无限的深情。
心中一动,子砚的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我一点也没有察觉?
我的心有些涩痛,扭头不去看他,残忍的开口,“子砚就不必去了,留在这里或许更能帮上欧阳大哥的忙。”
子砚眼中闪过淡淡的痛,尽管隐藏的很好,但那深深地哀伤将我整个儿掩埋。
对不起,子砚,我们双方都需要时间冷静。但愿这短短的分离,能让你走出迷乱。
“哦,听来,凌宇已经想好计策了。”欧阳致远两眼放光,回到首位,拂开长衫,优雅的坐下,“说来听听。”
我颔首,缓缓开口道:“自从上次宣罗城发生暴动后,宣罗城的守卫增加了几倍。普通商旅若是要混进去,恐怕会有些困难。我们只有假扮送亲队伍,混进宣罗城中,虽然城中守卫森严,但对于送亲队伍定不会防范。我们只需将兵器混在嫁妆中,掩人耳目即可。”
欧阳致远面不改色,看不出他对此计的看法,我的心咯噔一下,电视剧不是都这样演的吗?看来,现实就是现实,远比想象中困难得多。
“凌宇,为兄得到消息,长乘王已亲自到了宣罗城,恐怕此计难掩他的耳目。”
震惊的抬眸看着眼前的男子,怪不得他要亲自去,莫非他是怕我坏了他的大事?!他不相信我!
一丝倔强涌上心头,伴随着九匹牛都拉不回来的决心,苦笑,“欧阳大哥不相信凌宇吗?”
“不是,为兄只是……”
“凌宇恳请少主准许,此次行动若是失败,凌宇情愿一死以谢天下。”我单膝跪下,郑重严肃的抱拳。
“凌宇,你是在领军令状,你要想清楚。”欧阳致远面色凝重。
“凌宇……”子砚开口欲阻止却被我嘹亮的声音打断。
“多谢少主成全,凌宇定当竭尽所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为了先了解城中的情况,我趁“送亲队伍”不注意,换了装偷偷溜进城中。
打探了一上午,了解了城中的大致情况,正准备收工,忽然闻到烤鸭的香味,啊——饿死了!
“姑娘,里边请。是打尖呢还是住店?”小二热情的领着我进了凤栖楼。正坐下,掌柜就笑盈盈的躬身上前,我真怀疑那张脸会不会笑到肌肉抽筋!
“姑娘可姓水,闺名若兰。”
我怔怔的看了掌柜半晌,才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哦!”掌柜兴奋地应了一声,仿佛见了祖宗一般,“公子早在雅间等候姑娘多时了。”
我的脑门上瞬间冒出一堆问号。公子?谁会这么好心等我?况且是女子身份的我?
不过,有人自动送银子给我花,我何乐而不为呢?
推开门,入眼的便是窗前背门而立的人,挺拔欣长,灿烂的朝阳透窗洒在他的身上,让他周身染上一层薄薄的光芒。
听到开门声,他微微转过身来,周身的光芒便流转起来,伸手,挥袖,阳光洒落,阴暗的室幽暗的心,刹那间明亮。阳光在跳跃,心房在跳跃,然后那墨玉的眸子转来,黑的那样的纯粹,偏偏我能从那黑色中看到温暖。
“轩,等候多时了。”慵懒中带着一些华贵,还有那与生俱来的自信与傲气。
宇文轩,他早已料到我会来!
我不以为然的坐下,随手为自己沏一杯茶,不雅的“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怎么呢?”宇文轩拂开长衫优雅的坐下,弹了弹衣袂,神态自若。
那双眸子。清如水亮如星,初看仿佛可以看到清湖中那黑水晶似的瞳仁,再看时却是深海中的黑珍珠,遥不可触。
我在心里暗暗鄙视自己一番,咽了咽口水,“很饿。”
“呵呵,幸好轩早有准备。”
望着满桌的美食珍馐,我的口水滴答滴答……正准备大快朵颐,却——
“公子,求你,别这样……”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冲击着耳膜。
“来,亲一个,让本公子亲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熟悉的轻佻,我微微触眉,努力回想声音的来源。
“不,公子,小女,小女……”
“啪”我重重的摔下筷子,真是冤家路窄,本小姐就有冤抱冤,有仇报仇。
我使出吃奶的劲将门推开,那女子梨花带雨,被摁坐在男子身上。
听到声响,男子微微讶异,炙热的视线上下打量我半晌,我浑身一个哆嗦,看来,我是自己跳上贼船了。
且不论宇文轩是不是这些家丁的对手,单我与他非亲非故,他会为了我而得罪官宦子弟吗?
世态炎凉!
