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收了火贪一刀,恶狠狠地瞪了那女子一眼,将她拖拽着走到张骞身前,禀报道:“侯爷,这女子刚刚自承了身份,她就是精绝女王克温氏,刚刚那五百黑衣人就是前来暗杀她的精绝士兵。”
张骞在后方看着前方那场恶战,本来就觉得莫名其妙,忽然听得王阳明如此说,心中大惊,看那女子道:“你就是精绝女王?”
那女子点点头,张骞正要再问,却见王阳明虎目含泪,问道:“王校尉怎末了?”
王阳明哽咽道:“刚刚那场突袭,敌人身手高强,我军有七八人伤亡,下官自从组建鹰扬军以来,还从未死过一个弟兄,陡然见到他们被杀,心中悲愤……”
克温氏忽然冷冰冰地对王阳明道:“你现在把我放了,还来得及。”
王阳明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碧落却忽然惊呼道:“阳明哥哥,咱们都忘了,她不是有特殊能力吗!”
王阳明这才恍然大悟,激动之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是说……你可以救……”原来他想起克温氏丹田之中有神奇的白色气流,这些气流既然能够恢复她的伤势,或许也可以用来救人。
克温氏点点头道:“再晚一刻可就来不及了。”
王阳明并起手刀,运起火贪一刀的功力,一掌向克温氏身上的牛皮绳斩去,手落之处,牛皮绳应声而断。他抓起克温氏的手,几个起落已经到了那几个重伤不治的士兵身前,道:“快救他们!”
克温氏放脱了他的手,似乎嫌他对自己太不尊重,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俯下身去,将手掌放在一个脖颈间血流如注的士兵身前,口中念念有词,忽然她手上泛起一阵白光,那白光笼罩住了那士兵脖子间的伤口,只见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不出一刻功夫,已经恢复如初,那士兵轻轻地哼了几声,一条性命终于在最后时刻捡了回来。克温氏依法施为,将八个士兵尽皆救了回来,只是这些人失血过多,短期之内肯定是不能作战了。王阳明命其余士兵将这几个士兵抬到阴凉处修养,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这才对克温氏道:“你我阵营不同,说起来应该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是你救了我鹰扬军士兵的性命,我要谢谢你才是。”
张骞等人早已跟着围了过来,见识了这女子的神奇手段,都纷纷赞叹不已。王振却道:“若不是她在咱们阵中,咱们也不会被敌人袭击。我看么,王校尉你也没什么好感谢她的。倒是现在咱们已经知道了她就是精绝女王,咱们把她押回京城,皇上一定龙心大悦,咱们还能好好地羞辱一番精绝人,逼他们割地赔款,就是让他们归顺咱们大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阳明虽然对王振没有好感,但是也觉得他这话说的有道理,张骞一向在朝中为官,更是知道其中利害,心想这也真是天助我大夏,居然被我们抓到这么一条大鱼,看来大夏与精绝之间十几年的战争就要告一段落了。
克温氏见众人嘴上不说,其实都是赞同王振的意见,她却并不害怕,冷冷看着张骞和王阳明,缓缓道:“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如果我所料不错,精绝已经推选出了新的女王人选,我这个女王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张骞等人不解其意,克温氏却也懒得再多说。碧落在来西域之前,因为知道自己即将担任大通译,所以对西域十六国的诸般情况都做了详细了解。她上前对张骞和王阳明禀道:“克温氏所说不错。现在精绝国八成已经将新的圣女推举为女王了。”
原来精绝国的政体与大夏并不相同,女王虽然是名义上的国家最高元首,却没有什么实权,只是享有无上的荣耀而已,实际上是个虚职,真正掌握国家权力的是长老院。长老院中有十位长老,都是擅长权谋的政治家,每到一届女王老死、病死或者非正常死亡的时候,长老院就会根据这个女王的死亡时间,寻找到国中在同一时间出生的女性婴儿,认定其为真神安拉推荐的下一位圣女。如果同时有好几个女婴儿出生,则采用金瓶掣签的制度,随机抽取出一个女婴儿作为天命圣女。
张骞听完碧落的解释,才明白原来精绝女王并不如自己所想象的是那样重要的人物。但是他还是追问道:“可是眼下克温氏并没有死,长老院如何说服国民相信他们找到的婴儿就是下一任圣女?”
克温氏淡淡道:“所以现在长老院肯定已经对外宣布我死了,至于今天来杀我的这五百人,是长老院手中最精英的一支暗杀部队,如果今天他们成功地将我杀死了,长老院也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我死不死已经没有任何区别,就算你们将我没死的消息公布于世,你说精绝人是愿意相信你们呢,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长老院呢?”
张骞是老谋深算的政客,自然明白克温氏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此说来,这女子对大夏真的是没有太大用处。王振却尖声道:“不论如何,你都是精绝国的重要角色,咱家要将这件事情禀报圣上,一切凭圣上定夺!”
张骞皱眉道:“眼下咱们已经离开长安万余里,如何能够回禀圣上?而且我此行接到的任务是去花剌子模,现在就要半道而归,我如何向圣上交代?”
