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哥最近有了固定出现的地方,龙泉洗浴中心。
看到洗浴中心在招服务员,孟媛一下也没有犹豫就报名了。在洗浴中心报名后,孟媛精心做了准备。她把已经挽起的漂亮长发剪掉,只留了很短的短发。
那是孟媛好不容易才留长的头发,当理发的小伙子再一次要她确定是否剪了这样漂亮长发的时候,她心灰意冷地说:“确定,剪掉吧!”
耳后响起了剪刀的声音,孟媛闭上了眼。
那头发是因为贾志伟留长的,现在,它没有留存的必要了。就当我确实是被冻在冰柜里的吧!孟媛想。
剪短了头发之后,贾志伟就在孟媛的心里彻底消失了。
就当我已经被肢解了!孟媛有点悲壮地想,她觉得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胡哥的仇一定要报,不管这仇有多难报!
不然爱,还不让恨吗?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仇恨从此好好生活,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怀着仇恨却想要有爱的生活,本来就是痴人说梦,什么找一个可靠的未来,什么找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那全是自己哄自己。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靠山,更没有可靠的男人,只有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靠山。
袖子里藏一把匕首,裤脚里藏一把匕首,腰里别一把匕首,腋下绑一把匕首。孟媛把自己浑身插满匕首。
要么胡哥,要么自己,必须死一个。孟媛告诉自己,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端茶、倒水、扫地、洗浴巾、冲厕所,孟媛学不会按摩,就只能干又脏又累的活。在胡哥出没的地方,她只能把自己绷得紧紧的,即使是墩布把子倒在地上的声音,也能把她吓得一蹦三尺跳起来。胡哥从来没有简单过,所以孟媛也必须拿出百倍的谨慎来。
从更衣室到桑拿室距离3米;从浴室门到按摩床距离80个厘米;胡哥来的时候一般都在晚上,他要在沙发上坐20多分钟才会脱衣;胡哥喜欢白色浴巾;他要的按摩小姐从不固定;他会在按摩的时候要水喝;他按摩时间在40——45分钟之间;与胡哥形影不离的是歪把张与刺猪,偶尔也会有几个小弟来凑趣献殷勤;有时胡哥会要一个房间和一些来历不明的人在里面商量事情,这个时候歪把张和刺猪不得入内,要在门口守着。
孟媛来洗浴中心已经三个月了,在这个狭小的地方孟媛设计了无数个伏击点,但看来都不甚理想。胡哥太老辣了,他很清楚什么地方可能存在危险,他从来不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潜伏在更衣柜后,一个45度的角落正好把孟媛隐藏在阴影里。匕首握在右手。举起。胡哥打开衣柜,深吸一口烟后把烟蒂弹去。他脱去外衣,放进柜子。他开始脱背心,就在背心脱置在脑袋之时,孟媛扑过去!刀插在他后背正中央的地方,一刀毙命。
——胡哥要水了。孟媛应了一声后,端起茶托。在进门之前,孟媛不动声色地把一包粉末倒在茶杯里。粉末迅速融化在水里,连个水纹都没有荡起。孟媛把茶杯放在胡哥手里。****的胡哥只在腰间覆盖着一条白色浴巾。他端起水杯一饮而尽。胡哥的眼里、耳里、嘴里蠕爬出蚯蚓一样的血痕来。站在一旁的孟媛露出诡异的笑容。
——气雾腾腾的浴室,胡哥闭目坐在木椅上。玻璃门无声打开。胡哥睁开警惕的眼睛,在白色的气雾里仔细辨认。雾蒙蒙。满眼白色。于湿雾之中突兀地伸出一把白刃来直刺胡哥眉心,直至没入刀把。胡哥倒在白色里,唯独流在脸颊上的血是殷红的。
——歪把张和刺猪斜躺在外间,两人斗着扑克牌。胡哥脸冲下睡在按摩椅上。孟媛悄无声息地进来。按摩女贴墙根站着。孟媛狞笑一声,缓缓举起匕首,锋刃在一个适当的角度下闪着寒光。胡哥忽然惊觉。转过身来。孟媛灌注全身力气捅下去。血气雾一样喷涌而出。胡哥至死都没有闭上惊惧的眼睛。
——在更衣柜后,孟媛猛虎下山一样扑过来。胡哥在千钧一发之间捏住了孟媛的手腕。孟媛在这只大手里丝毫动弹不得。胡哥冷漠的双眼里突然喷出火来。蓦地里,孟媛只觉得胸膛一凉,低头看时,匕首已经插在她的身体里。
——胡哥正要端起水杯来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他看了瑟瑟发抖的孟媛一眼,把茶杯递给孟媛。喝了它。胡哥冷静地命令孟媛。孟媛惊慌失措。胡哥奋起,撬开孟媛的嘴巴,把一杯水都倒在孟媛的嘴里。剧烈的疼痛。孟媛倒下。七窍流血。
