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不肯轻易的睡去,就在梁万贞回来的那个深夜,云儿发起了高烧。高烧40度两小时不退。在这样一个偏僻的连鸟儿都飞不过去的地方,一个人发高烧,就意味着这个人要面对死亡。
璧月、鲁秀芹、杨莲慧一刻不离的守护着云儿。云儿被高烧折磨的呀呀直叫,两颊绯红,眼白烧得都发红了。
梁万贞靠在云儿枕边说,“云儿,你倒是说说你还要什么啊,你不要这么撇下爸爸就走,你要活着!”
云儿大伸着两只手,恋恋得想要拥抱什么,却什么也抱不着!她伸出手心,在手心上划,划,划!
璧月说,“快拿纸来,让她写!”
云儿哆嗦着写出一个“徐”字,璧月禁不住啊的一声叫喊,拿纸的手也抖了起来,她满脸泪痕的把字指给梁万贞说,“大爷,她写的是徐字,她要见徐毅!”
梁万贞说,“快去叫他们,不然,真的就来不及了……。”
给云儿擦脸擦汗的鲁秀芹和杨莲慧都失声痛哭了。璧月眼圈儿发红,直奔男知青宿舍,赤裸上身的王学军,一看尹璧月闯进来,疑似梦中的景象,对同伴大叫:“我梦到尹璧月了,真好,我怎么就梦到她了呢,她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
女神却说话了,“大家,快起来!梁云儿快不行了,你们快,快!”
徐毅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说,“怎么了,怎么了?”
“她发烧了,40度呢,女孩子们还只是哭,梁村长也没有了主意!”说着,哇的一声哭了。
徐毅摸拉一把脸,只穿着裤头,就带着呼呼的风声,急急奔向女知青的宿舍。
而王学军陈维林还没有转过神来,俩人瞪了一阵迷糊眼,等听清了尹璧月的话以后,也一拍大腿呼啦一声,跟随尹璧月来到了梁云儿的床边。
徐毅一眼就看到了那张旋转落地的写着“徐”字的纸,他几乎匍匐着向前,一把抓住了云儿的手,贴着她的耳际,双眼泪流,声声呼唤,“云儿!云儿!”
梁万贞已经明白一大半了,虽然女儿发着高烧,但他对两个孩子的心迹看的很明白。其实作为一个父亲,尤其是一个哑女的父亲,他不指望女儿能够嫁出去。他认为,一个身体健康的男人也不会相中他的女儿,但是女儿又真的长大了,虽然她不能像常人一样表达,但他坚信,女儿是一个充满灵性的孩子!世界上任何充满灵性的东西都是美的,都是值得去爱的!但此刻,他又不知如何对徐毅表明他的心迹。
徐毅把云儿的手放在了他心脏跳动的地方,看着满脸发烫的她说,“云儿,你听,这是我的心跳,我能够知道你说的什么,你不能够这样死去,不管在你身上发生什么事,我都要照顾你,照顾你一辈子!”
深沉安静的夜到处回荡徐毅的声音,屋檐下的几只夜鸟儿,“嘎嘎嘎嘎——”听不得这种悲戚,振翅飞远了,月亮像个孩子一样安然的隐在树影之后,将不分明的梦想投掷在浓密的枝叶之间。
鲁秀芹和杨莲慧哭的死去活来,那高亢的哭声就像她们的青春一样,非要挥洒到极致才算是她们自己。而尹璧月悄然转身,将另一种悲抑压在心头,抬眼望着隐在树影后面的月亮,刷的一声两眼淌下泪。
“哭什么哭,徐毅,你怎么也娘娘们们的呢,快起来!兄弟姐妹们,听我的,快去厨房里拿姜;你,陈维林,去我的床底下拿酒;再拿一盒火柴来,我给云儿治病!”王学军说。
大家都狐疑的望着他。梁万贞说,“我们这里遇有孩子生病发烧,都去请村东的巫婆来念经打坐的,但巫婆是刚刚那个闹事的二楞子他妈,我去请她她肯定不来,要不——”
王学军吼起来,“都什么时候,你还迷信呢,你还知识分子呢!我告诉你,听我的没错!你们快,按我的吩咐去做!把梁云儿的上衣脱下来,散热!”
白酒、火柴、姜片,准备齐全了,王学军让梁万贞将云儿的翻过身来,爬在床上的云儿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他上床,两手按在云儿的脊背上,两手猛的用劲向中间一挤,猩红的血印立刻梅花一般般出现在她的脊背上。他用火柴点燃了白酒,把猩蓝的火苗咵咵捂在手心,又飞快的甩在云儿光光的脊背上,云儿“啊”的一声大叫,刺热了窗外的星星!
“好了!”王学军说,“她可能也是惊吓所致,油灯再点上一盏,不要灭!天明她就会好的。”
云儿的气息渐渐平稳了,屋内没有了哭泣声,徐毅长舒一口气说,“多亏了你,王学军。”
王学军不好意思的一笑,说,“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云儿在我们贴布告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梁万贞为女儿在男人面前的赤身裸体感到害羞,但又为女儿的康复感到高兴,他焦躁的搓着手,璧月看出他的顾虑,笑着说,“梁大爷,我们是兄弟姐妹,云儿就是我们的亲妹妹,也是他们的亲妹妹!”
星星眨了眨眼,东方就露出了鱼肚白。
太阳出来的时候,大家已经给她灌了两碗姜汤,锅里的水被女孩子们烧得热气腾腾,出了好几身热汗的云儿,突然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女孩子们的花衣裳,男孩子们裸露的胳膊!她嘴一笑,两颗泪珠儿就滴下来!