“姑娘,救救小女。”女子挣扎着,却被男子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公子,可还记得小女?”我盈盈一笑,抚了抚长发。
男子一怔,嘴角挂着邪恶的笑,“王某可是为姑娘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今日能再见姑娘,真是缘定三生。”
缘定三生?我是到了八辈子霉才遇上你这混蛋!
“是吗?”我上前斟了一杯酒,递给男子,“多谢公子的惦念,小女子敬公子一杯。”
男子犹豫的看了我许久,终于松开钳制的手。女子随即倒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冲出房门。我略微松了一口气,一个邪恶的念头闪过脑中。手微微一斜,用力一甩,酒杯便直直向男子脑门砸去。仿佛早料到我有此一招,他稍一偏头,就躲了过去。
一见情势不妙,我转身就跑。却突然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就发现已被男子拥在怀里。
“混蛋,放手!”
“你以为还能逃出本公子的手掌心吗?既然姑娘如此仗义,颇令王某佩服!不如告知在下姑娘芳名为何,家住何方?明日王某必将上门提亲。”男子笑得极其暧昧,手掐住我的下巴,眼看唇就要覆上来了。
突然,男子露出超级痛苦的表情,定睛一看,原来他的下颚被另一只手擒住。
“放开她!”隐忍的低吼,那不可一世的气势一时镇住了所有人。
男子吃痛低呼,却执着的不肯松开他的爪子。我无语,只能顺手端起一盆离自己最近的菜,劈头盖脸的朝他的头淋下去。
“啊——”
男子立即弹了出去,全场的人顿时石化。
果然,还是这招比较有用。
“饭桶,还不快将他们抓起来?!”
我猛地拉起宇文轩的手,一脚踹中离我最近一个跟班的要害,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
也不只跑了多久,气喘吁吁的停在一个深巷中,对视一眼,两个人又开始大笑起来。
突然,他直直的盯着我,盯得我心里直发毛。
“看什么?没见过美女?”
“美女?”他嘴角荡起一丝促狭的笑意,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倒是一点也不害臊。”
“我,我……”我一时语塞,脸有些烫。
“不过——“
“不过什么?”
“以前认为你是张牙舞爪的野猫,现在,”他的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才发现你是一只漂亮的笨狐狸。”
忐忑不安的坐在轿中,身体随着轿子有节奏的颠着,听着喜气洋洋震天的锣鼓声,手因为紧张一遍又一遍的蹂躏喜服。
***,为什么偏偏要我扮新娘子?!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啊——打了N个哈欠,闷死了!
我索性扯下头上的红盖头,这古代的婚礼简直就是虐新娘嘛!
走了这么久,骨头都快散架了!肚子都快饿扁了!还要多久才出城?哎——幸好我不是古代的女子,否则我一定会暴走!
“新娘子,快来看新娘子……”
“是哪家的?接亲队伍这么庞大?啧啧,真有钱!”
“不知道长得怎样?说不定长得奇丑无比!”哼!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大户人家的小姐只要有钱就行了,管她漂不漂亮!”长舌妇!
纷纷的流言溜进我的耳朵,我竖起耳朵,贴在帘子上。有点好奇,街上究竟是怎样的景象?毕竟,这是第一次在古代看见成亲——虽然是假的。我只偷偷的瞄一眼而已,就一眼,决不会露馅的。
撩开帘子,入目的是街上涌来涌去的百姓,大都露出或羡慕或嫉妒或祝福的神情,阁楼上的人更是伸长了脖子探出头来,就连街边的小贩,也丢下了生意,跑来凑热闹,哇,好壮观!好气派!
“哇,新娘子好漂亮,跟天仙似的。”
“是啊,是哪家的小姐,长的如此貌美!”
“好羡慕哦……”
“她的头饰也好漂亮,不知道要多少银子?”
听着众人的感叹唏嘘,我的心里也涌上一丝甜甜的感觉。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该多好!
可惜,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骤然,我感到一双锐利如刀的眸子夹杂着千钧的怒气扫向我,我侧目,视线与他交缠,那双眸子骤然收紧,火热的视线胶着在我脸上。
宇文轩!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仿若天地间只有彼此,深深地凝视着,直到再也看不到彼此。他久久的伫立在人群中,风吹乱了他的发,显得他是那么的孤独寂寞。心莫名的开始痛彻开来。
我赶紧放下帘子,心中后悔不已,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这下玩完了!遇到熟人了!
轿身猛地一震,我险些滚了出去。拍拍胸脯,暗骂这些不懂得怜香惜玉的轿夫。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子墨低沉的声音冷冷的响起。我的心一动,该不会是被官府发现了吧!
等了很久,也听不见回答,我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抢亲。”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轰”的一声将我的脑袋炸得粉碎,宇文轩,你不要开玩笑!本小姐有任务在身,没空陪你玩!
