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无殇一出梨洛阁便遇见了一直站在外面的东方爵。“你都听见了?”
“这么做值得吗?”
“值不值得就要看你如何待她,若你敢伤她分毫,无论我在哪,都定会将你挫骨扬灰。”墨无殇怔怔得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我自认自己可以为她生为她死,却也远不及你为她做的这一切。相信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不!永远也不要让她知道。”墨无殇闻言立马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又正色道:“我没能守着两年前的那个秘密,差点失去了她。你不能再重蹈覆辙。”
“可是你…”可是你还是会失去她,而且是永远的失去她,无论是人还是心。
“我倒宁愿她恨我。这样或许她会过得开心些。”墨无殇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低语道。
东方爵一入梨洛阁,便看见墨梨兮静静坐在秋千上,一动不动仿佛失了生气。
东方爵走到她身后,脱下外袍披在墨梨兮身上,然后轻轻的推动着秋千。“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墨梨兮回过神来,看着肩上熟悉的外袍,顿时觉得心里一暖。“我在想如果当初我再细心一点,那只小白兔就不会死得那么快;如果我再努力一点,爹娘也许会更爱我一些;如果我能早知道无殇心里所想,也许今日就不会是这般模样。所以这一切不过是我自作自受。末了还是我对不起他。”一丝无奈的笑挂在墨梨兮苍白的脸上。
“无殇对你好,是因为他爱着你。就算如今他累了倦了,爱上了别人,可也是不愿意伤害你的。感情的事本没有对错,也不存在谁对不起谁。”东方爵轻轻拿下落在墨梨兮头上的梨花,温柔道。
“可是…东方,我不想伤害你!”墨梨兮转头看着身后的东方爵。
“你并没有伤害我啊,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我想要守在你身边,看着你,照顾你。”
‘守在你身边,看着你,照顾你。‘这不也是自己想要的吗?也罢!就这样吧!让自己再自私这么一次。
东方爵看着身前未在言语的人儿,兀自在心底低叹一声。小梨子,若你有天知道了真相,是不是我也就失去你了,尽管…你从来都不是我的。
大婚之日被定于正月十一,诸事不忌,宜嫁娶。
东方爵是孤儿,从小跟着他师傅北冥邪长大,而北冥邪一直云游四海,无从觅起踪迹,所以婚礼定在无名山庄举行。
庄内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红色绸缎挂满了整个山庄,十几个绣娘连夜赶制礼服,凤冠则由闻名武林的集英阁阁主宇文拓亲制。墨无殇广发请柬,宴请江湖各门各派。真真儿算得上是武林空前浩大的婚礼。
墨梨兮对于庄内忙碌的筹备自己婚礼置若未闻。一连几天都在庄内的各个角落种着树苗。
墨梨兮压实了埋着幼苗根的土,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泥土。环视一周后,一个如梨花般纯洁的笑荡漾在她明媚的脸上。几年后这庄内的每个角落都能看见梨花了吧!如果那时自己已经不在了,看见这些花儿他会想起自己吗?
“笑笑,你去告诉庄主,我要在五天内将山顶的温泉引至浣花池,向他借些人手。 ”今天已经初四了,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可是,庄内最近都在筹备婚礼,这…”笑笑欲言又止道,她是不知道小姐引这温泉有什么用,这大婚在即她竟还有心思顾着这旁事!
“你且先照我的话去做,其它事日后在说。”
笑笑走后,墨梨兮又找来那日遇上的花匠。吩咐几句后,便回了梨洛阁。
这日以后,墨梨兮遣退了院里除了笑笑所有的丫鬟侍卫,且梨洛阁夜夜灯火通明…
七日后,庄内所有人都惊讶的发现,往常只有鱼的浣花池里竟开出满池荷花。旁边更是多了一处亭子,上书“无梨殇兮”四个大字,字迹行云流水,潇洒飘逸。
“小姐,我平日看你剑舞得潇洒俊逸更甚男儿,却不知你的字亦如剑法般精妙。”笑笑站在无梨轩外看着头上的四个大字满脸不可思议道。
墨梨兮闻言展颜一笑并未接话。她又哪里知道自己能写好的也只有这四个字了,曾经一遍一遍的练习,却没想第一次写出它竟是在这样情况下。“笑笑,话你带去了吗?”
