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白云跑了进来:“苍将军,韩将军已经准备妥当,请你前往点将台。”
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点将台前,两万人马寂然肃立。
韩荣在前面带路,恭恭敬敬引着苍落尘登上高耸的点将台。
苍落尘刚刚站定,还未说话,广场上肃立的两万人马已经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这些人,均是曾经上过东胡战场的老兵。苍落尘,是他们终身难忘的英雄。
齐国素来重文轻武,武将在朝中历来比文官地位卑微,所以军纪散漫,备受欺凌。
除了秦国虎视眈眈以外,临近小国也常侵扰边境。
每次出征,生还者十不足五。每场战争下来,白骨遍野,惨不忍睹。
三年前,仇由再次作乱,王上下令征兵出战。本以为这次又是有去无回,却没想到苍落尘神勇如此,屡战屡胜,势如破竹,长驱直入。连年败仗的齐国军队终于扬眉吐气,威慑四方。
从此,齐国将士对苍落尘视若神只,发自内心地崇拜。苍落尘,才是他们心中的王!
后来有流言传出,说是齐废王为了夺人妻子,将苍落尘投入天牢,闻听此事,兵士们群情激奋。除了对齐废王的行为嗤之以鼻外,更是佩服苍落尘是条至情至性的汉子。
今日,见到战神苍落尘安然无恙,怎能不让他们激动欢呼、欢欣鼓舞?
苍落尘缓缓抬起右手,欢声如雷的军队立刻安静下来。人人肃立,等待苍落尘发号施令。
“七王叔作乱造反,率兵包围王宫。将士们,可愿随我平息叛乱,起兵勤王?”苍落尘运起内功,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鞍前马后,誓死追随!鞍前马后,誓死追随!鞍前马后……”毫不犹豫,将士们齐声回答,眼神坚定狂热,与韩荣如出一辙。
赵与鹰躺在帐中,闭眼笑道:“这种气势,还真可怕。”嘿嘿,他赵与鹰的兄弟,果然不是一般人。
战争,一触即发……
……
“苍将军,这样不行啊。我们粮草不足,最多只能撑半月左右。”韩荣在中军帐内转来转去,心急如焚。围城已经两日,任凭他们挑衅叫嚣,七王叔始终按兵不动。想必也是知道苍落尘的厉害,才想出这种以逸待劳的办法,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耗死他们。
而苍落尘似乎也不着急,除了每日象征性地派人到城外叫阵,其余时间都窝在军营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听到韩荣问话,苍落尘淡然道:“韩将军稍安勿躁,我自有安排。”
听到这话,韩荣立刻安下心来。既然苍落尘说没问题,那就绝对没问题。若无这点信任,他与这两万将士也不会毅然决然地追随苍落尘,来打这场看似毫无胜算的仗。
“你在等什么?”好容易等到韩荣出去,在一旁守着火炉扇扇子的赵与鹰立刻凑了过来。
“等你。”苍落尘冷冷一眼,顿时瞪得赵与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似乎。自己又被苍落尘算计了……
“哈哈,真会开玩笑。”赵与鹰讪笑着,向后缩了缩,“你等我什么?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难道你要让我凭借这风度翩翩的相貌去迷惑守军不成?”