“保护公……小姐。”子墨开口,几个起落就来到轿前,拉开长剑。
我从他身后拉住与我同色的衣,低声说道:“不要忘了此次的任务。抵抗一下就行,这个人交给我。不可节外生枝。城外十里亭见。”
子墨身体绷得死紧,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我轻轻摇摇头,用更低的声音说:“这是命令。”
子墨一顿,咬牙腾空而起,剑直指宇文轩,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不论是他们谁输谁赢,我都不希望他们受伤!
几个回合,子墨大概因为我的话,意思意思,所以明显处于下风,宇文轩一扬眉,趁子墨不注意,霎那间闪到我身前,揽着我的腰飞身消失在天空中。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场比试,子墨倾尽全力。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场闹剧不仅没有破坏整个计划,反而还无形当中帮助了我们。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就是在那一天,我完完全全走进了他的心。
脚刚一着地,我就急不可耐的甩开他的手,大步往回走。
“吉时已过,拜不成堂了。”
我哭笑不得,谁说我要回去拜堂?我是担心我的计划泡汤了!我可是领了军令状的,弄不好会死人的。
哎!冲动是魔鬼。
回头瞥了他一眼,撇撇嘴,“为何要抢亲?你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那黑曜石般的瞳仁一滞,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我是怎样的人?”
我眯着眼,细细的回味两个人的点点滴滴,那风中摇曳的背影倏地浮现在眼前,轻叹,“很孤单的人。”
身体猛地一颤,他瞳眸微眯,隐隐折射出幽绿的光,嘴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那样的笑,没有半分的温暖,反而让我感到彻骨的寒冷。
他整个人仿佛被黑暗所笼罩,一声极低的叹息从唇边溢出。
“孤单?”
我忽略掉心中的不安,席地坐在干枯的草上,拍拍身边的空地,示意他坐下。他神色复杂的看了我许久,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我仿佛看见了从中流过的血液。
我重重的扯了他一把,他才跌跌撞撞的坐下。
抬头,仰望着南飞的大雁,我淡淡的说:“看见那群大雁了吗?它们一起南飞过冬,排着各式各样的阵型。可是,无论怎么变化,总有一只永远排在最前面,领导着同伴。它是最引人瞩目的,亦是最孤单的。因为至始至终,它都只有自己。”
宇文轩深深地望着那群大雁,微微出神,眸光闪烁万千。
“如果,领头的被射死呢?”
我一怔。视线追随着那群雁子,“或许,会有另一只来带领,或许,它们永远也到不了温暖的南方。”
静静的,静静的,我享受着这难得安静。风带着野花的馨香吹过树,发出“沙沙”的声响。吹过草坪,卷起了一道道浪。轻轻的眷恋的,吹乱了我梳的整齐的发,吹起了我红色的喜服。
“喜欢他吗?非嫁他不可吗?”似是漫不经心的问倏地吓了我一跳。
我侧目看着仍望着天空的男子,半开玩笑的开口,“是,就是喜欢他,就是爱他,就是做梦也想嫁……”还未说完的话消失在彼此的唇舌间,那样的吻,带着某种惩罚,带着某种占有,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火热的呼吸伴随着唇齿间的撕咬,我恼怒的发现,自己竟然在无意识的回应这个强迫的吻。
当我被吻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他停下来,迫使我抬头与他平视,唇边绽出一抹灿烂地笑,“你喜欢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很肯定很肯定的陈述句。
我下意识的想要否定,话还没说出口就又被吻上了。很久,久到我感觉自己快要没气的时候,他放开了我。
深深地凝视着,直到红晕爬上了我的脸颊,他才不舍得移开了视线。
小心的解下腰间的紫玉,细心地将它戴在我的脖间。然后轻柔的梳理我凌乱的额发。
“宇文轩,这个玉很贵,我没钱!”
“这个玉叫鸾凤,是父……父亲送给我娘的定情之物。”他眯着眼睛,一副狐狸样,我有种被设计的感觉。
“那我就更不能要了。”后背凉嗖嗖的,一种异样的感觉“哗”的从心里升起。
“香囊。”
呃?香囊?
看我一副呆愣的白痴样,宇文轩轻笑,“我要香囊。”
我大舒一口气,一个香囊而已!赚了!
“我要你亲手做的香囊。”他握着我纤细的手腕,眼中温柔弥漫,语调清如呢喃。
我触眉,无意识的绞着手指,“我不会女红。”
大哥!饶了我吧!要我做香囊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
宇文轩看了我一眼,一副我早已料到的神情,轻声道:“你还有七日的时间,七日后,我们在龙滩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