王阳明道:“侯爷,古语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下官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带着克温氏继续上路,等我们从花剌子模成功返回长安,再将此事汇报给圣上才是正途。”
张骞点点头,道:“正是此言。”王振见张骞并不同意自己的说法,也只好听从他的命令,只是心中暗道等回到长安咱家一定向皇帝好好告一状,让你们这些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大势已定,王阳明却还有一些地方不明白,他问克温氏道:“你为何汉语说的如此流利?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精绝南线边防军中,还亲自率五千军马来围我们?你又为什么能够拥有治疗伤势的神奇能力?”
克温氏道:“我在国中没什么实权,每日就是念古兰经消遣时光,你大夏是我精绝的头号敌人,我闲来无事就研究你们的语言和文化,所以会说你们汉话,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前几日我实在太无聊了,所以跟长老院说我想要去南境打猎,他们巴不得我不问政事,不给他们添麻烦,所以就让我来了,命南线边防军保护我。至于我身上的能力,我想你也看出来了,这是我体内的一股真气,这是每一任圣女都要修习的功法,是真神安拉赐给圣女们的至高无上的法门,拥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不要妄图问我怎么修炼这种功法,除了真神安拉选定的圣女,其余人,即便是精绝国长老院的长老,也没有资格修习这种功法。”
王阳明点点头,不再多问。如果放到一年前,他是不会相信世界上存在神明的,但是在这个世界中生活了一年多,他的某些观念早已有了变化,对于真神安拉是否存在的可能性不敢完全否定。他向张骞道:“侯爷,克温氏虽然是精绝人,但是眼下她已经不是精绝国的女王,还要跟随我们上路。她虽然没有武功,却有救人治伤的神奇本事,下官请求给予她人身优待,不危害她性命,不令她遭受屈辱,但是作为交换,她要负责救治我军伤兵。”
张骞点头称是,王阳明不说他也明白,自己这一行人全靠鹰扬军保驾护航,但是鹰扬军只有一百人,死一个就少一个,所以每一个士兵的性命都无比珍贵,眼下有了这么一个可以治病救人的存在,鹰扬军的续航能力就能大大提高。
王阳明见张骞同意,转头对克温氏道:“我跟侯爷说话你都听见了,你可有什么异议没有?”
克温氏冷冷道:“你们要杀我,随时可以杀了我。既然你们决定不杀我,我为你们做些事情也是应该。”
王阳明见她答应了,略略放心,却又问道:“可你毕竟是精绝人,难道你不觉得救我汉军将士的性命就是危害精绝士兵的性命?”
克温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汉人的思维都是这么奇怪吗?虽然我是精绝人,可是精绝人都想置我于死地而后快,我为什么要帮他们?”
王阳明心道看来国家之间的文化差异真的是没法相互理解,大夏人所秉承的家国观念,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在精绝人眼里看来是一文不值的了。
王阳明辞别了张骞,依旧带着克温氏和碧落返回马车,命他们上车坐好,继续行军,只是这次不再绑着克温氏的手脚,也照常给她供应饭菜。克温氏临上车前对王阳明道:“克温氏这个名字在汉语里面好听吗?”
王阳明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敷衍道:“谈不上好听也谈不上难听,我们夏人的名字一般不这么叫,古古怪怪。”
克温氏问道:“你们夏人的女子一般都起什么名字?”
王阳明道:“莺莺燕燕,花花草草,总之都是些尽量温婉的名字吧。”他指着碧落,道:“比如我这妹子,她名字叫碧落,所谓上穷碧落下黄泉,碧落就是天堂的意思,这名字又温柔又吉利,就是一个好名字。”
碧落听他夸奖,羞的小脸通红。克温氏看了碧落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却也没多问,继而说道:“太温婉,我不喜欢,我不要叫做克温氏了,我要起一个英姿飒爽的夏人名字。”
王阳明无所谓道:“你起呗。”
克温氏想了想,道:“你们夏人的书里面,常夸奖女子巾帼不让须眉。须眉就是男子,我对俗世的这些污浊男子都看不上,我看我就叫做轻眉,看轻天下须眉,你看怎么样?”
王阳明心道原来你是个女汉子,但是懒得就这种问题跟她较劲,懒懒应付道:“挺好的,挺霸气,挺适合你。”
碧落在一旁听得好玩,问道:“可是夏人里面并没有轻这个姓。你总得有个姓氏才好。”
王阳明见碧落还真得给这个人出谋划策,没好气道:“她不是姓克温么。就叫克温轻眉不是挺好。”
克温氏皱眉道:“克温轻眉,什么破名字。”她想起自己眼前的遭遇,叹气道:“你们汉人常说叶落归根,眼下我虽是一片秋叶,却再也找不到自己的根在哪里了,汉人当我是精绝人,精绝人当我是死人。罢了,我就姓叶吧,飘零秋叶的叶。”
叶轻眉?王阳明嘀咕了几遍,心中暗暗奇怪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