“等着你和我解释,在七王叔的粮草中做了什么手脚。”苍落尘神色不动,依旧淡淡。
“不会吧?这都被你猜到了?”赵与鹰目瞪口呆,“你是我肚里的虫子不成?”太可怕了吧?简直可以洞悉人心。
看着赵与鹰张口结舌的傻样,苍落尘冷哼道:“别人猜不到,你的心思还是可以的。”他只安排赵与鹰利用崇月神教与七王叔周旋,伺机挑唆他谋反,可没让赵与鹰筹集粮草。以赵与鹰那种奸懒馋滑、能躲就躲的性格,会主动应下这么麻烦的事情,没有猫腻才怪。
“嘿嘿……”摸摸鼻子,赵与鹰笑嘻嘻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弄了几十麻袋泻药,我没地方放,就把它们都喷在粮草上,寄放到那只老狐狸那里。”这种泻药与众不同,当日吃下并不会有什么反应。到第二日,才会发挥效力。想到那可怕的药效,赵与鹰便牙根发痒地想起那个猴子般狡猾的人来。那个该死的家伙,让他足以拉上三天三夜。
“什么时候可以发挥最大效力?”苍落尘的神情不再淡然,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急切。
“三日后。”没有废话,赵与鹰回答得干脆利落。他当然清楚苍落尘的急切从何而来。能让这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苍落尘着急的,除了阿房,不作他想。
“好。我们三日后攻城!来人,去将韩将军找……”话未说完,苍落尘只觉胸口闷痛,气血翻涌。一口血压抑不住,尽数呕出。
“苍落尘!”赵与鹰大惊,连忙上前将苍落尘扶住,“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吐血?”
推开赵与鹰的搀扶,苍落尘随手抹去唇边残血:“是我一时心急而已,不妨事。”
赵与鹰愣了一下,顿时了悟。
苍落尘,定是为了阿房之事,思虑过度,以致急火攻心,才会如此。
“放心。阿房妹子不会有事的。等战事了结,很快便可以找到了。”话虽如此,但是赵与鹰不敢想象。若是阿房有什么意外,苍落尘会是怎样的情形。
“苍将军,援兵,援兵到了!”白云的大嗓门远远传来,人未见,声已至。
“援兵?”赵与鹰狐疑地看着苍落尘,他怎么不知道还有援兵。
不理会赵与鹰,苍落尘大步向帐外走去。
来的援兵,是各地诸将自发组织起来的勤王队伍。这些将领,大多世代服侍齐国王朝,极为忠诚。一得到七王叔起兵谋反的消息,立刻马不停蹄赶来救驾。
虽有尽忠之心,无奈自身本事有限,自忖不是七王叔对手。突然得知苍落尘在此竖起勤王大旗,立刻纷纷前来投奔。半天儿工夫,已有三万人马聚集。尚不包括路途遥远未及赶来的队伍。
看着源源不断前来投奔的兵马,赵与鹰暗暗佩服。只有战神苍落尘,才能有如此威信,让这散沙一般的勤王人马迅速团结在一起。原本群龙无首、互不相让的将领们,心甘情愿被苍落尘驱策马前,唯命是从。
这样的气度,才是天生的王者!
……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御医、御医呢?”城内,七王叔眼眶欲裂,手指着横七竖八躺倒一地,连呻吟都没有力气的士兵厉声喝问。
“王……王上……”同样拉得虚脱的御医几乎是爬来的,“应……应该是饭菜中毒……有人下毒。”
下毒?七王叔一阵眩晕,立刻明白是中了赵与鹰的计了。怎么会这样?他就是因为不放心,所以每餐做好后都先让人来试吃。确认无恙,才发给士兵。怎么会突然中毒?
