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娘咬了下唇才忍住激动,一开始她并没有想过依附新孺人成为有主人的奴隶、来获得收获更为丰厚的生活,只想着借此成为王府一等嬷嬷然后想办法转为其他不需要主人、只听命于王爷和王妃的普通管事嬷嬷,做事自在些也不容易被牵连到扯不清的事情中,可是后来她发现经历了半年的磨练,她依旧把王府的水想得浅了些,进了琪院当一等嬷嬷,她就等于打上了琪院的奴隶烙印,其他人再见到她时言行举止或者目光总会泄露出一些因苏孺人才高看她的意思。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没有先想悔棋寻机抽身,众所周知在任何府邸有主人的奴隶比起没主人的奴隶的身份都要高半头,普通的人加入阵营获得背景再去奋斗永远比独自努力要强得多,长远来看离开比留下的风险大,认主虽然有危机,可也是机会,所以她在感觉出事情有变时选择了认真做事的同时观察苏孺人。
苏孺人没有让她失望,不单纯也不恶毒,心思灵活成长极快,半年就有了身孕,最重要的是苏孺人虽然有些家世,可是并没有深厚的背景,唯一带进王府最为亲密的奶娘还是个能力不足的奴隶,从这个时候起她就开始更加频繁地出现在苏孺人面前,更为积极认真地去做苏孺人吩咐的每一件事,无论大小,想要尽快得到苏孺人的认可进而成为苏孺人的心腹,接着她可以重新规划一下她和儿子今后的前程。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苏孺人年龄虽小却极为沉得住气,一年半多的时间都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旁敲侧击了解她的一切却没有丝毫进一步确定关系的意思,偶尔流露出的疏离被府里几个滕看在眼里,便明里暗里挑明了她在琪院不进不退的位置、威逼利诱让她做暗桩,那些滕们使出的手段她也用过,自然知道怎么反驳回去,也没有答应那几个滕的要求。
做奴隶是不得已,做好奴隶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明着认主成为明奴是她最后一步,做暗桩就绝不可能了,不说她从牙婆那里了解到的和在府邸看过的黑幕,就说近在眼前发生的景红的事情,明白人都知道明奴得到重视有机会平步青云还可能被恩典脱离奴籍,暗桩不做事则已,一旦做了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就离死不远了,风险大到她不能承受。
她还有儿子要教养,还盼念着儿子将来有一天能功成名就奉她为掌家老太太,可一旦做了暗桩,这一切就不可能了,她和儿子能保住一条命都是天幸。
之后随着苏孺人顺利生下二王子,人越发的平静沉着,她越来越觉得这一个值得追随的主人,至少这样的主人足够谨慎小心,不会随意地做什么糊涂事,让跟随她的奴隶也跟着陷入拔不出的危险境地,即便她哪天不小心为苏孺人做了‘必须保守秘密’的事情,她相信以苏孺人相对比较宽厚的性格也会照顾好她的儿子,不会让她像景红那样死得不明不白,还连累家人。
她可是从一些管事嬷嬷那里听说了,瑜娘无论是好是坏,最后到底查不查得出幕后人,事情一旦结束,就会狠罚一下景红的家人来给苏孺人一个交代,而景红明面上是苏孺人的人,其主人只要不想跟儿子健康地位越来越稳固的苏孺人彻底撕破脸皮,就不会为了一个死得一副遭报应的恶鬼模样的奴隶出头,景红明显是想陷害苏孺人,可现在苏孺人没事,瑜娘如果真如许女医说的也没事了,那么景红就等于白死了。
万般念头转过,莲娘的头低了些,显得更恭敬,道:“回孺人,奴婢想给奴婢的儿子找一家族学念书,但是还没有看好的。”
“你觉得李氏铭旌族学怎么样?”苏琳仔细对看着莲娘的言行,抛出橄榄枝。
以李渊为首的唐李家嫡系子弟子女自然是花费大价钱请德高望重的饱学之士教导,甚至作为李渊儿子女儿的皇子公主们都是一个人几个老师教,可是除了这些嫡系中的嫡系之外,唐李家还有数量不小的旁系和庶系子弟,这些人中相当一部分家里最多能请得起一般的读书人却请不起稍微名望的人,没有名望的读书人比较难以得到别人的认可,尤其是这些小家中自身也有读书人,当然不愿意让和自己差不多一样没有声望和功名的人教导自己的子弟,唐李家在还是世家贵族没有成为皇族前就为这些子弟们举办了族学,请的老师毫无疑问是名声显赫之士,随着势力的发展越来越大,其属下或者极有体面的奴隶子弟也需要读书涨学识,唐李家的族学渐渐地越办越多,包括旁系子弟的铭尚族学、普通下属子弟们的铭旌族学以及极有体面的奴隶子弟的铭岩族学。
铭尚族学里面的老师现在无一例外都是三品到五品左右的清贵朝臣,学生有四五百个左右,全部姓李,别说现在莲娘在秦王府不过是管事嬷嬷,对秦王府没有绝大的贡献,便是她为这府邸付出了生命,她的儿子也别想进铭尚族学里,血统问题是苏琳解决不了的问题。
铭旌族学的老师大多也是有名望的人,但整体成就比起铭尚族学里的老师就显得低了好几个档次,可就算这样,如果不是绝对附属唐李家且有一定后台的人,也别想把子弟送进去读书,苏琳有王子傍身,莲娘跟了苏琳也算是有了背景,苏琳操作得当将莲娘的儿子送进去问题并不大。
至于铭岩族学,苏琳不需要操作,一句话就可以把事办成了,而莲娘自身如果愿意付出些比较大的代价,也能把儿子送进去,但她儿子再出来可就不是完全的清白身了,虽然有个做奴隶的娘本身也清白不到哪里,但进和不进奴隶学院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如果苏琳说这个,就显得太没诚意了。
一句话点透了拉拢之意,莲娘当即走到苏琳面前双膝跪下伏地道:“奴婢谢孺人抬举,若奴婢的儿子能进铭旌族学进学,奴婢必然时时督促他,将来成不成才必定为二王子鞍前马后!”
