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蓝在林府已叨扰多日自觉过意不去,便提出辞行准备离去。想不到林墨轩与林嘉儿也提出与她同行,林家二老准备了一顿好酒饭为她们饯行。林母抵过一个包袱给溪蓝“包袱里有御寒的衣物,昨日刚下了一场雨江面的风很大。里面还有路上吃的干鱼、糕点和盘缠,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江风凛凛乳白色的雾气浮在江面上,渺茫一片不见前程。离别的场景总少不得一番叮咛嘱咐,乘舟破浪漂如浮萍,不知再见又是几时?船载着亲人的殷殷祝福和载不动的担忧徐徐消失在江面。“哥哥,我们去哪儿?”“溪蓝,你打算去哪儿?”林墨轩避而不答转过身问她,溪蓝微微一顿“我……我也不知道,除了林山、白城和江水镇以外我哪儿也不曾踏足。”林墨轩略作思索“那我们就乘船一路北上,那里有许多好玩的地方。你觉着可好?”恳切的情意唯恐她拒绝,自己一厢情愿。“蓝姐姐,你就答应我们吧。北方有个安城那里可好玩了,你见过木偶吗,看过皮影戏吗?”溪蓝摇摇头“那就去看看吧,可好玩了……”溪蓝微微颔首。
另一边,施尧也收拾完行囊打算从陆路去看望安城的双亲:隐居避世十年未曾陪他们吃一顿团圆饭在一起守岁,作为长子为儿女私情竟丢下父母,而立之年的他终于慢慢领悟到家是最温暖的港湾、新的归巢。马车缓缓启动,朝着安城的方向驶去,也许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所谓的天圆地方就是绕了无数圈兜兜转转总转不开“命运”二字。林墨轩一行人一路游山玩水行至傍晚,准备找一间客店歇息。而此处是荒无人烟之地只有一座茅草搭就的房子,一面写着大大的“酒”字的布幡迎风招展、因天色渐晚显得十分诡异。走一进院子里几张桌椅已落满灰尘、一地枯叶在那儿静静堆积,水缸外面也早已积了厚厚的尘埃,房檐下蛛丝成网。一扇木门虚掩着、门上的红联墨已残褪,威武的门神也是七零八落依稀可见不怒自威的神情。“有人吗?”林墨轩轻轻推了推门“吱呀”一声门开了。林嘉儿与溪蓝跟在他身后,在黑暗中摸索着拿出油灯取出火折子点燃结了蛛丝的油灯,光明一下子驱散了黑暗,吓得林嘉儿大声叫喊。“嘉儿,你叫什么啊?”“死人……有死人!”林嘉儿指着墙角声音哆哆嗦嗦藏在林墨怀中,“哥哥,我们还是重新找个地方歇脚吧……”顺着林嘉儿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身身穿红色嫁衣的夫妻十指紧扣,尽管已化作白骨的他们也依稀可见脸上的幸福笑容。林墨轩端起油灯弯腰发现新娘的脚边有一封泛黄的书信,走至桌边缓缓撕掉封口,娟秀的字迹展现在他们眼前:“不知道这封信会落地哪位好心人手中,如果有路过歇脚的行人看见这封信请将我们合葬在一起,我们将感激不尽。我名叫雅素和这位红衣新郎原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他叫方皓,我叫他皓哥。他是侯门贵子,我是布衣贫女,他爹为阻拦我与他在一起,竟要将我许给一个古稀老人。他是个孝子不敢拂他爹的意又不忍眼见我葬送幸福,于是在他父亲花甲之寿那晚我们我们私奔逃到了这儿盖了这座茅屋。在这儿我们过着普通夫妻之间的平淡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携手共看澄江落日,来来往往的 行人经常来这儿歇脚,日子也算富足。可好景不长,皓哥的爹娘终于还是找到了我们,并以我父母的性命相逼我无法只得满口应承。出嫁那晚我穿着一袭红嫁衣逃了出来与皓哥乘船再次来到这儿,他也穿着新郎服同样是逃出来的。于是我们对着月光拜天地而我们深感现实的无奈只得殉情,若死后有人发现我们的尸体请将我们葬在一起,生不同衾死同穴,我们的在天之灵定会佑你幸福。雅素、方皓绝笔”林墨轩长长吐出一口气,林嘉儿与溪蓝早已泣不成声。“墨轩,我们就帮他们了了这遗愿”溪蓝抽泣着,林墨轩点点头。在屋内找到铁锹找了一处对着月光的地方挖了一个大坑将遗骸缓缓放进去,黄土一点一点将这对痴心的恋人掩埋,他们终于死同穴了。“嘉儿,要不你今晚住在船上。我和溪蓝住茅屋去?”“我才不怕呢,雅素姐姐他们那么善良忠贞,不会害人的。”说着大步流星走在前头,话虽如此林嘉儿一晚如八爪鱼一样黏在溪蓝身上。溪蓝只得无奈摇头,生不同衾死同穴多凄美的故事,愿他们来生化作 连理枝如此便不会有人将她们分开。“溪蓝,怎么还不睡是害怕吗?”林墨轩见溪蓝以手拭泪便试探的。“没有,只是觉得他们的爱很感人,若有一人也能这样对我魂飞魄散也甘愿!”溪蓝此时脑海竟划过施尧的身影,一时胡思乱想睡着了。“我愿意做你说过的那个人”林墨轩在心里默默地说,听到的却是溪蓝匀称的呼吸声,淡淡一笑闭眼也睡着了。屋外的江风仍在吹着,月光静静照在新垒的土堆上,永恒就是生死相随。阳光透过窗棂投下光影,溪蓝一行人在江边掬了清水梳洗一番、吃过早饭准备继续赶路。临走前,他们去那新起得坟丘上祭拜,没有纸钱香烛溪蓝便折了一大把开的正盛的野菊花放至坟头,三人跪地三叩,这样的烈性人儿怎不叫人心生敬佩?随后登舟离去。