——在雾气腾腾里,胡哥一个转身不见了。白色罩着孟媛。只有白色。还有孟媛擂鼓一样的心跳声。怦,怦,怦。慌乱的孟媛在湿漉漉的白雾里发疯一样的乱刺,每一刺都刺在虚无里。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她透不过气来。眼前的白雾凝滞着,凝滞着。于死寂中突地暴突出胡哥的脸来!胡哥一张嘴,狼一样撕破了孟媛的咽喉。
——按摩床上的胡哥转过身来。孟媛灌注全身气力刺下去。却被胡哥钢铁一样坚硬的腿踢开。这一踢孟媛的胳膊顿时断裂。歪把张和刺猪同时闯了进来。胡哥的食指一上一下敲打在桌面上,看歪把张和刺猪轮番羞辱着孟媛。他们用匕首把孟媛的脸划了个稀烂。孟媛在血肉模糊里痛哭哀嚎。胡哥不厌其烦,割在孟媛喉咙的刀最终切了下去······
杀死和被杀死,这两种场面在孟媛的脑子里反复交替上演着。孟媛闭上眼,胡哥就在窗户外面,就在地的中央,就在她的枕头之上。强烈的恐惧迫使孟媛必须睁开眼睛确认一下胡哥到底在不在她的周围。孟媛已经不能入睡了。而孟媛只要睁着眼,就不得不竖起耳朵,一切轻微的声响在她听来都饱含杀机。胡哥出现在洗浴中心,孟媛就绷了起来,她的大脑和眼珠一刻不停的转着,寻找一切有可能是有利的地点和时机。胡哥不出现在洗浴中心,孟媛也绷着,她在琢磨胡哥为什么不出现,他到底伏在哪一个自己看不到的角落伺机撕开自己的喉咙。孟媛感觉自己已经在被胡哥注意了,他正在用一种极端的办法要害死她,不是一寸一寸杀死她,而是一丝一丝、从头到脚的在杀死她。
孟媛迅速消瘦下来,一双眼睛深深抠在眼眶里,她的眼眶发着乌青,眼珠却在滴溜溜转着,活脱脱一个鬼魅。她紧张兮兮地窥测一切阴暗的角落,活脱脱一匹活动在众目睽睽之下惶惶不安的老鼠,只要一点点响动就毛发倒竖。
她不知道,在她隐身在洗浴中心的这段时间里,贾志伟和小陈正满世界的找她!
贾志伟疯了一样,在秦小雅的陪伴下,搜寻着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怀疑孟媛自杀了。秦小雅说:“不会的!”
“会的!你不了解她。”贾志伟说,他很急躁。
他觉得自己对孟媛的伤害是不可弥补的,那样一个质朴善良的女孩,自己却把她伤的那样深。孟媛是有爱的,现在重新回忆与孟媛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贾志伟才能反刍一般,慢慢咀嚼出她的滋味来。孟媛那健康的、红扑扑的脸蛋,那恭恭敬敬的眼神,那略带壮实的身体······像是一盆暖暖的洗脚水,有些低贱,但绝对有益身心。
秦小雅看着找不到孟媛而急躁的贾志伟,她怎么感觉,在这场赌局里,真正输了的,反倒是自己呢!
以现在的情况看,孟媛一天不找到,贾志伟就一天不上手术台,而以他现在的身体,当然是越早上越好。贾志伟不听秦小雅的劝告,他只一门心思地找孟媛,连医院的大事小情都不那么上心了。这让秦小雅开始怀疑,贾志伟是不是有些爱过孟媛。
如果说当初秦小雅敲响孟媛门的时候,她是确信贾志伟不爱孟媛的,那么,现在贾志伟这么认真寻找孟媛,以至于连性命与工作都不顾,那么秦小雅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贾志伟与孟媛之间的感情了。
爱与不爱,这不是凭感觉就能知道的事。爱,不需要很多理由,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足够。不爱,或许有很多理由,但无论怎样坚固的城池,也有那么一小块砖是脆弱的,在受到外力的攻击时,会因为这一小块的脆弱而导致整个城池的分崩离析。
“你必须尽快手术。”秦小雅说,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贾志伟的身体,在这件大事面前,任何事情都不那么重要。
“孟媛没有找到,你让我怎么进手术室?”贾志伟明显的不耐烦。孟媛生死不明,他能安心躺在手术台上吗?
秦小雅有些火了,长久以来的委屈再也按捺不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我说了,孟媛没事!如果你还想见到她,你就该早点把手术做了!那样,你们才有重逢的可能。”
话说的有些重了。
秦小雅的意思,无非是说贾志伟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拖,在拖下去,或许会危及生命。一个连自己生命都保不住的人,还谈什么关心别人的生死。
但是——
贾志伟暮然一顿,他紧紧盯着秦小雅的眼,他说:“小雅,是你把孟媛藏起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