苏琳点点头,心里小松了一口气,前世她接受的教育让她无法对任何人付出忠心这种东西,无论对方为她做过什么也不可能,设身处地地想她也不认为别人会把忠心献给她,所谓的拿出忠心和接受忠心在她看来也只是一场交易,双方付出的代价都不小且很麻烦,说到底她压根不相信什么忠耿之心,可是现在她只有得到足够多的‘忠心’才能暂时在这个地方相对安全地生活下去,压下心底的些许疑虑,她从袖筒里拿出一张百两银票递出去,正式开始了这一场交易,道:“起来吧,莲娘,这点银钱你先拿着给你儿子置办些东西。”
莲娘起身接过银票,看也不看便放到袖筒里,屈膝行礼道:“谢孺人赏赐,奴婢午间便安排人严查琪院来往的人和物,务必不让那些害人的东西再进入琪院。”
“好,你先下去吧,注意一下这阵子来琪院的人。”
长孙氏兴师动众地禁府严查了两天,才确定除了琪院,秦王府其他地方并没有红鹤疹毒的存在,只是景红死得太快,景红的家人也没有什么不正常收入或者接触不寻常的人,让她查幕后人的速度慢了下来,不过到了这个程度,她也必须解禁王府,另外琪院瑜娘已经被三个太医全部断诊痊愈,她同时也只好解开琪院的封禁,心里不由得对幕后人有些暗恨。
燕孺人和杨惜自然也是两天后才知道琪院除了白白被牺牲掉的景红,其他人尤其是被主害的苏琳是半点事都没有,杨惜想到此番燕孺人必然被气得半死,心情马上好了许多,绝美的小脸上笑容不断,甚至哼起了小调。
燕孺人得到消息时呆愣了好一会,才瞪着她面前的大丫鬟虹婷,低吼道:“你再给我说一遍,二王子没事,苏琳也没事?”
虹婷从小跟着燕孺人,比燕孺人大上一岁,小脸很普通,闻言便知道燕孺人心底开始冒火了,不由得害怕,哆嗦了一下道:“是的、的,孺人,苏孺人确实没事,她的奶娘虽然沾染上了毒,却熬了过去。”
燕孺人呆呆地想了好长时间,才慢慢地反应过来虹婷话里的意思:她以为万无一失的毒药没有伤害到苏琳半分,王妃之所以禁府彻查只是因为景红死得太可怕蹊跷了!想着想着她的小脸先是涨红随后变白渐渐地又开始发青,紧握起拳头,半响咬牙切齿地说道:“凉娘,虹婷,你们分头去找颜滕和宋滕,我就不信了,我堂堂燕家嫡女,在王府也有不弱的实力,会连一个身边只有半个心腹没有任何势力的丑丫头也杀不了!”
凉娘在旁边看燕孺人这次竟然把火气憋进了心里,有些担忧,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在这个档口去刺激燕孺人什么,便只是点头道:“是,孺人。”燕孺人出嫁王府时,依附燕家的一些小家族都送了嫡女或者相貌性子不错的庶女过来给燕孺人做陪嫁丫鬟,一共十个,而得宠且被提分位成为滕的只颜家、宋家和高家的三个嫡女,高腾的相貌身段是最好的,可是脑子不够用,办事不说出错与否,反正没出色过,与之相比,宋滕的相貌身段手段虽然都不算出色,但给燕孺人办起事来却比较认真谨慎,颜滕原本是燕孺人用的最顺手的,可惜一年半多前突然疯了,没多久就被王妃给关了起来,寻常是不让出来的,这次燕孺人大约是准备最后利用一次颜滕吧?
毕竟一个疯子,不惹祸大家会忽略她,一旦惹了祸,王妃怕是头一个容不下,而斩杀一个白养的疯女人,不过是王妃的一句话而已,事后不会有任何诟病或者麻烦,燕孺人也有的是办法轻松地洗去自己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