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清凉如水。皎洁的月光给整个无名山庄镀上了层银边。满池的荷花随着微风摇晃着自己的脑袋,抖落了花瓣上的盈盈露珠。
“小兮,你真的心意已决了吗?那百里靖瑶恨你入骨,定不会放不过你的。”宫少枫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凭栏赏荷的墨梨兮,掩不住言语里的关切之情。他自小在这无名山庄中长大,早已见惯了庄内的争权斗势尔虞我诈。只有小兮没有在这漩涡中丢掉那份真实。
墨梨兮闻言转过身来,白皙的脸上绽出一个如梨花般纯洁的笑。“放不放过我又有何妨,反正我也命不久矣!若能换回他的命,我心甘情愿!”
“可是…”宫少枫欲言又止道,这让他如何说,都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却终究只能活一个。“无殇当初想方设法,不惜伤害你也要得到弥雪寻花,就是为了救你。若他知道你如此,就算他活下来,他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不原谅吗?那便不愿谅吧!我只要他活着。”活着便有希望。墨梨兮轻叹一口气喃喃道。复又转身背过宫少枫,闭上眼,荷花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一切都如同原来的模样。
宫少枫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循环。“小兮,你也许不知道你离开的两年里,无殇为你做了多少。其实他从来都没离开过你,他时常悄悄跟在你身边,当你涉险时便护你左右。他练功走火入魔,至少要闭关三个月,但当他一听说你被人追杀险些丧命之时,便又不管不顾,提前出关替你挡下祸事,也因此心脉受损。与魔教一战,敌我势利相差十分悬殊,但他依然不想让你以身犯险,宁愿一个人死扛。他本就有内伤,那次大战更是让他真气耗尽。可他依然不顾一切的去仙灵湖找蛊母,导致寒气侵入心肺,已是到了生命陌路。他时常因为寒毒发作而痛不欲生,每当这时他便会吃桂花糕,他说兮儿说过嘴里甜了便不会觉得痛了。后来他为了拿到弥雪寻花救你,才主动找上百里靖瑶。他自知不能长伴你左右,又放心不下,才将你托付给东方爵,那段日子可能是他这辈子最痛苦的时候了吧!那几日,他几乎吃了庄里一年的桂花糕…”墨梨兮收回思绪,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滴入了池塘中,泛起层层涟漪……
墨轩阁。
墨梨兮躺在墨无殇的边上,侧着身子,注视着此时双眼紧闭异常安静的墨无殇。
“七哥!”墨梨兮柔柔唤道,手抚上墨无殇苍白的脸庞,将头贴在他的胸膛之上。“我以为此时此刻会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看你如此安静的躺在这儿,我又不想说了,突然觉得如果我们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也挺好。不在无名山庄的那段日子,我时常惦念你温暖的怀抱,却从没想过再次拥有这份温暖时竟是这般情景。”
墨梨兮握上墨无殇的手,十指紧扣。“我一直觉得,有些话我不用说你也会明白。可这一次我害怕了,我怕我再不说便再没机会说了。”墨梨兮说着轻轻的凑到墨无殇的耳边,喃喃低语道:“无殇,我爱你!像你爱我一样爱你!”
墨梨兮说完侧过头在墨无殇的唇上印上一吻,感受着唇间传来的熟悉的气息。这一生的柔情与眷恋就都停留在这一刻吧!愿你至此再无离殇兮!
一吻落幕,墨梨兮离开了墨无殇的怀抱,静静的躺在他旁边,望着头顶的素色蚊帐。良久才悠悠道:“你一直都那么宠我。所以……这一次你也一定会原谅我的自私吧!”墨梨兮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十指相扣的手握得更紧了……
翌日无悔崖上。
墨梨兮白衣飞扬映着空中飞舞的墨发。竟似要羽化登仙了一般。
“我家小姐说了,只要你从这崖上跳下去,这另外半颗弥雪寻花便也是你的了。”清翎扬了扬手中的匣子示意道。
墨梨兮看着手中的半颗白色药丸,“说到做到!?”
“那是自然,我家小姐从未食言。”
墨梨兮闻言将手中的弥雪寻花递给一旁的宫少枫,然后转身朝崖边走去。
“不要!”宫少枫突然拉住墨梨兮的手,眼里尽是不忍和心疼。
墨梨兮转头对他绽颜一笑,竟是前所未有的灿烂。“你转告他,我希望竹林永远繁盛,荷花亭花开不败,梨洛阁依旧‘白雪‘纷纷。我唯愿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因为我最喜欢的就是在待在他身边的日子。”
墨梨兮挣开了宫少枫的手,走到崖边,一跃而下,没有半分犹豫。七哥,一直都是你太自私,总是默默为我付出着,所以到这最后最心痛是我。如今我也要让你尝尝这痛的滋味,这样你便不会在以后的日子忘了我吧!
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云阶月地,关锁千重。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牵牛织女,莫是离中。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庄主…”“不要!庄主…”
“滚开!”墨无殇手一挥,拉着他的人全部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如果你跳了下去,小兮就白死了!那日她为什么选择从这儿跳下去,不就是为了能让你活下去,你这样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对得起她吗?”宫少枫大声呵斥道,脸因为太过激动泛起潮红。
墨无殇闻言这才冷静了下来,他没想死,他只是觉得兮儿还活着,她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去救她。百里靖瑶绝非善类,肯定不会让兮儿就这么轻易的死了。已经五天了,若真如此,兮儿此时定生不如死。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全部给我去找,找不到她,我让你们通通下去陪她!”墨无殇赫然而怒,对着一众侍从暴怒道。
侍从们闻言连忙战战兢兢四下散开,开始寻找墨梨兮。庄主自从醒来后,便像变了个人,再不复以前的温文尔雅,变得嗜血暴怒,经常大发雷霆,搞得庄内人人自危。
“无殇,我爱你,像你爱我一样爱你!”那夜墨梨兮的诀别他都听见了,他甚至还能感觉到她独特的气息。“兮儿,这便是你报复我的方式对不对?终究是我错了,原来活着才是最痛苦的!”墨无殇苦笑着握紧了手中的观音木折扇,看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悬崖。“兮儿,一定要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