相比溪蓝,施尧一路上倒显得风平浪静。毕竟陆路交通便宜、前挨村后着店,青菱与施尧行走过江湖的人一些三教九流的人都不敢冒犯。一路顺利地到达了风阳镇。再行两日便可抵达安城。今日人困马乏便找了两间上好的客房:轻柔的枕头暖和的被褥、简洁而不失雅致的陈设,与那夜的溪蓝她们露宿荒野的情形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金丝鲤鱼、银羹木耳、油酥龙虾、双龙吐珠等美味食物依依端上桌子,青菱盛饭夹菜递给施尧。胡乱出几口,淡淡说到:“我吃好了,撤下吧。”径自出店门去了,还有两日就到安城了,不知风阳镇有什么特色的美酒?去给那酒鬼老爹淘几坛好酒已赎十年不归家之罪。在街上东走细看,大多是卖面食和小玩意之类的。突然,一抹淡蓝色身影出现在风筝摊位前,那身段、那气质与她特别相似,脚步不由自主加快走至女子身后。一声包含思念的名字从他口中缓缓吐出“溪蓝”女子听见背后有人声,转过身去却是从未见过的陌路人。施尧失落地向前走去:我还想她做什么?她都逃开了我又何必自作多情!若有一日再见她到师傅那取回玉玦也还她也算两清了。思及至此,心脏却在那一块空处隐隐作痛,好像那里已下起了冬雪寒冷刺骨。师傅不是说过取了半心虽不至死,但一再动情要么死要么疯魔!难道我对溪蓝已动……情!不可能的,我只是内疚话说重了上了她,我只是气她一声不吭留书出走数月都没消息。我只是气她忘了救命之恩,一定是如此的。施尧苦笑着进了一家酒楼“掌柜的,把你们这里上好的酒来几坛。”淡淡开口,珠玉碎落。不一会儿,一坛花雕一坛女儿红摆放在施尧面前。“客官,这花雕和女儿红可都是八十年陈的好酒!”揭开封口花雕的香气从中散发,客人在已有垂涎欲滴者。鼻尖轻嗅盖上封口“不对,这花雕只有五十七年陈”又揭开女儿红的封口轻嗅“这女儿红也只有六十九年陈”掌柜自知遇到高人忙作揖“客官真是好鼻子,小老儿并非有意哄骗客官。而是小老儿只是普通 酒客,舍不得将美酒给糟蹋了。就如同品茶一样,有的人喝再好的茶也只是牛饮尝不出其中不同。显然,小老儿今天遇到了知音。”施尧扶起年迈的掌柜“家父平生最是好酒,晚生也有幸品尝了许多美酒。今日来这酒楼是想淘几坛好酒给家父。”“想不到公子不仅酒品好也是一个孝子。”转身对伙计叫到“阿四,快把我窖藏了一百年的花雕和八十年的女儿红搬来。”施尧作势要掏钱,掌柜的忙不迭摆手“小老儿也是一个好酒之人,宝剑赠英雄,美酒赠知音。公子你就放心收下吧,只是回头儿让你父亲来这里喝几杯也就行了。”施尧作揖“如此只好却之不恭,回头一定让家父亲自登门拜谢。”笑语盈盈送施尧出门,“掌柜的,那两坛酒你可自己都舍不得喝,如何今日便宜了那位白衣公子?”阿四不解,只见掌柜枯黄的脸上焕发出红光眼睛目送着施尧离去的方向“酒客好找,知音难寻!小老儿活到这个岁数也只遇到了他一个啊。”施尧怀抱两坛美酒心情好转了些步履闲散,眼见一枝翠玉红梅簪特别配青菱的红衣,她已默默陪伴自己度过十年光阴。一个女人又有多少十年经得起蹉跎,不如将这个买回去也算聊表谢意。“老版,这个多少钱?”“两个银叶子”付过钱又走过一家成衣店,一件悬挂在高处的淡蓝银蝶白羽裙吸引了他的目光。那件衣服如果溪蓝穿上她一定十分灵动可爱,但随即脑海划过她不胜娇羞被一个男人抱在怀中的画面一时踌躇不决。店家以为他是和家中娘子有了嫌隙犹豫不决,毕竟施尧已经三十有二了。“女人都是需要哄的,这么漂亮的裙子任谁穿着都心情爽朗,怒气全消。”微胖的女店家摇曳生姿走至他面前见施尧生得相貌极好又忍不住说到“公子如此好模样,你家娘子好生福气啊!”施尧脑补了一下溪蓝溪蓝穿上银蝶白羽裙跟他认错的模样,不禁笑出声也没有纠正老板娘的口误。施尧心想:“娘子”那真是一个美好的词汇,如云朵浮在天际的遥远、又似脚下可随手攀折的蔷薇花,清香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