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若瑾一口叫破“墨殇”,月流风越发笑得像只狐狸一样。“瑾妹妹果然知道。”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看云留下的《毒经》里,有名的毒药足有两百多种,墨殇可是排到第七!
墨殇又叫子午殇,倒不是说它毒性猛烈,以至子不过午。其实论起毒性来,它甚至不如司空见惯的什么鹤顶红孔雀胆那样见血封喉中之即死。
这味毒药炮制起来颇为繁难,因此据说失传已久。但成品无色无味,且见风即化,能从毛孔侵入肌肤,进而深入骨髓,叫人无可防备。每日子午二时发作,其痛砭骨,多有人发作不过两三次,便活活痛死的。
若瑾看月流风谈笑风生便像没事人一样,可看他腕上墨线,至少也中毒三日以上了,心下疑惑,忙探他脉象。
一探之下,大吃一惊,伸手便去扯他领口。月流风竟似不畏寒的,大冬天还穿得甚是风骚,月白色的锦袍只松松系了根织金带子,一扯之下上半身完全裸在外面。只见妖异的墨色已从手臂蔓延至锁骨之下,白皙的胸口上,一枝墨莲如同精心手绘的一般静静含苞。
月流风眉梢也没动一下,只调笑道:“瑾妹妹好急性子。”
若瑾顾不上理他的疯言疯语,急急问道:“你这毒中了多久了?”
月流风也不拢上衣襟,不知从哪儿摸出把折扇摇了两下。“唔……两月有余。”
墨殇号称中者七日无救,若瑾崩溃。“两个月?!那你还这么优哉游哉?这墨莲一开,你命就没了你知不知道?”
“流风自然知道。可惜这世上庸医无数,哪有瑾妹妹这般高明。妹妹可是担心流风?”
若瑾自动无视后半句。她自小被人夸赞医术无双,到底没下过山,不禁问道:“你找过多少大夫?就没人能解?”
“莫说解毒,便是识得这毒的也没有一个。流风心慈,怎忍他们继续误人。总算如今那十九个庸医不能再荼毒百姓,流风也算做了件好事。”
“……”若瑾这才忽然忆起眼前这位风流大少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是墨殇到底只在书上见过,而且这毒能在《毒经》排到第七,也因配法多样,若瑾此刻也无把握定能解毒。
只是若说不救,看情况他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何况若瑾本就是医痴,这毒如此罕见,舍不得轻易放过;若说要救,万一事有不谐,岂不也逃不出命去?
若瑾这番思量早看在月流风眼里。
“瑾妹妹不必妄自菲薄,既知此毒来历,尽可出手一试。妹妹生得如此可人,流风一向怜香惜玉,怎忍心将你同那群庸医等同视之。
流风虽然惜命,若真逃不过此关,也只得罢了,回去叫那下毒之人给我陪葬便是,必不再纠缠妹妹。”
若瑾闻言却眼前一亮:“你知道下毒之人?若能叫他吐出配方,或者还留有些毒药,我就有把握了!”
月流风摇头道:“这却不易。有此嫌疑的足有百多人,只怕……”
若瑾头上冒汗,一百多人有嫌疑害他,他是有多招人恨?好吧她就知道,这人就只会杀人,别的也指望不上。
“瑾妹妹放心。千仭门月流风,言出必行。若能得救,有此信物,妹妹以后在外行走也可多些方便。”说着,递过一把小小的飞刀。
若瑾拿在手里,只觉非金非玉,墨色无华,刀柄上有个小小的“风”字。
“妹妹不是打算出京游历?将来若有什么难处,持此物到任何一家千宝阁,三日内流风自会现身相助。”
千宝阁,若瑾确实听林嬷嬷提过,奇珍古玩多不胜数,不少王公贵族也常有光顾。就连今年万寿节,四王献给官家的那尊玉寿鹿山子也出自那里。看来,这就是那个什么千仭门的产业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你怎么知道我要出京……”话没说完,若瑾自己就闭了嘴。
方才听他说已到此处数日,恐怕早将自己的情况摸了个底儿掉。说不定就连刚才与静玄的一番对话也落入他耳中。想到此处,若瑾又莫名有些心虚。
抬头看月流风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若瑾咬咬嘴唇,管他许多!穿越女福利多,自己就当主角光环笼罩了一次,这人至少武功高强,拿着这个总没坏处,先收起来再说。
珍而重之将这飞刀收好,若瑾正要说话,忽然发现月流风浑身一震,顿时脸色惨白。
若瑾一惊,恍然记起墨殇发作一日两次,此刻大概正到子时!
月流风坐在那里,连姿势都未变,只是头上不断有汗珠沁出来,还勉强笑道:“这毒性被我用内功压了下去,方能拖到今日。一天两次的苦却是免不了的。”
《毒经》上写得清清楚楚,墨殇之痛,蚀骨锥心。偏偏发作之时,浑身感觉敏锐无比,连昏厥都是奢想,要痛足半个时辰,真可叫人生不如死。此时月流风还能面不改色,此人忍性当真了得。
要先给他施针止痛,随身的荷包早被这家伙拿了去。顾不上说话,若瑾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外面果然一丝儿人声不闻。平时若瑾但有几声咳嗽,丁香也要进来探问的,此时别说这小院儿,整个栊翠庵都寂然无声,也不知月流风施了什么手段。
不及细想,若瑾直奔自己那间小药房,借着月光找到药箱,忙又跑了回来。
打开药箱,先取出粒七紫丹递给月流风。月流风看也不看,抬手就扔进嘴里咽了。“这个是给你先护住心脉。”若瑾随口解释一句,接着取出几根银针迅速刺进他太阳、印堂、合谷、内关诸穴。
随着若瑾手指轻轻捻动,月流风渐渐放松下来,又是一副风流自赏花花大少的样子。
“瑾妹妹既向往海阔天空,何不跟了我去?有流风在,九屻高山上得,九曲深海下得,咱们踏遍天下,赏尽这大梁的美景,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