“庄主说他会如约而至。”
如此便好!过了今夜他们就再无可能了吧!墨梨兮想着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正月初十,夜。
月光下,浣花池中白荷带雨,皎洁无瑕,怒放的,嫩蕊摇黄;含苞的,娇羞欲语,亭亭玉立于水面。绿盖叠翠,青盘滚珠。微风吹水面泛起了波纹,荷花也翩翩起舞,好似一位纯情女子娇滴滴的立于水雾缭绕之间。
墨梨兮静立于亭中,目光一直锁定在手中的折扇之上,那里一朵荷花正开得殷红。
‘待梨花落尽,陪我赏荷可好?‘而此时梨洛阁的梨花未尽,而庄内的花又未开,如此可也算兑现了当年的承诺?墨梨兮暗自苦笑。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墨无殇慢慢走近将一披风罩在墨梨兮身上。“明日大婚,可别在着凉了。”
墨梨兮接过披风微微侧脸看着旁边的墨无殇,却并未说话。收起手中的折扇,然后又将视线移回至池中。微笑道:“这一池荷花可有当年风姿。”
“风姿绰约,更甚往昔,可终究还是移至别处去了。”墨无殇盯着烟雾缭绕中的荷花,感叹道。
“花本无意,一切只是人为罢了。”墨梨兮喃喃道。然后又拿起一旁石桌上的锦盒,打开递至墨无殇面前。“七哥可愿再为兮儿吹奏一曲?”
墨无殇看着锦盒里的竹笛,轻轻接过,只见接银位置于膜孔和吹孔之间,吹孔和指孔都是规则考究的椭圆,笛身扎透明丝线。笛身做工极其讲究,精细。做笛之人用心可见一斑。听庄里人说梨洛阁一连几晚灯火通明,就是为了做这个麽?
墨无殇轻抚笛身,然后靠近嘴边,悠悠的笛声顿时飘扬在茫茫的夜色之中,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墨梨兮静静的听着,不由闭上了眼睛,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兮儿,怎么了?怎得哭哭啼啼的?”少年将哭得梨花带雨的的女孩拉至身旁,温柔的替她擦着眼角的泪。
“小白死了,七哥送我的小白死了。”女孩顺势扑进少年怀里。“都怪我不好,我不该把它关在笼子里,还不给它东西吃,是我让小白饿死了,都怪我!都怪我!”女孩儿说着哭得更大声了。
“好了,好了。不就是只兔子吗?七哥再给你抓一只不就行了!”少年轻轻拍着女孩儿的肩安慰道。
“可…可是,它们不是小白,小…小白再也不会回来了,七哥~”女孩儿并未停止哭泣,带着哭腔哽咽道。
少年不停的安慰着,可女孩儿的眼泪像决了堤的河水怎么止也止不住。最后少年无奈的拿出身边的竹笛,凑在嘴边,一曲安眠曲顿时倾流而下,如流水潺潺,似少女低喃。
女孩儿的哭声伴着悠扬的笛声渐渐弱了下来,不一会儿女孩儿便在少年的怀里沉沉睡去,长长的睫毛上泪珠晶莹剔透。
少年感觉到女孩儿平静的呼吸,停止了吹奏,放下竹笛。无奈的看着怀里熟睡的小人儿,不由勾唇一笑。起身抱起女孩儿朝梨洛阁走去。
墨梨兮收回思绪,默默的看着沐浴在月光下的吹笛男子。凉风习习,庭院深深。这一夜注定无眠,于她,于他,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