这下可好,除了七王叔和少数几个心腹将领吃的是御贡之米,身体正常以外,五万守军尽数躺倒,别说作战,就连上厕所的劲儿都没有了。
“快!快去通知魏将军,让他加快速度,尽快赶来。”七王叔浑身颤抖,现在可以依靠的,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了。
只要魏起征及时赶到,或许还可以背水一战。
只可惜,他没有等到这个机会。
当旭日初升时,苍落尘的身影,彻底击溃了七王叔最后的希望。
“果然……还是你快了一步。”从王座上起身,看着晨光中俊美如神的苍落尘,七王叔不甘心地叹息。
“嗨,老相好,我不是说过在你死前一定回来看你?”赵与鹰摇着扇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书卷气十足的脸上,挂着欠扁的笑容。
“你不会还等着你的亲亲女婿来救你呢吧?如果是这样,那你别等了,他现在已经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来救你?”昨夜,韩荣便带着苍落尘亲授的战术和三万兵马出发了。以少胜多的打法,是苍落尘的拿手好戏。想来这魏起征,已是凶多吉少。
最后一线希望随之破灭,七王叔面如死灰:“真是没想到,寡人费尽心机,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就这样一败涂地,输得不明不白。”
“没什么不明白的。”赵与鹰“好心”地蹲在他身边,将折扇合起,点着七王叔的脑袋,“你本来就是一步步按照他的安排走下来的,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什么?”七王叔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难道说,由始至终,自以为是的他都只是苍落尘的一枚棋子?这怎么可能?苍落尘竟然能够布下如此惊天大局,将老辣多疑的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
“莫非……莫非你的目的也是这王位?那你为何不直接动手,偏偏要从寡人手里抢夺?”必须要将这一切弄个明白,否则,他死不瞑目。
“寡人?你该不会还没睡醒吧?”赵与鹰翻了个白眼,“齐王不是那么好当的,你以为占了都城就万事大吉?也不想想,盯着这个位置的眼睛有多少。谁不想趁乱来搅和搅和?到时候即使赢了,这齐国的国力恐怕也折腾得差不多了。到时,还不一定便宜谁呢。”
比如……秦国。
这下,七王叔终于恍然大悟。若是苍落尘直接发动政变,一则手无兵权,难以成事;再则,即使可以侥幸成功,接下来也必须应付一波又一波的频繁战事,而自己,就是苍落尘最大的敌人。
所以,苍落尘将计就计,毫不反抗地任由齐废王将他打入天牢,再让赵与鹰与七王叔勾结,诱使他尽早动手。
这样,苍落尘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和威信,打着勤王的旗号,吸引各地兵将纷纷投靠。不费吹灰之力,聚集几万人马。出师有名,士气高涨,加上苍落尘用兵如神,焉有不胜之理。
此计,一箭双雕。既可以最大程度地保存国力,赢得民心,又能除去自己这个心腹大患。
可叹,可叹,自己精明半生,看破了赵与鹰的假意投靠,却看不透苍落尘的长远伏笔。败矣,败矣,他心服口服。
“不劳你们动手,让我自己了断吧。”七王叔捡起身旁佩剑,惨笑道。既然败了,也要败得有尊严。
剑,寒光闪烁,只在颈间一抹,便已鲜血飞溅。
生命随着剑刃流淌,七王叔再也支撑不住,从王位上跌下,顺着高高的台阶滚落,最后重重摔在大殿中央。失去灵魂的眼,依然死死盯着那九龙缠绕的金色座椅……
看着已经毙命的七王叔,赵与鹰摇头叹道:“虽然权势迷心,不过最后也算死得壮烈,倒是让人有些刮目相看……喂,苍落尘,你去哪里?”
赵与鹰还没有感慨完毕,就见苍落尘转身向外走去。
“大势已定,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苍落尘伸手拉过一匹战马,纵身跃上,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前蹄跃起,随即飞奔而去。
啊?这就走了?赵与鹰目瞪口呆。转头看着广场中东倒西歪的战俘,闻着他们身上传来的恶臭,赵与鹰的脸色比茄子还难看。
呜呜呜……他好命苦!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当初让阿房配置点迷药多好,要哪门子泻药啊?弄得好端端的王宫,成了巨大的茅厕。
“喂喂喂,苍落尘,你越来越过分了!”被恶臭熏得头晕眼花,赵与鹰满肚子火无处可发,只能站在原地,对着苍落尘消失的方向张牙舞爪,“上次,你扔给我一支军队。这一次,你又扔给我一个国家。做人不要太过分啊!这乱糟糟一片,让我怎么收拾这烂摊子?呕——”
“但是……”吐得差不多了,赵与鹰俊颜一整,变得无比正经,“你若能将我阿房妹子平安带回,让我痛痛快快喝你们几杯喜酒,那今日的一切,我就不和你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